盧林規規矩矩的坐在沙發上,目光似實也虛的看著領導們,靜等著領導們發話。


    同時,他心裏的猜測似乎也越來越清晰起來。


    他畢竟不是笨人,也是行程匆忙,在火車上,半夜裏都有各種嘈雜,他也迷迷糊糊的沒心思去理這些頭緒。


    這一回來又是馬不停蹄的跑,加上行程下來人也困頓的很。之前那會兒,他清醒了之後,已經在心裏猜測著理頭緒了。


    對照分析之下,盧林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有些靠譜,心裏也不自覺的有了些悸動。


    不過,他的表情未顯,眼觀鼻,鼻觀心。


    盧林沒注意的一邊,那位盧林覺得是首要領導的中年,這時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有些滿意之色在臉上一閃而逝。


    “金局,您百忙中,還紆尊降貴的特意跑一趟,現在人也來了,就是這個小盧了。”


    這時,馬主任先沒找盧林,先是笑著向這位領導請示道:“您看,接下來……?”


    “嗯!”


    金局長點點頭,依然看起來那麽嚴肅。


    “小盧,盧林,我們徽省曾經的優秀運動員,我翻過你的資料……”


    金局長開口說話了,也依然是板正嚴肅的語氣。


    不過,他的心裏卻也不是那麽嚴肅的。


    金局長,徽省體育局副局長,沒錯,就是之前說的那位,正在推動徽省體育新一輪外引的具體負責人。


    排球作為他切入的第一個試點,按說定調了的事,下麵偏偏還來個推薦,並且馬主任都推到局長那裏了。


    應該說,這一推舉,和他的先行工作是唱反調了。


    他心裏舒服不舒服的不考慮,其實,從根本上來說,他這個副局長去做引進教練的事,有些越俎代庖了,一個運動隊的教練走不到體育局的高度裏來,更不可能需要他這個副局長來。


    他得到消息的第一刻想法就是,這個推薦是不是對他選擇教練切入的一種抗議呢?


    要是真的因為上下權責問題而相衝,這可跟他工作初衷相悖了。


    當然,他也願意相信,大家都是從有利於工作的目的為出發的。


    所以,他需要了解具體的。


    一個運動隊的教練,要上升到上下級的工作協調和配合的高度,那可就真不好了。


    不過,事實情況,他的工作已經鋪開,局長也不可能因為下麵強烈推薦就馬上讓他的工作停下來。


    商量之後,最終的事情決定權還是在他。


    他沒有粗暴的就否決,不管是給局長的麵子,還是他一向從事實出發的原則,促使著他。


    因此,從上午得到消息,中午稍微討論之後,下午他就抽了時間,把前前後後都了解了一遍。


    魯建國這裏的詢問,以及他讓手下找的各種資料,以及徽省排球現在的方方麵麵。


    最終,他在和馬主任他們談了一下後,決定親自過來一趟。


    他首先要看看,被推薦的這個人,到底是怎樣。


    故紙堆裏,有的隻有盧林運動員時代的經曆,雖然說好的運動員當教練屢有先例,但在他看來,其並沒有必然的共通性。


    不管他如何開展工作,引進優秀人才的目的是為了發展,他的出發點也是為了徽省體育的有序進步,他的意誌很清晰,不可能隻為了引進而引進的。


    如果真的有利於成績,真的有利於項目發展,他不介意自己把自己的前期工作否了。


    當然,他不懂排球專業,可他自問會看人。


    現在,他就看到了這個盧林。


    從進門到坐下,再到此刻,盧林給他的第一印象不錯。


    他軍人出身,轉業回來之後進的體育局,幹到現在的副局長,十幾年的時間,他的某些性格和作風沒怎麽變化。


    他有時候也固執,相信他自己的直覺和判斷。


    首先,盧林的形象,以及進門的表情和隨後的表情變化,整個過程他都在看著,不得不說,比資料堆裏的那些,給他的印象更直觀。


    運動員出身,曾經在國內也屬於比較優秀的那一批,在徽省更是數一數二的存在,拿過徽省排球至今為止最高的一次榮譽。


    退役後,沒在省隊,沒去找關係上學進修,直接回到了地方小體校去幹了一個體校老師。


    他看到資料時的第一個印象就是,這是一個應該不善於交際和逢迎、鑽營的人。


    他就不相信了,有人會覺得在體育部門裏坐個小位置,或者在運動員隊裏當個教練,不比體校老師好?


