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張曉斜後方的貨櫃間忽然出現了幾個熟悉的身影,正是雷歐那隊人馬。七個人看起來全都完好無損,估計是因為他們離五層貨櫃最遠的緣故,那群瘋子沒有首先拿他們開刀,所以聽到槍聲的這些人有充分的時間尋找掩護,眼下也順著集裝箱的縫隙摸索到了貨船邊,可同樣被前方的開闊地帶攔住了去路,麵色焦急地躊躇不前。


    “怎麽過去?”庫伯咬緊牙關四下觀望,似乎想尋找什麽可以拿在手上的遮擋物,可惜這片地界除了貨櫃就是喪屍,連塊木頭板子都找不著。


    “你有潔癖嗎?”張曉突然莫名其妙地問了句。


    “沒潔癖就能過去?”庫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張曉沒出聲,隻是指了指一路上被他們幹掉的喪屍軀體。


    庫伯臉色微變,立刻明白了張曉的意思。這個辦法其實不難想到,隻不過人類本能的對那些怪物存在排斥心理,自然不會主動打它們的主意。但對張曉來說,卻是條件反射的行為,為了活命,別說拿幾具輕微腐爛的屍體做擋箭牌,就是裹上塑膠布躲在屍堆裏的事她也幹過。


    很快,張曉挑選了一具較為高大完整的喪屍軀體,先將它的腦袋用背包裏翻出來的塑料袋嚴嚴實實地套住,以防傷口中滲出的腐液造成意外感染,然後又要把自己的睡袋給庫伯披上,作進一步的防護。


    “不用了。”庫伯連忙拒絕,“睡袋你用吧。”


    “你當我發揚風格呢?”張曉一邊說話一邊強行給庫伯披上睡袋,“你個子太高,這裏隻有這位老兄適合你,但是它身上傷口太多,你也在流血,必須再隔一層。”


    “那你呢?”庫伯還是有些遲疑。


    “這個就夠了,我又沒受傷。”張曉甩了甩手上的防風鏡。


    庫伯不再堅持,任由對方擺布,做好一係列準備工作後,一具目測至少一百八十斤的軀體被捆在了他的背上,沉甸甸的份量瞬間壓得他彎下了腰。庫伯牙關緊閉,腦門上冷汗密布,臉色越發蒼白了幾分,要擱平時,背個兩百斤還真不算什麽難事,可如今他有傷在身,虛弱得緊,難免手腳發軟。


    張曉看在眼裏,拍了拍庫伯沒有受傷的胳膊,“一鼓作氣衝上去,別跑直線。”


    庫伯神色堅定,重重地點了點頭。


    張曉立刻朝貨船上呼喝了一聲,登船舷梯應聲而落。


    與此同時,庫伯一個箭步衝了出去,攢著全身的力氣左右騰挪。狙擊槍的聲音果然隨之響起,遠處的射手居然也有兩把刷子,蛇形向前的庫伯仍然被其抓住了運動規律,一槍正中肩膀!


    當然,是喪屍的肩膀,如果沒有這具屍體,庫伯恐怕凶多吉少了。


    眼見這一幕,張曉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這一槍雖說擊中的是喪屍,可不清楚對方用的什麽槍什麽子彈,很難講會不會射穿人肉盾牌波及庫伯。不過很顯然,有道肉體屏障總比毫無遮掩強,至少從庫伯的移動速度看來,他應該沒有受到影響。


    終於,背著活死人的庫伯順利登上了舷梯,一個翻身趴在甲板上沒了動靜。


    “我沒事!你當心!”隔了半晌,報平安的聲音總算傳了過來。


    張曉此時已經準備妥當。她背著旅行包,又馱著一具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女性喪屍,肩膀上的重量勒得肩胛骨生疼,一陣陣腐爛腥臭的味道直斥鼻腔,張曉卻仿佛感覺不到似的,隻是戴上防風鏡,朝著舷梯猛撲了過去……和庫伯幾乎一模一樣的蛇形走位,卻少了幾分規律,多了幾絲靈活,三聲槍響過後,竟沒有一發子彈落到張曉背後的喪屍身上。


    看似輕而易舉的,張曉也順利翻上了甲板。


    半敞的艙門內,方小蕾急切的麵容浮現其間,衝著張曉猛揮胳膊,還想衝出去接應她。


    張曉用眼神製止了方小蕾,迅速解開腰上的繩索,將背上的屍體掀到一旁,匍匐著爬進了船艙。(.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你……你沒事吧?”方小蕾帶著哭腔問道,她的眼眶紅紅的,看起來真的哭過。


    “我沒事,庫伯怎麽樣?”張曉一邊站起來一邊環顧四周,立馬發現了床墊上躺著的庫伯。


    “還活著……”庫伯很清醒,就是有點虛弱,“蘇說,我死不了。”


    蘇宛晴跪在庫伯身旁,正拿生理鹽水衝洗他胳膊上的創麵和傷道,仿佛是為了緩解緊張情緒,嘴裏絮絮叨叨地說著,“還好,止血及時,失血不多,體征正常,沒有生命危險。傷的也不是主動脈,破裂的血管結紮就可以了。如果傷的是主動脈,現在沒條件進行血管修複手術,就算勉強縫合,將來這條胳膊得不到供血,或許會肢體壞死,你算運氣不錯了。”


    庫伯顯然是被注射了止疼藥,反應有點遲鈍,愣了半晌才接茬,“這算運氣不錯啊?”


