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摸了摸衝她搖尾巴的大狗,然後篤定地對喬治點了點頭。


    喬治的神色立刻變得複雜,似乎猶豫著要不要相信張曉的話,他看著麵前這個清秀的亞裔男孩,兀自想了半天,忽然說道:“這就是你非要冒險離開這裏,去鬆樹穀基地的原因嗎?”


    張曉的眼睛眯了起來,一絲淩厲閃過,不過此時的她正半蹲在地上,低頭順著大狗身上的長毛,所以喬治並沒有發現她的表情有異,隻看見張曉又點了點頭,對他的問題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喬治拿兩隻手胡亂撥弄著後腦勺上的卷發,邁開大步在狹窄的房間裏來回走動著,淡淡的金色眉毛擰成了川字,仿佛陷入了某種天人交戰的矛盾中。


    終於,他停了下來,深吸口氣對張曉說道:“肖,其實……”


    “喬治!”一聲壓抑著的呼喝突然在門口響起,房間裏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頭望去,是索菲亞。


    她正端著一個餐盤,慢慢從券廊的陰影下踱進屋裏,微笑著對張曉說道:“你感冒還沒全好,喝杯牛奶再睡覺吧。”說著,便將餐盤中的牛奶和曲奇餅擱到了桌上。


    隨即,她又向喬治吩咐道:“其他客人都等著呢,快把水給他們送去吧,別光顧著聊天。”


    喬治的目光在張曉和索菲亞之間遊移不定,最後歎了口氣,悻悻地轉身離開了。


    順毛順得無比愜意的大狗見主人要走,也急急忙忙跟屁蟲似地追了過去。


    索菲亞一直目送喬治消失在門口,才把視線挪回到張曉身上,抱歉地說道:“他沒打擾你休息吧。”


    張曉盯著索菲亞看了幾秒,搖了搖頭。


    於是索菲亞不再多說什麽,隻是叮囑了一句“牛奶要趁熱喝”,便拿了空餐盤準備離開。


    臨走前,她不經意地伸出右手,一臉寵溺地想要摸摸張曉的腦袋,卻在對方的注視中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手上的動作就是一僵,臉上瞬間露出尷尬的笑容,與此同時,一絲哀傷的情緒悄悄爬上了索菲亞的眼底,讓她此時此刻的表情顯得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詭異非常。


    就這樣僵持了半晌,索菲亞忽然醒悟過來,觸電般縮回右手,一語不發地匆匆離去了。


    張曉看著索菲亞莫名其妙的舉動,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


    是夜,毫無征兆地刮起了大風,一陣陣狂風呼嘯過丘陵,吹得整座城堡嗚嗚作響。


    張曉一直睜著眼睛躺在床上,一邊聽著悚然的風聲一邊思考著對策,今天一整天,她已經得到了足夠的信息,一個個疑團在她心中漸漸明朗,雖然還有些弄不明白的地方,但那都不重要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她該怎麽辦?自己顯然被困在這座城堡裏了,而且有人蓄意製造麻煩不讓她離開!


    她想到了門口的麵包車,又想到了失蹤的陸地巡洋艦,最後想到了托馬斯手中的長筒步槍……不能輕舉妄動啊,可到底該怎麽做呢?如果姚遠在,他一定會有辦法吧。


    張曉盯著被木梁縱橫交錯的天花板,思緒變得紛雜起來,她幾次摒除雜念,然而某個身影總是反反複複地浮現在眼前,張曉苦笑,隔著時間和空間,怎麽還指望得到那個人的照料?張曉啊張曉,這都什麽時候了,爭氣點行嗎?


    良久,一個大膽的計劃總算在她腦海中成型了――越野車恐怕是拿不回來了,隻能退而求其次。物資可以再想辦法搜集,但如果徹底被困在這裏,就什麽都晚了!


    打定主意,張曉閉上眼睛,開始強迫自己休息,行動之前有一些準備工作必須完成,今天晚上是來不及了,得等到明天,所以趁此機會抓緊時間睡覺,盡快恢複身體才是正經。她暫時不擔心睡著了會有什麽意外,這家人雖然出於某種原因限製了她的自由,但看起來並不想要她的命,真要弄死她,昏迷的時候就好下手了,根本用不著等到今晚。


    這麽想著,張曉又和腦子裏紛雜的思緒做了半天搏鬥,終於在頭痛剛剛來襲時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


    起床這個步驟,對現在的張曉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每回都要跟疼痛和眩暈來一場拉鋸戰,生生忍受著它們從太陽穴叫囂過四肢百骸,漸漸消失在肢體末端後才能從床上爬起來。今天也是一樣,不過還沒等張曉完全恢複正常,就聽得一聲清脆的巨響刺進她的耳膜,驚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是槍聲!


