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蹲在火堆旁看了半天,庫伯忽然嘰裏呱啦地說了一通,意思是讓方小蕾去車裏拿食物,他再去找點樹枝。方小蕾一個字都沒聽明白,但絲毫不影響肢體語言的交流,二人兵分兩路一番忙碌,很快回到火堆旁擺開了架勢。


    三個大土豆被錫紙裹住,直接扔進了火堆裏,庫伯拿著鐵鏟,穩穩地握在火焰上方,由方小蕾切下一片片火腿和熏肉,放在鏟麵上煎烤著。不一會兒,錫紙上泛起了滋滋的油花,香味四下飄散,庫伯蹲在旁邊砸砸嘴巴,喃喃說了句:“要是有雞蛋就好了。”


    他的大狗仿佛聽懂了似地晃晃腦袋,張著嘴不停滴口水。


    張曉坐在車頂上,聽著車下兩人忙得不亦樂乎,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周圍的環境。她發現的確如庫伯所說,這些喪屍被什麽東西吸引了,向著越野車車頭所指的那個方向三三兩兩地流竄,其中不少“次代喪屍”甚至邁開腿跑了起來。看樣子這種“集體行軍”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或許昨夜就開始了。


    幸好喪屍不挑路,用鼻子判斷方向的話,隻會走最短距離,所以一直在遠處的荒草地上行進著,沒有繞上高速。否則一輛拋錨的越野車在夜間被它們碰上,裏麵的人就是凶多吉少的命,也得虧張曉之前熄火停車沒有繼續行駛,否則漆黑一片的環境中,兩盞長亮的車頭燈肯定會引起它們的“好奇”,就算後麵的追不上,前麵的可不好說,萬一跟它們打個遭遇戰什麽的,也夠嗆。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前方什麽狀況,為什麽會吸引這麽多喪屍,如果昨夜黑燈瞎火的一頭紮進去,後果無法預料。雖然越野車的機動性不容置疑,可黑暗裏為了躲避屍群,情急之下未必每次都能像上回那樣找出合理的路線,一旦迷路,浪費汽油事小,就怕跑到了不該去的地方,陷入更大的危機。(.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張曉牢記,末世生存守則之一,永遠不要輕易挑戰未知。


    她努力看了眼喪屍們一窩蜂奔去的方向,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任何特別的發現,但那個方向和她去愛麗絲泉的路徑不謀而合,一會找到鑰匙繼續上路,隻能見招拆招了。


    張曉深吸口氣,耐心地等待太陽升起,她需要充足的陽光幫她尋找車鑰匙。盡管時間很寶貴,可現在急也急不來,她隻好最大程度的保持淡定,焦慮並不會讓太陽提前升起,隻會影響自己的情緒。至於庫伯和方小蕾的行為,無形中也算起到了“穩定軍心”的作用,張曉樂得如此。


    “這個給你,土豆還沒熟,還要再等一會。”


    正當張曉環視四周保持警戒時,方小蕾的聲音從車下傳了上來,她伸著一隻手,將幾片用錫紙墊著的熏肉和火腿舉過車頂,擱在了張曉麵前。張曉道了聲謝,直接拿錫紙裹著,像啃漢堡似地往嘴裏塞,大冬天的有口熱乎飯吃比什麽都舒服,逃亡路上能有這個待遇已經算不錯了。


    庫伯更是吃得心滿意足,一個勁誇獎方小蕾火候掌握得好,方小蕾顯得很茫然,最後還是在張曉的翻譯下得知自己被稱讚了,頓時臉紅道:“沒什麽,沒什麽,在姨媽家都是我做飯,烤幾片火腿和熏肉很簡單啊,大家都會的。”


    張曉忍不住瞟了方小蕾一眼,這孩子小心翼翼外加審時度勢的個性恐怕都是在姨媽家鍛煉出來的,讓一個十六歲的高中生負責一家四口的夥食可不是正常狀態,隻能說明父母雙亡的方小蕾在親戚家的日子並不好過,她一直稱那個地方是“姨媽家”而不是“我家”,可見一斑。所以,她比同齡人早熟,懂得看人臉色行事,格外介意別人是否接納她,也習慣了順從他人的指揮以換取好感。


    不過,一個在寄養家庭裏沒什麽地位的孩子也能被一起帶出國旅遊,倒是挺奇怪的。


    “肖,我去找車鑰匙,你幫我看著點。”庫伯的臉突然出現在張曉的眼皮子底下,打斷了她的思緒。


    “不著急,等太陽出來再找。”張曉阻止了他,“到時候利用反光,兩個人合作,應該沒問題。”


    庫伯一愣,用油手大咧咧地抓了抓頭發,歎服道:“我媽常跟我說華夏人很聰明,原來是真的啊。”


