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雲很厚,所以月亮不見了蹤影,城市的燈光也因為電網癱瘓而全部消失,車窗外隻剩下一片黑沉沉的天地,仿佛蟄伏著未知的巨獸,令人恐懼莫名。


    從加油站出來後,張曉駕駛著越野車在這種氛圍下狂奔了一個多小時,就在這短短一個小時裏,她已經目睹了十多處車禍現場,有的車撞倒了隔離帶,車門大敞地停在路邊,有的車三三兩兩擠作一團,歪七扭八地橫在路中間,車燈一掃而過的刹那,還能看見一個個模糊不清的身影在周圍晃蕩,也不知道是死人還是活人。


    或許倒要感謝這濃黑的夜色,掩蓋了所有醜惡。


    此時此刻,這條高速上除了張曉的越野車之外,也有其他正常行駛的車輛,不過數量稀少,而且其中極大一部分開著開著忽然主動停到了路邊,試圖上前關心那些在車禍現場徘徊的人影,張曉沒有減速,也沒有回頭去看這些好心人的遭遇,她隻是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握著方向盤,握得指節發白。


    又過了十多分鍾,高速漸漸變得空蕩起來,張曉已經有好一陣子沒看見任何人影和車燈了,她瞄了眼車載收音機上顯示的時間,又努力分辨了一下前方的道路,然後皺起眉頭似乎思索著什麽。


    想了一會,她突然減速,一甩方向盤,將越野車斜著停進了高速公路的緊急停車帶裏,公路外原本一片漆黑的地方瞬間被車頭燈照亮了。


    “怎麽了?”蘇宛晴緊張地問。


    張曉沒有回答她,而是在遠光燈的照射下注視著前方,那裏是一片草叢,隻有成人的小腿肚子高,不過麵積大得驚人,雖然遠光燈的距離有限,但張曉也能估計個八九不離十,因為澳大利亞的高速公路兩旁大都是這種一眼望不到頭的草場,圍著柵欄的是私人牧場,毫無障礙的是沒有主的荒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看了片刻,張曉鬆開刹車,控製著越野車直接開進了麵前這片荒地裏,開出去老遠才停下來,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關閉了車燈和發動機。


    黑暗頓時如潮水般湧進駕駛室,頃刻間便將車內的兩人淹沒了,在這沒有月光的夜晚,草叢中的越野車也如同被黑暗吞噬了一般,隱匿在了茫茫夜色裏。


    “為什麽停車?”蘇宛晴有些害怕,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子。


    “等天亮。”張曉說。


    蘇宛晴剛想問為什麽非要停在草叢裏,但她隨即想到這裏大概比高速公路上安全得多,起碼不會有那些拋錨的車輛和詭異晃動的人影。


    想得倒是沒錯,不過張曉考慮得更多,現在高速上行駛的那些車,坐在裏麵的未必都是活人,萬一有誰在車裏發作了,停在路邊搞不好會被這種車撞上,雖然幾率不大,但犯不著冒險。荒地的草場上盡管沒有任何遮掩,可黑暗卻是最好的保護,而且遠離人煙四麵空曠,就算有什麽意外,也能立刻開車逃離。


    蘇宛晴想不到這些,但她自知沒有質疑張曉的立場,於是保持了沉默。


    可這黑暗中的沉默就像鈍刀子一樣,還是讓蘇宛晴坐立難安了,她強忍了一會,突然感覺駕駛座上的張曉動了,她似乎從旅行包裏翻出了一件衣服,裹在身上,然後調節了一下座椅靠背,把自己放到了一個舒適的弧度裏,居然是一副準備睡覺的姿勢。


    “你……你要睡覺了?”蘇宛晴驚道。


    “不睡覺明天誰開車?你開嗎?”張曉的語氣冷淡淡的。


    蘇宛晴語塞,她沒有考駕照,倒是曾經因為好玩開過朋友的車,不過隻限於自動擋,而這輛陸地巡洋艦是四驅手動的,她不會開,但她實在沒料到在這種又是喪屍又是世界末日的恐怖局麵下,張曉還能睡得著,這到底得多大條的神經啊?


    而讓蘇宛晴更不明白的是,開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停下來,不是去愛麗絲泉嗎?這趟行程具體多遠她不清楚,但她知道愛麗絲泉處於澳洲大陸的腹地,而墨爾本是在靠海的邊緣,這趟由下至上的行程幾乎縱貫了澳大利亞的一半國土,絕對不是輕輕鬆鬆能完成的,抓緊時間不好嗎?


