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帶病毒的流星雨襲擊地球,導致人類和植物相繼變異,如此匪夷所思的理由,幾乎沒費多少唇舌便被船艙裏的大部分人接受了。所謂“內部消息”,已經讓他們深信不疑。這種心態不難理解,車隊一路走來,每一條“內部消息”都經受了事實考驗,絕不是胡編亂造,哪怕張曉剛剛講解的喪屍弱點,也並非口說無憑,今晨碼頭上被她手刃的兩頭喪屍,就是最好的證明。


    一時間,眾人望向張曉的眼神愈發複雜了。


    張曉卻隻是聚精會神地盯著水杯,拿短得隻剩頭發茬子的腦袋衝著大家,始終一言不發。應急燈被刻意調低的光線下,她的表情晦澀不明,坐在船艙角落裏的身影顯得格外冷清。


    很明顯,張曉不想加入話題。


    攻擊喪屍弱點的技巧,她願意詳細解釋,因為事關人命。雖然她和車隊談不上熟稔,但站在人類的立場,信息共享是應該的,既然這些人肯問,她自然肯教。可末日的起因,則無關緊要了,搞清楚這點對眼下的狀況有幫助嗎?純粹滿足好奇心罷了。又不是科研人員,需要對病毒追根溯源。


    所以,張曉保持了沉默,不想浪費精力在這些事情上。


    大夥也看出她不願多談,便沒有強求,一個個從她身上收回視線,重新投入了先前的討論,不過這一次,話題完全是圍繞著流星雨展開的。


    大學助教丹尼爾首先發言,“那場流星雨我記得,的確很不尋常,幾乎覆蓋了歐亞非大陸。如果病毒經由隕石抵達地球大氣層,並且不懼與大氣摩擦時產生的高溫,的確可以解釋為什麽一夜之間整個澳大利亞都被感染了,因為感染源無處不在。”


    菲利普依舊不死心,“可這還是無法解釋電網和通訊癱瘓的問題,流星雨不可能影響供電係統和電磁波吧。”


    八字胡靈光一閃,“也許是隕石砸壞了供電設施,或者隕石上麵有影響電磁波的輻射。”


    菲利普仍然不讚同,“輻射源在哪?輻射和病毒不同,必須由看得見摸得著的物體發出,如果是隕石輻射引起了全球電磁紊亂,那得多少塊隕石砸在地麵上?可實際情況是,那場流星雨的隕石絕大多數都被大氣層蒸發了吧,你有看到一塊隕石落在身邊嗎?就連相關報導也沒有吧。”


    八字胡被反駁得說不出話來,連忙看向丹尼爾求助。


    結果丹尼爾眉頭一皺,居然附和了菲利普的說法,“沒錯,那天確實沒有隕石墜落澳大利亞的新聞報導,說明形成流星雨的隕石質量不大,多半是被大氣層消耗了。既然沒有足夠數量的隕石抵達地球,哪來的輻射?砸壞供電設施就更站不住腳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插了句嘴,“輻射是可以持續一段時間的吧,核輻射不是有半衰期嗎?就算隕石被大氣層蒸發了,會不會上麵的輻射已經像核爆炸一樣擴散開了?”


    丹尼爾立刻搖頭,“不會,隕石所能攜帶的輻射和核能輻射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概念,除非那些隕石是核彈頭,否則沒道理在蒸發後還有能量殘留。”


    見有專業人士支持自己,菲利普越發自信了,“排除一切可能性,唯一剩下的答案再不可思議也是正確答案,連喪屍這種生物都真實存在了,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外星人,說不定流星雨就是他們搞的鬼,那不是普通的隕石,這就能同時解釋病毒和輻射的問題了。”


    眾人麵麵相覷,無言以對。


    八字胡苦笑著看了丹尼爾一眼,“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丹尼爾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我隻是根據事實說話。”


    最後,這場討論表麵上以菲利普的勝利告終,實際上,大部分人依舊對外星人的結論不以為然。


    漸漸地,船艙裏再度恢複了平靜,眾人回到各自的位置上,開始想辦法消磨冗長枯燥的夜。三個小孩又被帶去了二樓,艾利克斯倒是一直沒有下來過,張曉去上廁所時也沒看到他。原本,放了幾張折疊椅的餐廳是給三菱越野裏的四個男人睡覺的,要去洗手間必然會經過他們,結果艾利克斯今晚不在其中,換成了光頭男的兒子和另一個被亞裔夫妻照顧的小孩,看來他們把床鋪讓給了艾利克斯。