    張曉瞬間翻身下床,迅速走向房門,趴在門板上凝神分辨著。


    槍聲沒有停,而且一聲緊似一聲,不是在內庭裏響起,卻是從城堡外傳來的。


    張曉又側耳傾聽了一陣,確認這個結論準確無誤後才將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透過券廊朝內庭中看去。


    隻見除了她之外,城堡裏的其他人幾乎已經全部聚集在了內庭一角,索菲亞和那個旅行團裏的青壯男人最是顯眼,因為此時這個男人正從後麵死死地抱住索菲亞,不讓她移動分毫,而索菲亞則伸長手臂不停掙紮,一副想要往前撲的樣子,剩下的幾名旅行團團員都衣冠不整的圍在四周,有人急切地說著什麽,有人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人群中唯獨不見托馬斯和喬治的身影。


    張曉判斷屋外沒有危險,便拉開房門朝他們聚集的方向快步走去。


    剛走近就聽得青壯男人氣急敗壞地叫著:“快把她的鑰匙搶下來!她要是把門打開我們都得完蛋!”


    聽到這話,張曉心裏就是一沉,這句話加上眼前這一幕,足夠說明問題了。


    旅行團眾人聚集的地方正是城堡的後門,門外槍聲大作,必然是不在場的托馬斯父子遇到了危險,索菲亞手裏拿著一把黝黑的鑰匙在男人的禁錮下撲棱著,分明是想把門打開,其他人卻不讓。


    為什麽不讓?原因不用猜張曉都知道!


    這時,那個總是跟在青壯男人身邊的年輕女人已經開始掰索菲亞的手指,想把鑰匙奪過來。索菲亞瘋了似的揮舞雙臂不讓她如願,嘴裏也哭喊著自家男人的名字,聲聲悲慟。那對老夫妻不忍猝睹,上前勸阻著什麽,卻被青壯男人怒視著喝退了。


    張曉沒有把注意力停留在他們身上,而是徑直走到門邊,門上的花紋銅雕已然全部被人撥了開去,露出一排巴掌大小的方形孔洞,張曉稍稍靠近,隔空看了一眼,隻這一眼,她的臉色就變了。


    她原本以為,就算此刻門外有喪屍,也應該是被托馬斯他們不小心引過來的少數存在,因為這座城堡的四周不是丘陵就是樹林,都是渺無人煙的地帶,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聚集大量喪屍,結果,張曉方才看到的竟是一幕大大出乎她意料的情景。


    隻見石橋之外,員工停車場的左邊,一輛老舊的黑色皮卡歪在一旁,托馬斯父子正站在車頂上,一個端著步槍,一個拿著鐵棍,衝皮卡四周的喪屍玩命攻擊著。他們麵對的不是什麽“少數存在”,而是不下於三十頭的屍群!這還不算地上已經被托馬斯蹦掉腦門的十多具殘骸!幸好這些喪屍肢體比較僵硬,一時半會爬不上車頂,才給了上麵兩個人自保的機會。


    張曉不禁愕然,他們到底捅了什麽馬蜂窩引來這麽多活死人?!


    不過很快,張曉就發現這些喪屍恐怕不是托馬斯父子的“傑作”,因為她看到小樹林裏,她昨天去過的那間殘破平房的附近,有更多的喪屍在徘徊!那些怪物擠滿了小屋的窗戶和大門,削尖了腦袋地想往裏麵鑽,仿佛屋子裏正在舉行一場令它們欲罷不能的血肉盛宴。


    張曉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也不顧喉嚨嘶不嘶啞了,幾乎是吼著對身後的一幹人等問出了一句:“後麵那間屋子裏有什麽?!”


    她發出的聲音如同刮鍋挫鋸般難聽,但此時此刻也沒引起其他人過多的注意,方小蕾甚至沒有奇怪這個啞巴怎麽開口說話了,她隻是哆嗦著嘴唇回答了張曉的問題:“是……是遇難的那些人的屍體……”


    聽到這個答案,張曉的腦子“嗡”地一炸,原本就沒完全消失的眩暈感頓時卷土重來,她目瞪口呆地立在當下,眼前刹那間閃過屋子裏被帆布蓋住的那些東西……那是屍體?!


    接觸到張曉驚詫的目光,方小蕾又解釋道:“那天托馬斯把他們……把他們殺了之後,就把屍體清理出城堡堆在後麵了,這……這總不能一直放在城堡裏麵吧。”


    張曉的臉陰沉得嚇人,她果然還是忽略了某個基本環節。


    末世初期,澳洲人處理屍體缺乏經驗,對親人朋友的遺體老想著入土為,他們是實行土葬的國家,沒有火化的習慣,便很容易造成眼下這種局麵。哪怕那些人死前已經變成了喪屍,也不影響它們的軀體讓同類產生吞食的欲望,唯一和活人不同的是,喪屍的殘骸需要腐爛一段時間才會引起其他活死人的注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末世遊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淺夏一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淺夏一眠並收藏末世遊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