    事實情況,如果是一般省內的弱勢項目登上過全國賽事領獎台的運動員,他們退役後,隻要肯找一找,上述的安排完全可以成行。


    好,不考慮這些問題,他更願意從現在的實際來看,以他的方式來判斷人。


    92年退役,現在99年,一個長期鍛煉的運動員離開運動隊。


    7年多的時間,身體看不出走形的樣子,不得不說,給他的印象更清晰了,這是一個自律也嚴謹的人,這一點他尤為欣賞。


    學以為師,以身為範,這是說老師的,但同樣也可以說教練的。


    當然,他也不會隻憑初步判斷和印象來給事情定調,該有的考量還是要的。


    他要看看,這個人值得他們中心主任、球隊教練不惜“犯上”來推薦的人,運動員時不錯,現在當教練是不是也不錯。


    “盧林……不談上下級隸屬,隻說年齡,我比你大些,我就喊你小盧吧!”


    金局長依然是沒多少表情的說了第一句。


    隻是雖然語氣依然板正,但在座的都聽出了,金局長的語氣比之前親切了些。


    看來盧林的麵相關是過了。


    嘿,要不說呢,華夏幾千年的傳統,真不是假的。金局長這麽固執刻板的人都能因為外形麵貌而改觀態度。


    也確實,1米9的個頭,身材勻稱,麵貌也不差,因為還保持著鍛煉的原因,整個人就給人一種運動的氣質。


    而且,年齡大了以後,也內斂、沉穩了許多,看起來精氣神、形象都不錯。


    魯教練心裏也是欣慰,剛金局長看到盧林第一眼後的判斷考量,他心裏何嚐沒有。


    在青排賽上碰到盧林,他時隔多年看到盧林第一眼時,也是同樣的感覺。


    假如他當時看到的盧林,已經是一個形象慵散的大胖子的話,估計也就沒有之後了。


    因此,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已經把有些決定放在心上了吧。


    後來的事就更簡單了,盧林消沉是消沉了一段時間,但內心裏可沒放棄過。


    對於排球的理解以及堅定的思想依然還在,這才真正促使他決定不顧所有的推薦盧林,甚至把自身的身體情況都搬上了台麵作為了籌碼。


    他堅信,目前變局中的排球環境,徽省排球想在變局中占據一席甚至走在台前,盧林能發揮出他的作用,還有盧林所帶的孩子,他們才是徽省排球真正的未來。


    可不是去外麵找個所謂的有資曆有榮譽的教練能辦到的。


    不過,他做也做了,目前他已經把籌碼放上去了,剩下的,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想到這裏,魯指導不由的注目看向了金局長。


    這才是目前最能決定的人了!


    辦公室內短暫的安靜了一下,金局長可能在考慮要如何來做他這一次的考量。


    而其他幾人,盧林在等著,他越來越覺得他的猜測可能是對的了。


    隻是,他實在有點沒搞懂,就這麽個事怎麽會需要一個大體育局的局長,嗯,應該是副的,但即便是副的,那也是一個大省體育局的數一數二的領導啊。


    他們排球現在這麽有牌麵了嗎,就是因為這一點,他才沒確定,認為隻是可能。


    “金局,要不我給小盧先說說情況。”


    這時候,馬主任出來笑著說道,:“小盧被這麽召回來,還要您一個大局長親自出麵,估摸著他現在懵著呢。


    嗬嗬,老魯也是,幹工作沒說的,考慮球隊事無巨細。可這事幹的,老魯這邊可是跟我說了,到目前為止他都沒給小盧透過風呢,哈哈!


    老魯,你都不確定人家願不願意幹呢,就這麽上杆子的了!”


    “老魯同誌的工作,不但是你們中心肯定,我們局裏也是肯定的。不管是怎麽做的,他應該也都是為了排球工作的需要,我始終相信一個老同誌,對於他事業的那位熱忱。”


    馬主任在笑著說,還開了句玩笑。然而,金局長依然沒笑,還格外認真的評價了一句魯建國。


    不知道金局長說的有幾真幾假,魯建國也沒去考究。至於表現的感激涕零,感謝領導肯定啥的話,他更是沒有,他隻是認真的看著金局長。


    似乎在說,事情等您決定呢……


    金局長也沒在意,他剛說的也是真心話,隻看看資料,不細了解,他作為一個轉業幹部,來的時候徽省排球已經在逐漸沉寂了。


    徽省排球二十多年的風風雨雨,他又哪可能知道的那麽細致。


    當初選在排球作為切入點,他想的也隻是排球曾經有過榮譽,架子還有。


    現在沉寂了,選擇這裏切入,既因為他是團體項目,有一定的影響力,又因為榮譽到沉寂,不管怎麽弄,哪怕最後情況不好,影響都不會太大。


    今天之後,他也稍有些反省了下了自己,工作、規劃,以及考慮的宏觀確實有理,但有時候,真的需要再考慮的細一些的。


    二十多年沉浮起伏,這裏麵有一群老同誌,不管是榮譽還是失敗,他們都在支持著排球存在於徽省,也依然想著排球的未來。


    從幾塊錢的工資,幹到現在快21世紀了,生活水平已經高了無數檔次,但也才幾百塊,平時各種福利獎勵,更是少的可憐。


    也就拿榮譽那一年,漲了幾級工資。


    就以這份對工作的堅定和恒心,哪怕是去哪個工廠幹個工人,也指不定就走到一定位置了。


    而且,人絕對沒有這麽操心這麽累,待遇還比這個好的多。


    歸根結底,他們把這份工作,當成了事業在幹了,他們也是真正心中有著熱愛的人。


    金局長有些反省,在辦公室裏決定某些事的時候,真的需要考慮到方方麵麵才是。


    “我來說吧!”