    蘇宛晴不由得疑惑地看了張曉一眼,但在夜色的籠罩下,什麽都沒看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你……累了嗎?”躊躇半天,她斟酌著問了一句。


    半晌,沒人搭腔,就在蘇宛晴以為對方已經睡著的時候,忽而聽得身邊的人歎了口氣,隨即傳來張曉略帶無奈的聲音:“睡吧。晚上最好不要開車,不認識路。”


    其實還有更重要的原因,不過張曉懶得解釋。她剛才看時間計算過,前後已經在這條高速上行駛了將近兩個小時,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快到“博福特”了,那是一個墨爾本郊區的小鎮,高速公路會在那裏和鎮上的主幹道相連,也就是說,如果順著高速一直開,會一頭紮進鎮子裏。


    必須找路繞開,可現在四周漆黑一片,就算有地圖在手,也極不容易辨認方向,一旦迷路,就不僅僅是浪費汽油的問題了。在沒有衛星定位也沒有燈光指引的荒郊野外四處亂逛,是極端愚蠢的行為,萬一撞進人多的地方更是得不償失,所以,找個相對安全的場地待一夜,等天亮再行動,最保險。


    盡管張曉著急趕路,但她更明白謹慎為之的重要性,上一世,她和姚遠在夜裏也是幾乎不上路的,因為夜晚,不屬於活人。


    想到姚遠,張曉心裏又一陣酸楚,她把右手舉到眼前,想分辨它還有沒有繼續顫抖,可光線實在太暗了,她瞅了半天也沒能看出手指的輪廓,隻好作罷,幹脆閉上眼睛,一邊休息一邊側耳傾聽車外的動靜。


    突然,一陣清晰的“咕嚕”聲傳進她的耳朵,張曉一愣,聲音是蘇宛晴發出的,確切的說,是她的肚子發出的。


    “我……我餓了……”蘇宛晴有些窘迫,她今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之前忙著逃命和接受刺激,所以沒空覺得餓,現在冷靜下來,胃裏早就搭台唱戲了。她清楚後座上有一大堆吃的,但她覺得那都是張曉買的,不能擅自拿,正在考慮要不要開口問的時候,不曾想先被自己的肚子出賣了。


    張曉當然不知道蘇宛晴的心理活動,隻覺得這丫頭怎麽笨到這步田地了,後座上不都是吃的嗎?不禁啞然失笑道:“自己去後麵翻吧,別開燈。”


    蘇宛晴說了聲“謝謝”,轉身朝後座摸去,折騰半天,副駕駛上終於傳來撕開包裝袋的聲音,接著便是輕輕的咀嚼聲。


    張曉聽著聽著也餓了,其實她到現在為止隻吃了幾口麵包,比蘇宛晴強了半分錢,一路上又都是她在出力,消耗自然不小,於是她問道:“摸到什麽了?”


    “好像是巧克力夾心餅幹。”蘇宛晴口齒不清地說著。


    “拿幾塊過來。”張曉伸手。


    蘇宛晴連忙摸索著倒了一大半餅幹給她,張曉又回頭掏了兩瓶飲料,一人一瓶,兩個人就坐在這空曠草場上的越野車裏,黑燈瞎火地吃吃喝喝起來。


    吃飽喝足,蘇宛晴咽下最後一口餅幹,忽然問道:“張曉,愛麗絲泉的基地是個什麽地方?為什麽你覺得那裏比較安全?”


    張曉頓了頓,很快給出一個她早就想好的理由:“是個軍事基地,我認識裏麵的一個人。”


    這個理由她本來打算將來說給母親聽,後來又覺得太牽強,所以把它淘汰了,但是拿來應付蘇宛晴綽綽有餘,畢竟她沒義務向蘇宛晴解釋太多,而且她相信對方不會打破沙鍋問到底。


    果然,蘇宛晴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隻是特別驚訝,“沒想到你還認識軍事基地裏的人,那世界末日還有喪……喪屍的事,也是這個人告訴你的嗎?”


    張曉順水推舟地“嗯”了一聲。


    蘇宛晴又問:“他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會變成喪屍嗎?“


    張曉沒精神多費唇舌,答了句:“不知道。”


    可蘇宛晴卻在一旁若有所思了,隻聽她喃喃道:“這麽說,其實澳洲政府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應該會有所準備吧,我們或許不該到處亂跑,該找個地方等待救援。”


    張曉不置可否,無所謂地說道:“想等你就等吧,想讓我把你放在哪,提前說一聲。”


    蘇宛晴被噎得說不出話,她知道自己的確沒資格對她們的行動指手畫腳,因為從一開始張曉就沒邀請她,是她自己死乞白賴非跟上來的,說白了不過是個搭順風車的,能有什麽立場?


    於是蘇宛晴換了個方式提出建議:“那也不一定非去愛麗絲泉吧,其實還有其他基地啊,為什麽我們不去離墨爾本近的地方呢?”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張曉頭疼,幹脆不知聲了。


    好在蘇宛晴識趣,見對方一直不說話,也不再多問,隻是自己呆呆地坐了一會,然後便學著張曉的樣子,放下座椅靠背,裹好衣服,半躺著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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