筏子裏的東西劈頭蓋臉地砸下來,連牧羊犬都一個前滾翻趴到了張曉的腦袋上。張曉好不容易把這條瑟瑟發抖的大狗撇到一旁,救生筏卻又一次被狂暴的浪峰頂到了半空。張曉這回有所準備,連忙伏低身體拽住手拉繩,試圖以此降低衝擊力。結果,預料中的碰撞並未出現,張曉等到的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失重感,救生筏拍入海麵,繼續在洶湧澎湃的波濤中沉浮晃蕩著。


    呼嘯的冷風裹著冰涼的海水滲透進單薄的尼龍帳篷,張曉的身體幾乎麻木了,除了拚命將自己固定在筏子裏,她已經束手無策。幸好滲水的速度還在可以控製的範圍之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就這樣,浩瀚無際的大海上,一艘渺小孤寂的救生筏倔強地和暴風雨抗衡著。


    這場暴雨仿佛沒有盡頭似的,張曉不知道她最終堅持了多長時間,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亦或更久?


    當救生筏再次毫無預兆地撞上某樣堅硬的物體時,筏子終於以傾斜仰倒的姿態徹底停了下來,不再搖擺,不再顛簸,似乎擱淺了一樣。張曉的心態瞬間從愕然變為狂喜,莫非……靠岸了?!


    鬆開緊緊拽著繩索的雙手,張曉連滾帶爬地摸向帳篷的門簾,這塊門簾如今位於她的斜上方,張曉好不容易才踩著濕滑的氣墊浮胎觸到了門簾搭扣。此時,除了嗚咽的風聲和瓢潑的大雨,再無任何海水滲透進來,說明翹起的這頭已然位於海平麵之上!


    張曉毫不猶豫地解開搭扣,門簾立時被狂風卷到了一旁。她趕緊伸著脖子往外看了看,卻隻看到一片漆黑,沒有預料之中的沙灘,也沒有平坦廣闊的陸地,那片黑色猶如頭頂上烏雲密布的蒼穹,充滿著壓迫和窒息感。張曉正納悶著,一束閃電突然照亮了夜空,帳篷外的世界頓時露出了真容――那竟是由嶙峋黑岩組成的懸崖峭壁!


    愣了數秒,張曉瞬間回過神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是啊,誰說岸邊就必須是沙灘?被影視作品毒害得太深了,海岸線又不是隨處可見平坦的陸地,撞上岩壁完全合情合理。


    想通這一點,張曉不再糾結,轉頭在筏子裏摸索了一陣,終於找到了那個裝著防水手電的塑料袋。她連忙取出電筒搖晃了幾下,摁亮開關,一束孱弱的微光投射出去,霎時在潮濕的岩壁上留下了水珠折射的點點光芒,竟透著股破敗蕭瑟的美感。


    張曉當然沒心情欣賞大自然的詭異旖旎,她隻想著該如何擺脫身後危機四伏的大海,順利登陸。


    手搖電筒的照明範圍十分有限,張曉借著它隻能看清左右兩邊不足十米的距離。被雨水和夜色幹擾的視野中,除了岩石還是岩石,同此刻的天空一樣漆黑。張曉又向上望了望,不出所料,果然盡是參差凸起的石塊,不規則地分布在崖壁上。而這片懸崖,光線可及之處幾乎直上直下,坡度極其陡峭。


    張曉頓時犯了難。


    既然已經靠岸,留在救生筏裏顯然不明智,很難說筏子會不會被浪頭再度拖回海中。就算隻是在岸邊來回遊蕩,氣墊浮胎也架不住反複的撞擊,尖銳的岩石很有可能劃破橡膠,導致救生筏漏水沉沒。筏子如今能暫時擱淺在這,純屬運氣好,張曉可不敢奢望它會一直保持這種狀態。


    想到這裏,張曉重新打起手電,把左右兩邊的懸崖仔細觀察了一遍,考慮是不是可以利用塑料漿撐過這片岩壁,尋找別的登陸點。


    可惜光線實在太微弱了,根本無法穿透雨簾,五米外的世界便已然模糊不清,在不明就裏的情況下冒然轉移,同樣非常危險。萬一必須劃個幾公裏才能找到淺灘陸地,救生筏能不能撐到最後還是個問題,沿途的礁石可不會避讓氣墊浮胎,在上麵蹭來蹭去的,恐怕比留在原地還要沉得快。


    權衡再三,張曉暫且放棄了劃船轉移的方案,起碼在天亮以前不會這麽做。


    這麽想著,她的目光又聚焦到了右上方的一塊岩壁上,那裏有一條兩人寬的裂縫,不知深淺,看起來黝黑深邃,閃電劃過的瞬間都無法徹底照亮裏麵的空間,想必容納下一人一狗外加幾個包裹應該足夠。重點是,這個裂縫離救生筏隻有三米不到的距離,攀爬上去估計不難,不失為一個避雨等天亮的好去處。