    張曉心知這肯定是麥克的安排,以避免她和艾利克斯接觸,從而減少摩擦發生的幾率。


    這種手段張曉倒也可以接受,她的末世生存原則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還沒極端到“人若犯我,斬草除根”的地步。當然了,事發時做出的反應不算,早上她的確想殺了那個家夥,不過,既然她白天沒能動得了艾利克斯,事後就不會主動跑去報複對方,除非艾利克斯不長眼地再與她為難。


    更何況,樓上都是三菱越野裏的那些男人,張曉不會傻到送上門去找麻煩。


    就這樣,在被人刻意營造的友好氛圍中,車隊在貨船裏一待便是整整三天。


    三天裏,有的人越來越焦躁,有的人則越來越平靜。張曉顯然屬於後者,對她而言,被屍潮圍困三天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況了。在她的影響下,兩個小丫頭和庫伯的情緒也還算穩定,方小蕾每天都攥著把水果刀練習張曉傳授的技巧,庫伯甚至貢獻出一大塊熏肉給小姑娘體驗手感,看得張曉哭笑不得。雖然她已經提醒過方小蕾,跟喪屍對抗最重要的是積累經驗而不是紙上談兵,但方小蕾仍然固執地每天練習,她的理由是,隻有動作熟練了,事到臨頭才能發揮出來,勇氣和技術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這個道理張曉自然明白,她的本意隻是希望方小蕾不要因此高估自己的實力去和喪屍硬拚,見小姑娘心裏有數,便由她去了。


    至於張曉本人,她在三天裏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休息。不需要警戒喪屍,也不需要玩命趕路,這麽好的機會哪裏去找?她的腦震蕩和喉嚨問題經過這幾天的充分休整,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緩解,頭痛和眩暈的症狀在第三天醒來時已然不存在了,嗓子也恢複了六、七成,雖然難免還有些沙啞,但至少不再如同刮鍋銼鋸般難聽了。


    另一方麵,一些沒那麽焦躁的車隊成員開始嚐試和張曉進行接觸,想再向她打聽一些內部消息,特別是關於政府救援和鬆樹穀基地的情況。張曉卻一概以“不清楚”來搪塞,她認為有必要說的都說了,其它事宜,這些人知不知道根本無所謂,她沒義務有問必答。


    這些人碰了軟釘子,倒也不惱,因為在他們眼裏,已經將張曉貼上了“非普通人”的標簽。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打起架來跟男人一樣,不管對手是人類還是喪屍,招招都往要害上招呼。


    說她冷靜吧,麵對艾利克斯的挑釁,她完全像個一點就著的火藥桶。說她衝動吧,盛怒之下還能克製著不扣動扳機,當被成群喪屍襲擊時,也能迅速判斷形勢做出最合理的回應。這些行為,和張曉的身份格格不入。更誇張的是,她一個遠渡重洋的留學生,為什麽會認識澳洲軍事基地裏的內部人員,獲得這麽多普通人接觸不到的情報?


    大家想不通,便將所有的一切歸結於華夏人自古以來的神秘,那個擁有五千年文明的東方國家,在他們眼中原本就充滿了未知與不解。出於這種心態,大部分車隊成員都與張曉保持著禮貌的距離,不會拿同一個問題反複煩她,得不到答案便不再追問了。


    不過,其中也有例外,那就是麥克。


    張曉的心裏同樣為他貼上了一張標簽,上麵寫著“老狐狸”。


    三天來,麥克不遺餘力地旁敲側擊,試圖從張曉嘴裏問出他想了解的所有信息,對張曉表現出來的愛搭不理毫不在意。張曉逐漸察覺,麥克其人不止手段頗多,臉皮也夠厚,裝傻充愣絕對一流。


    直到第四天,這隻老狐狸才把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暫時放了張曉一馬。


    在群眾的要求下,麥克決定嚐試打開貨船的機艙和駕駛艙。


    也許是被整整三天沒有絲毫移動跡象的屍潮嚇怕了,焦躁和恐慌的情緒開始在車隊中蔓延,他們擔心在食物耗盡之前屍潮都不會離去,所以想到了退而求其次的辦法――放棄汽車,駕船尋找其他碼頭。


    第四天,提議被送到了麥克麵前,他起先認為還沒有這個必要,所以隻是安撫了眾人幾句。但在中午因幾塊麵包發生衝突事件後,麥克改變了主意,他帶著雷歐和幾樣工具,從生活樓體外的舷梯下到位於甲板下層的機艙區域,著手撬門。機艙是全船的核心所在,他表示打開這裏就可以想辦法啟動貨船。


    張曉覺得奇怪,如果機艙能夠撬開,麥克肯定不會等到現在。且不說究竟撬不撬得開,就算僥幸讓他們破門而入,難道當真駕船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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