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掛斷電話後沒多耽擱一分鍾,就帶著王亞芹辦理了出院,甭管多舒適、多豪華的病房,他都不想再在醫院多呆一秒。


    前段時間在醫院住了一周,讓他第一次的對某個場合產生了厭惡,甭管白天晚上,他都極其討厭醫院的氛圍,晚上陰森森的病房、走廊、廁所還能接受,生老病死,畢竟人之常情。


    他之所厭惡醫院,是因為這裏充斥著一個個神情麻木的病人,更讓他不忍目睹的是強顏歡笑的家屬,他也是貧苦家庭出身,更能理解那些蹲在醫院樓梯間裏默默抽煙之人的難處。


    在多年以前,他也曾被迫處於類似的境地,不同的是,他們因為沒錢給親人治病,而他是沒錢上學,相比之下,他那時的難處根本算不上難了。


    車上,徐容看著前方的王亞芹白皙的側臉和精致的眉梢,道:“亞芹,你回頭私下裏打聽打聽,李亙和文永珊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亞芹習慣性的應了聲“好”,過了幾秒鍾,似乎打好了腹稿,才道:“徐老師,李亙他其實也沒什麽壞心思,他都還沒畢業呢,就還是個小孩兒,什麽情緒都掛在臉上,人家說什麽他就信什麽。”


    她剛才聽到徐容和李亙電話的內容,盡管兩人同歲,但她總有一種兩人年齡差了很多的錯覺。


    徐容聽出了她的擔憂,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沒覺得他做的不對,怎麽說呢,換成任何一個男人處在他的角度上,都會做出跟他一樣的選擇。”


    “嗯?”


    “你不用好奇,咱們現在站在旁觀者,或者說受害者的視角,所以想法完全不一樣,但是如果你換個角度來看,真相和事實是截然不同的。”徐容躺在椅背當中,盡可能的以一種客觀的語氣描述李亙經曆的事實,“因為工作原因,陰差陽錯之下,一個窮小子和一個特漂亮的,並且過去還看不上他的女明星上了床,完了呢,這個特漂亮的女明星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並且決定要做他的女朋友,還是非他不嫁的那種。”


    “這完全符合絕大多數男人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哪怕他明知道原委更加複雜,但是相比之下,他們更相信緣分。”


    “怎麽可能?!”王亞芹下意識地反駁道。


    “你如果多看看人家給我遞過來的劇本,就知道可不可能了。”


    徐容之所以答應李亙不為難文永珊,倒並非虛以委蛇,文永珊不是一個甘於平澹的女人,以李亙的物質基礎,甚至把他爹搭上,也滿足不了文永珊的需求。


    因此他隻要亮明不為難文永珊的態度,文永珊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把李亙一腳踢開。


    李亙如今雖然在掛在工作室,但他實際上是有退路的,幹不成了,大不了回去上學就是。


    就像大多數找不到工作的本科生考研,不過出於一種鴕鳥心態,隻要有後路可退,就能一直往後退。


    估摸著,這件事將會給尚未實際走出校門的李亙沉重的打擊,讓他認識到某些殘酷的事實。


    “對了,還有一件事兒,下午你見了芳芳跟她說一聲,讓她暫時停止《毒戰》的宣傳。”


    王亞芹掃了一眼後視鏡,見徐容不知道什麽時候閉上了眼睛,左邊的眉頭不悅地蹙了起來,她關注的不是“暫時停止《毒戰》的宣傳”,而是“下午你見了芳芳”這句話中隱含的意思。


    忙了幾個月,竟然都不讓人休息半天!


    過了幾分鍾,徐容仍沒聽到王亞芹吭聲,睜開了眼睛,隻是一瞥,便猜到了王亞芹不接話的緣由,道:“亞芹,說真的,你是我所知道的最優秀的助理,甚至可以說,你的能力超過這個行業九成的經紀人。”


    被徐容不要錢的這麽一誇,王亞芹反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道:“哪有哪有,徐老師你不要瞎說。”


    “不是瞎說,就好比昨天晚上,李亙不想讓我走,但是你憑著職業的敏感把我帶出了酒店,可以這麽說,你當時的選擇,拯救了我的職業生涯,你可能會覺得僥幸,但是很多偉大的成就,都是緣於僥幸和努力的結合。”徐容說著,話鋒一轉,“但是,做事情絕對不能總是依靠僥幸......”