    蘇宛晴用手背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皺眉道:“怎麽不算?這種程度的傷口,縫合就可以了。”


    張曉見蘇宛晴胸有成竹,便沒有過去打擾她。一回頭,卻瞅見一船艙的人都直愣愣地望著自己,臉上的表情迷茫焦慮到了極致。


    “到底出什麽事了?”亞裔夫婦中的年輕妻子眼泛淚光,渾身顫抖,她的丈夫還在碼頭上啊!


    張曉言簡意賅地把外麵的情況敘述了一遍,眾人聽完,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可庫伯胳膊上的槍傷由不得他們不信,難道他們真被一群瘋子狙擊了嗎?幾乎一瞬間,船艙騷動了,有的人哭泣,有的人震驚,而絕大多數人則坐立難安,不知所措地在屋子裏踱來踱去。現在留守的這群人,盡是老弱婦孺,能拿主意的都在外頭,失了主心骨的他們一時間六神無主也就不奇怪了。


    張曉看著如同熱鍋螞蟻般的一船人,忽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兀自想了半天,她隨手抓了旁邊一個人,疑惑地問道:“麥克呢?他沒回來?”


    被逮著的是個胖乎乎的小老頭,張曉記得他是開麵包車的。


    小老頭的神情勉強算得上鎮定,他搖了搖頭,“庫伯第一個上來,你第二個,麥克還沒上來。”


    聽到這個答案,張曉的眉頭擰成了川字。方才第一聲槍響時,她和庫伯離那些瘋子最近,麥克的小隊至少還在一、兩百米遠的地方,按理說,如果連自己都回到了貨船邊,麥克沒理由比他們還慢呀。而且一路走來,她和庫伯都沒見著其他人,直到上船前才和雷歐的小隊打了個照麵,雖然也有走岔了的可能,但他們現在都已經站在貨船裏了,麥克不應該完全不見蹤影吧。


    正這麽想著的時候,外麵突然又傳來幾陣零星的槍聲,聽得船艙裏的人皆是一顫。


    不多時,一個身影撞了進來,背上還綁著具喪屍殘骸。


    “老公!”


    亞裔女人瘋了似的撲過去,也不嫌屍體有多麽惡心,三兩下替地上的男人解開綁住喪屍的衣服,將散發著腐臭氣味的軀體扔到一旁,抱著丈夫嚎啕大哭起來。男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輕聲安慰妻子,兩個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卻一直被他們照顧著的小男孩也跑上前去,懵懵懂懂地與兩夫妻抱作一團。


    不等這邊消停,碼頭上槍聲又起,隨著每一陣槍響,雷歐的七人小隊中便有一個人學著張曉和庫伯的樣子,拿喪屍做擋箭牌,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船艙裏。當貨船邊隻剩下雷歐時,五層貨櫃裏的瘋子似乎失去了射擊的興趣,不再開槍,轉而用噪音“攻擊”眾人,不知在貨櫃頂端播放著什麽重金屬搖滾,震耳欲聾的音樂老遠就能聽見,張曉現在一點也不懷疑,那的確是一群瘋子。


    雷歐最後一個摸進船艙,跟在他後麵的還有一直匍匐在甲板上的光頭男和菲利普。


    “你有沒有看到麥克?”雷歐劈頭蓋臉地問張曉。


    張曉搖了搖頭,她沒時間答話。之前衝進船艙的六人裏,有三個都沒那麽好運,或許是找的屍體不合適,亦或許是繩子綁得不夠緊,總之身上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槍傷,一個跟庫伯差不多,另一個是小腿貫穿傷,還有一個剛剛邁進船艙就斷了氣。蘇宛晴分身乏術,張曉這個半瓢水隻得替她處理和庫伯傷得差不多的那個人,如今正皺著眉頭用鑷子挑傷口裏的異物。


    至於庫伯,已經清創完畢,止了血,打了破傷風針,等待縫合。


    蘇宛晴說,火器造成的傷口,正常程序下不應該立即縫合,做完前期處理後,至少要再等三、四天才能進行延期縫合。


    張曉耐著性子把蘇宛晴的理由聽了一遍,盡管都是正確的專業知識,但經驗告訴她,眼下絕對沒有這個條件,反正不就是怕火器傷口難於清創,太早縫合會導致感染嗎?那就清仔細點,趕緊縫好了,末世裏四處逃命,怎麽可能任由一個大口子晾在身上?


    蘇宛晴一想也是這個理,便讓方小蕾學著她剛才的樣子給庫伯又清了一次創,自己則去處理那個小腿貫穿傷,等方小蕾弄完了,再回頭去縫合。


    此時此刻,船艙裏飄蕩著淡淡的血腥味,每個人的表情都無比精彩。張曉相信,肯定有人想立刻離開這座碼頭,但是麥克還沒有回來,看著雷歐陰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臉,誰敢觸這個黴頭開口?


    “我下去看看。”雷歐突然站起身,握著斧子就要往外走。


    “再等一等吧,下麵太危險了!”光頭男上前阻止。


    雷歐沒有理會他,執意朝艙門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句呼救夾雜在搖滾樂中隱隱約約地飄進了船艙,雷歐瞬間瞪大眼睛,一個箭步跨出艙門,消失在了甲板上。


    稍頃,兩個半身是血的人在雷歐的攙扶下猛然撞開艙門,就聽得其中一個血人大吼了一聲:“蘇!救命!”


    這聲音,赫然是艾利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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