    張曉聽他一點都不避諱提到去世的家人,忍不住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的含義庫伯領悟了,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說道:“沒什麽,這個話題不是禁忌。他們隻是進入了生命的另一段旅程,我相信上帝會照顧好他們的,而且他們和喬治在一起,現在一定很幸福。大概就是擔心我,所以我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將來再見到他們,不能給喬治那小子看扁了。”


    說著,庫伯握起拳頭,在空氣中揮舞了兩下,表示決心。


    “你相信上帝?”張曉問。


    “信啊。”庫伯聳聳肩,“放心,我不會向你傳教的,我不是虔誠的教徒,就是……一種信仰吧。”


    “挺好。”張曉意味深長地說:“希望你堅持你的信仰――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


    張曉不信上帝,也沒有信仰,但她見過懷抱堅定信仰的教徒,在末世中仍然秉持著舊世原則,善良大度,認為施比受更有福。這種人張曉是佩服的,不是對胡皓那種“佩服”,而是打自心底的敬佩,她絲毫沒有嘲笑的意思,事實上,她和姚遠就曾受過這類人的恩惠,那份感動她記憶猶新。


    可她也記得這個人的下場,在其他幸存者麵前,如同入了狼群的羔羊,被吃得連渣滓都不剩。她當時隻不過站出來說了句公道話,就被其他人集體杯葛,幾番有意無意的算計下來,差點送了性命,不得不最終離開了那個避難團體,連累了姚遠和她一起到處流浪。


    堅持信仰到如此地步的同伴張曉不敢接納,有信仰是好的,因為它能安慰你的心靈,給你力量,庫伯也正是靠它釋然了父母兄弟的死亡。但凡事皆不能太過,末世中,對善念過於執著,企圖以此感化眾生的人,隻會變成大家記憶中的一聲驚歎,僅此而已。


    庫伯看出了張曉的擔憂,想到昨晚胡皓的事,連忙表示他心裏有數,沒那麽迂腐。


    張曉笑了笑,不再說什麽。


    稍頃,陽光終於灑落大地。張曉把警戒的工作交給庫伯,自己去後車廂卸下一個儲物箱的蓋子,拿錫箔紙光滑的一麵覆蓋上,利用這個簡易反光板,將頭頂的陽光反射到不遠處的荒地裏,耀眼的光斑地毯式掃過鑰匙掉落的區域,不放過任何一個陰影。


    好在這片荒地基本都是沙土和碎石,草叢並不茂盛,高度也隻到腳脖子,車鑰匙大小的物體落在裏麵不至於被埋沒,用這個方法仔細梳理一遍,找到鑰匙應該隻是時間問題。


    很快,一簇閃光在張曉眼中一晃而過,她連忙拉回光斑,確認了位置,招呼方小蕾走到光斑所在的草叢裏,查探一番,卻隻揀出了一小塊玻璃碎片,張曉隻好繼續織網似的一行行掃了下去。


    接連四、五次都是這樣的空歡喜,庫伯忍不住問:“肖,要不要試試接方向盤下麵的線路點火?”


    張曉啼笑皆非,反問道:“你會嗎?”


    庫伯老實地搖頭,“沒試過,不過看電影裏都是這麽演的。”


    “那是劇情需要。”張曉無奈道:“老式汽車可以,興許我能接上。但現在的汽車都是電子噴油,引擎控製器裏有防盜程序,隻有鑰匙裏的芯片能發出信號啟動發動機。”


    庫伯瞅著張曉,半天問了句:“你多大?”


    “二十。”張曉幹脆地回答。


    庫伯一臉吃癟的表情,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單詞:“幾月份?”


    “七月。”


    聽到答案的庫伯如釋重負般呼出口氣,心有餘悸地說道:“幸好我是三月份的。”


    敢情庫伯也才二十歲,他實在接受不了一個看起來未成年的小子比他大,還好事實沒有打擊他。


    張曉沒注意庫伯的情緒波動,因為她的眼前又閃過一處反光點。方小蕾不用張曉提醒,見光斑停了下來,主動上前查看。這一次,她欣喜若狂地從草叢裏抓起一樣東西,朝著張曉拚命揮舞手臂,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回越野車旁,連聲道:“鑰匙!是鑰匙!”


    張曉神情一鬆,放下反光板,接過方小蕾遞給她的車鑰匙,高興地衝對方笑了笑。


    接下來,三個人收拾好東西,輪流解決了一下個人問題,因為有方小蕾在場的緣故,都找了比較隱蔽的灌木草叢做屏障,然後便各就各位坐進車裏,準備上路。


    庫伯一夜沒睡,自然由張曉駕駛,她轉動車鑰匙,發動機的響聲聽在眾人耳中如同天籟,陸地巡洋艦的身影終於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起來。庫伯咧嘴直樂,方小蕾的臉也興奮得紅撲撲的,不知道為什麽,她下意識地感到開心,這一刻,是她自末世以來,第一次由衷地覺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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