    金局長攔下了要說話的馬主任,轉頭朝著盧林開門見山道:“小盧同誌,局裏從上半年開始籌劃了一些工作方案,具體的我就不說了,就說一個跟你們排球有關的。


    我們擬計劃,從外麵引入一名優秀的排球教練員來擔任徽省排球隊總教練……嗯,你不用看你們魯指導……”


    看盧林轉頭看向魯建國,麵色還稍有些變了變,金局長搖搖頭繼續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我們肯定魯建國同誌的工作,組織上也不會忘了他的。


    不過,事情和前期的一些投入也確實做下了,如果真的要推翻……”


    說到這裏,他看向了馬主任,難得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道:“你們馬主任和你們魯指導,就打算推翻局裏的工作計劃呢。”


    “哈哈,金局,您這麽說,我可不敢接,咱們不都是為了工作的正常有序發展嗎?”


    馬主任趕忙的就打了個哈哈,他接著又強調道:“老魯是從排球隊的實際工作來考慮,而且,他身體如此……


    事實上,我們中心也確實是考慮到多方麵,才向局裏提的這個,終歸一個教練也不至於影響到全盤……”


    金局收斂了稍露的笑容,搖了搖頭。


    確實不至於影響全盤,但說要是沒影響那肯定不可能,內部和外部的都有。


    內部的無非就是重新布局,在自家倒也可以暫且忽略。


    而外部的……


    畢竟前期切磋,甚至還托了一些行業內的熟人,現在已經進入實質性階段了。


    如果不是雙方就待遇以及劃定的目標上,還沒具體談得攏,可能合同都簽上。


    現在如果把前麵全否了,他要貼不出少關係人情出去,同樣也等於憑白忙活了一段時間工作,還得罪了人。


    不過,現在既然他自己心裏都有些動搖了,那就不考慮這些所謂的影響了,再怎麽說,他也是官方一大局的副局長。


    他們徽省也是一個大省,還不至於怕了這些影響。主要是看,是否值得而已。


    “在之前,規劃工作時,我們確實考慮的不太細致,沒有具體了解到排球隊的實際情況。”


    “不過,也不算晚。”金局再次麵朝盧林,說道:“現在的情況是,局裏有擬定人選,而且已經進入到一定程序裏。但你們中心和隊裏強烈推薦你……”


    聽到這裏,盧林總算知道了具體情況,和他的猜測大致不差,但有這麽多關礙在,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而且,說實話,讓他當總教練,他自然願意,他也想按照自己的思路去組建、培養隊伍,當總教練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可他掂量過後,覺得他的資曆確實淺了。


    這個資曆不是他排球的履曆,更重要的原因是,退役之後,他消失在了徽省的排球一線,否則真就不是什麽問題。


    好,這隻是擔任教練與否的簡單問題,他之前所想,他幹上幾年,一是跟魯指導學學,二也是把他的理念沉澱沉澱,再有林幕帶著球員們和他一起成長,到時候,一切也許水到渠成。


    但沒想到,現在簡單的順承關係,卻變成了這樣。


    魯指導如何,中心,甚至局裏如何。


    似乎有些矛盾和衝突了啊!


    “好,事情就是這個事!”


    看盧林的小動作,以及臉上一閃而過的複雜之色,金局長心裏暗自一笑,接著道:“我先定個調,不考慮其他所有客觀,我現在,就想要你給我一個讓我下判斷決定的理由。


    隻要你能讓我覺得充分、有理,有利於工作發展……”


    金局長一句定調,盧林頓時把有些複雜的心緒暫且拋開了。


    似乎這就是一場麵試,能不能讓金局長願意相信,才是真正的關鍵。


    而且,他知道,現在他的情況,似乎已經不再隻局限於他當不當教練本身。


    可能,已經關係著魯指導對他的寄托和期待,關係著中心對隊裏的信任和支持,甚至於,關係著中心和體育局了。


    “先把你的教練理論,以及可能如何帶隊放一邊……”


    看盧林一副打算認真匯報的樣子,金局長再次攔下了,“就先說下你現在所帶的蓬蠡體校吧,嗯,那支隊伍,還有個叫林幕的,說說他們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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