    經過徐容好一番心理建設,王亞芹最終幹勁十足地答應下午繼續上班的要求。


    徐容讓靳芳芳停止《毒戰》的宣傳大戰,是為一年以後的上映做鋪墊。


    “某知女星為上位不擇手段,下藥迷暈徐容。”這麽大的一個噱頭,足以引爆觀眾的眼球,而在上映之前,《毒戰》劇組需要做的就不再是頻繁刷存在感,而是努力抹去自身的存在感,讓觀眾覺得這是一個尋常的劇組,隻有如此,前後的劇烈反差才會讓觀眾感到難以置信。


    其原理也比較簡單,大致相當於一個好男人出軌,相比於一個渣男出軌更讓人難以接受,而且這個爆炸性新聞一出,又涉及道德、法律,足以滿足大眾關於八卦的新鮮感、爆炸性、窺陰癖等等一切幻想。


    看到這個標題,觀眾第一反應是這個知名女星是誰?


    第二反應是她迷暈徐容幹什麽?


    到時候“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知情人士”再透露“知名女星”是《毒戰》劇組的某位女演員,《毒戰》所能獲取的關注可比內地和香港影視人的矛盾勁爆的多。


    不過這些都還早著,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放鬆文永珊的警惕,用時間澹化觀眾對於《毒戰》的記憶。


    到了家門口,幫徐容將行李箱提下來,王亞芹迅速上了車,道:“徐老師,那我先回去了。”


    盡管再有幾天就要過年,可是經過剛才徐容的一通大餅,此時她又對未來又充滿了幹勁兒。


    進了家門,徐容突然感到一股難得的輕鬆。


    他一直謹記著當年許阿姨“你一個男孩子出門在外,要好好保護自己。”的囑咐,可是就在昨天,疏忽之下,差點落入狐狸精的陷阱當中。


    “哇,這個也好好看呀,要不咱們選這套吧?”


    剛進門,徐容便聽到樓上傳來的嘰嘰喳喳夾雜著的銀鈴般的笑聲,側耳聽了一會兒,他從隱約分辨出了笑聲的主人。


    除了小張同學和徐行之外,聽聲音似乎還有楊蜜、袁珊珊以及焦竣豔和宋佚四人。


    換了鞋子,徐容才發現了點不一樣,家裏明顯剛收拾過,顯眼的地方還貼上了紅色的“喜”字。


    他恍然過來,再過幾天,就是自己和小張同學結婚的日子,幾人過來,應當是準備婚禮的,在一眾同學當中,他們算是結婚早的。


    他輕手輕腳地上了樓,循著聲音,到了臥室門口,順手推開了半掩的房間門,看著裏頭白花花一片,他打招呼的話登時噎再了嗓子眼:“你們...”


    剩下的話,他沒能說出來,視線相對,他的臉色登時變的嚴肅,聲音當中也少見地帶著點嗬斥:“你瞅瞅你們,一個個大呼小叫的,連門也不關,知不知道都吵到人休息了?!”


    房間內正在試衣服的楊蜜、宋佚等人本來正要尖叫,可是被徐容一陣不分青紅皂白的訓斥,一個個都有點沒回過神來。


    等房門被徐容重重的“彭”的摔上,她們又被驚了一跳,望著緊密的房門,幾人不由的麵麵相覷。


    是她們在換衣服,可是怎麽聽著跟姓徐的吃了天大的虧似的?!


    而退出了臥室的徐容同樣輕吐了口氣,瑪德得虧反應的快。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隻是匆匆一瞥,但是怎麽老感覺著,自己挑了個最小的?