    主意已定,張曉立刻著手開始準備。


    救生筏裏的物資早已整理妥當,張曉此刻隻是用筏子提供的繩索將若幹個防水塑料袋一個挨一個地係好,如同糖葫蘆搬串在了繩子的一頭。她的計劃是,自己帶著繩索的另一頭先行爬進裂縫,然後將物資悉數拉上去。為了防止塑料袋在拖拽過程中被嶙峋的岩石磨破,張曉特地拿保溫毯又裹了一層。


    做完這一切,她看了眼窩在角落裏抖個不停的牧羊犬,歎了口氣。這家夥肯定爬不上懸崖,隻得拿它當物品對待了。


    張曉用僅剩的一條保溫毯將它五花大綁,栓在了繩索的中間段。這條成年牧羊犬體重至少五十斤,再加上礦泉水等物,份量可不輕。好在繩子足有二十米長,裂縫隻有三米高,張曉爬進去後,可以先拉狗再拉物資,不必一次性和上百斤較勁。


    終於,包括固定救生筏在內的準備工作全部就緒,張曉深吸口氣,把繩索纏在胳膊上,一頭紮進了瓢潑大雨裏。


    在狂風暴雨中進行攀岩活動不是什麽輕鬆的事,雖然這塊岩壁十分粗糙,分布著許多可以手抓踏腳的突兀岩石,但被雨水反複衝刷後,同樣很難著力。張曉咬著手電筒,仰頭望向裂縫,一邊忍受迎麵潑下的雨水,一邊警惕地尋找落腳點。幸虧此時的她已經不是重生前那個瘦弱的中年女人,身體素質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三米高的陡峭崖壁很快讓她有驚無險地攀了上去。


    翻進裂縫後,張曉立即揚起手電筒打量四周,發現這座洞穴足有兩米多高,的確比較深邃,但寬度十分狹窄,呈往下傾斜的漏鬥狀,洞口還能並排站兩個人,向內延伸七、八米後,岩壁卻陡然收縮,容下一個人都很勉強了。不過這段長度已然足夠張曉和牧羊犬棲身,起碼避避風雨還是綽綽有餘的。


    想到這裏,張曉又往前走了幾步,見沒什麽可疑的地方,便轉身將大狗和物資統統拉了上來。


    牧羊犬重獲自由後顯得異常頹廢,依舊夾著尾巴縮成一團。


    張曉也頗為疲憊,畢竟在顛簸的大海裏連續數個小時維持救生筏的平衡是件十分消耗體力的事,再加上剛剛爬了趟懸崖,又拽了上百斤的東西,精疲力竭實屬正常。她甚至沒有力氣處理濕淋淋的自己,和大狗一樣,死了似的趴在洞口,呼哧地喘氣。


    洞穴的地麵談不上平坦,因為人跡罕至的緣故,完全原生態。位於海邊的懸崖也沒什麽植物生長,所以地上連片樹葉都沒有,凹凸的岩石大塊小塊地裸露著,分外咯人。張曉卻毫不在意,趴了半晌,直到喘勻了這口氣,才手腳發軟地站了起來。


    暴雨仍在繼續,狂風時不時地灌進裂縫裏,吹得張曉不停打顫。她下意識地往裏挪了挪,找到一塊半人高的岩石,麵對洞口,背靠著坐了下去。這個距離,風已經刮不過來了,張曉總算覺得暖和了些,渾身濕透的她趕緊扯開一個防水袋,從裏麵拿出一張事先打包好的保溫毯,把它順著領口塞進衣服裏,用這種方式盡量拭幹身體。


    正忙碌著,張曉的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異響,像是什麽東西蹭過岩石的聲音,但又不能肯定,因為風聲夾著雨聲占用了太多聽覺,一時間無法分辨。張曉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凝神細聽,果然不是幻覺,這聲音竟是從她身後的洞穴深處傳來的!


    張曉立刻甩開保溫毯,將救生筏裏提供的多功能匕首緊緊攥在右手中,左手則握住了防水手電。


    聲音越來越清晰,朝著張曉一寸寸地靠近。


    是動物,還是人,亦或是……喪屍?!


    不論答案是哪一種,張曉都無法接受,她方才明明已經把洞穴整個探了一遍,前後左右上上下下,連根毛都沒看到。最深處僅能容下一人通過的狹長地帶也用電筒特意照了照,儼然是條死胡同,進去不足一米就到了頭,還有哪裏能藏下活物?這個正在向她靠近的玩意,難不成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張曉疑惑不解,愈發不敢大意。但她畢竟見慣了風浪,不至於被這點意外嚇得手足無措,想不通這東西的來曆是一碼事,敢不敢麵對它卻是另一碼事了。


    調整好呼吸,調動起所有感官,張曉匍匐著蓄勢待發。


    當那陣摩擦聲離自己還有三、四步的距離時,她猛地從岩石後麵躥了出去,揚起手電直射洞穴深處。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耀眼的閃電,霎時將漆黑的裂縫照射得猶如白晝。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張曉赫然看見一個人形物體正拉聳著腦袋站在她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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