    他沒敢久留,以防幾人反應過來秋後算賬,迅速而又輕手輕腳地鑽進了書房。


    連著忙了幾個月,累是真的累,暫時暫時的,他還不能休息,隨著婚期越來越近,正好又趕上年節,今天過後,他能閑下來的時間恐怕不多,因此他準備盡量今明兩天把《毒戰》的拍攝總結寫完。


    《毒戰》當中讓他感到棋逢對手的演員一個也沒,但是因為第一次嚐試擔任主演、編劇、導演、監製等角色,不同的視角也給他帶來了和過去截然不同的體驗。


    攤開筆記本,坐在椅子上安靜地思考了大概五分鍾,捋清了思路,他拿起筆,緩緩寫道:《毒戰》總結。


    一、什麽樣的劇本是好劇本?


    這是每一個演員必然遭遇的問題,也是每一個導演、編劇、投資人都會遇到的困惑。


    以一個純粹的消費者,觀眾的角度而言,劇情好看的。


    以演員、導演的角度來評判,邏輯清晰、合理,有精神內核傳達。


    在從業初期,我總是以觀眾的視角去評判劇本的好壞,後來在《大明王朝1566》之後,我開始以演員的視角評判劇本的質量。


    實質上真是如此嗎?


    這次兼任《毒戰》的編劇,讓我有了不同的看法。


    劇本最大的意義在於指導創作,指導導演和演員創作,而導演和演員創作的過程,可以說是對劇本的探索的過程。


    那麽演員和導演探索劇本,到底又在探索什麽?


    毫無疑問,是規定情境和行動。


    無論是導演還是演員,都必須十分清楚人物處在什麽樣的環境當中,要做什麽、想做什麽。


    這就是表演的兩大基本支撐點,不然絕無可能把戲演好。


    具體到規定情境和行動,在生活中,我們總是通過觀察他人的行為去了解一個人,我們之所以會覺得一個人和另外一個人性格不一樣,是因為在某種情況下,這個人是這麽做,而那個人會那麽做,也就是說同一種規定情境下,他們采取了不同的行動。


    至此可以斷言,決定一個劇本好壞的,是規定情境和人物的行動。


    很早之前,我就意識到,觀眾看戲,關注關心的是人物的命運,演員要演的,也是人物的命運,但卻忽略了,一個好劇本的關鍵,同樣在於它能否充分呈現了每一個人物的命運,也就是規定情境和人物行動的有機統一。


    規定情境和行動的有機統一和人物的台詞、戲份多少沒有任何關係,就像有些角色,短短幾個鏡頭,就能給觀眾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演員的表演是一方麵,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人物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以一種合適的方式出現了在了觀眾的視野當中。


    比如刻畫一個普通白領的艱難,深夜街頭可以作為規定情境,但是如果在裝潢豪華的別墅中哀歎交不起下個月的房租,那麽其設定就脫離了現實。


    具體而言,是這個白領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別墅),進行了一種錯誤的行動(為別墅的房租發愁)。


    概括而言,人物本身脫離了人物應有的命運。


    由此可以解釋,為什麽絕大多數根據現實故事改編的戲總是能大受歡迎,而絕大多數沒有相關經驗的編劇自己冥思苦想十年的戲卻會被罵的慘不忍睹。


    其次,在擔任編劇的過程中,我意識到了過去討厭,但是並沒有明確意識到的某個問題。


    劇本想要表達的內容超出了編劇本身的閱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家》當中,覺新在新婚之夜那幾百字的獨白。


    那是人物想說的話嗎?


    準確的說,那是劇作者想說的,而不是人物想說的,因為正常情況下,一個活生生的人,沒有那麽多的廢話。


    正是因為編劇、導演水平都不夠高,無法通過一些合理的劇情呈現,這種錯誤,更準確的形容是讓觀眾覺得“尬”的劇情總是比比皆是,比如某個人物莫名其妙的登場,說了一段對劇情的影響很重要的話,但無論怎麽分析,除了強行以“巧合”解釋外,都分析不出他為什麽出現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說他不應該說的話。


    在這種片段當中,人物已經失去了他自己的生命,丟掉了他生活的目的。


    由此可見,曹禺充其量不過一二流編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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