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科技和演員的關係,一直以來處在變化當中,而具體到個體,每個導演的看法也不盡相同,也因此產生了不同風格的作品。


    徐容未曾透露的是,在電影行業,演員業務能力的回報率,要遠高於電視劇、話劇行業。


    電影因為其篇幅短、劇情高度濃縮的特性,一個演員如果能夠貢獻幾個精彩瞬間,即使電影本身影響力一般,在網絡高度發達的今天,演員也極容易脫穎而出。


    若是影片本身就是大爆片,即使某個演員隻有短短幾分鍾甚至幾秒鍾的演出,但隻要足夠精彩,也會給市場、觀眾一種“重要成功拚圖”的印象,那麽電影上映之後,演員本身的商業價值大概率會立刻飆升。


    相比之下,篇幅較長的電視劇以及每一個細節都不允許出差錯的舞台劇,回報率相對而言就要低的多。


    等了約莫一個半鍾頭,見杜其峰和孫洪雷倆人又耗上了,徐容抽了個空,問道:“導演,今兒晚上上夜戲不?”


    杜其峰看著坐在旁邊的徐容,此時才意識到,徐容已經在片場枯等了一天,笑著道:“那個,要不你先回去歇著吧,就是上夜戲,也拍不了你的了。”


    徐容聞言,拍了拍屁股,跟攝影指導鄭釗強以及遊乃海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片場。


    上了車,見李亙嘴裏咬著筆帽,在一個小本子上寫寫畫畫,他問道:“李亙,你寫的什麽?”


    “嘿嘿。”


    李亙下意識地把本子合上了,道:“哦,就是今天觀察的心得。”


    徐容來了點興趣,如今的李亙是正兒八經的北電導演係的碩士高材生,專業能力不缺,缺乏的隻是經驗,他伸出手,道:“拿來我瞅瞅。”


    “哥,真沒寫什麽,就一點心得。”


    “我看看,不然你啥水平我都不知道,你還指望我給你投錢?”


    李亙無奈之下,隻能把本子遞了過去,自己跟個鴕鳥似的,縮著肩膀坐到副駕駛上。


    當導演很威風,但也僅此而已,尤其是,如果劇組裏沒有長的漂亮、腿又長、胸又大的女演員,導演這項工作將是一件極為枯燥乏味的事情。


    ——2011年11月6日,國際知名大導李亙記於天津。


    “啪啪啪。”


    徐容輕輕地拍著筆記本的封麵,拿視線斜著椅背,道:“李亙,你說老師要是看到你寫的心得,會有什麽心得?”


    李亙這下沒法當鴕鳥了,忙轉過了身子,幹巴巴的臉上勉強擠出丁點笑容,道:“哥,開玩笑呢吧?”


    徐容將筆記本撂給了他,道:“這次是開玩笑,下次可就未必了。”


    李亙嘿嘿笑著,道:“我明天一定好好記,好好學、好好記。”


    徐容極為納悶地看著李亙,道:“哎我說,你平時接觸的人也不少,難道看著別人大把大把的花錢,就一點也不羨慕?”


    李亙將筆記本裝進了背包裏,不大在意地道:“當然羨慕啊,怎麽不羨慕?可我也沒覺得我現在過的有什麽不好。”


    他說著,探過身子,將包放在徐容旁邊的車座上,扒拉著椅背,露出半拉嘿嘿笑著的瘦長臉,道:“哥,有句話,說了你別介意啊,我爸、你,你們倆活的,我瞧著都替你們累的慌,是,沒錯,你們確實掙錢比我多的多,到哪都有人捧著、敬著,可沒我活的瀟灑啊?”


    徐容笑了,反問道:“是嘛?”


    望著徐容臉上莫名的笑容,李亙反而有點不確定了:“難道不是嗎?”


    徐容躺回了椅子中,衝著前邊的王亞芹道:“亞芹,前邊停車。”


    等王亞芹停了車,徐容將背包又扔給了他,道:“下去。”


    “咋啦?”


    “下去就知道啦。”


    李亙下了車,見車門迅速合上,車子緩緩啟動,就要上前阻攔,而恰巧此時,徐容打開了車窗,拿胳膊拄著腦袋,問道:“現在呢?”


    李亙不解地瞧著他:“哥,你不會想把我丟在這吧,我錯了,我沒你瀟灑成不?”


    徐容一邊合上車窗,一邊笑嗬嗬地道:“我瀟灑不瀟灑,我自己清楚,你瀟灑不瀟灑,走回酒店的路上慢慢感受。”


    當“感受”兩個字落下,車窗也正好關的嚴絲合縫。


    徐容再次窩進了椅子當中,這裏距離酒店大概有兩公裏,李亙就當鍛煉鍛煉身體吧。


    以前在鎮上初中那會兒,距離學校大概八公裏的土路,他都是靠著兩條腿走過來的。


    平時沒覺得有什麽,但是到了化雪天,穿著納底的棉布鞋,就稍微有點難走,泥土混著雪水布滿了崎嶇的小路,路兩邊則是更加鬆軟潮濕的麥田,每走一陣,就得停下來,將鞋上的大塊大塊的泥巴弄掉才行,要是一不小心,還有滑倒的危險。


    因此他對於《送東陽馬生序》這篇課文記憶尤為深刻,而其中的那句“當餘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穀中,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更是時常浮現在腦海。


    不過此時再想來,卻是一段有趣的經曆了。


    前方的王亞芹瞄了一眼後視鏡,猶豫了下,才低聲問道:“徐老師,真的就這麽扔下他不管了?”


    徐容聽著王亞芹試探的語氣,道:“我是為了他好,當然,他可能不這麽認為,但是現在,他除了接受沒別的選擇。”


    他給李亙創造了不少機會,除了跟北電的導師打招呼,希望能夠多照顧照顧這位老弟,最近他還把李亙塞給了孔大頭參與《北平》的籌備工作。


    其實就是讓李亙去免費學習。


    《毒戰》這邊剛開機,他又把他提溜了過來,學習杜其峰的拍攝手法、劇組管理。


    李亙在導演這行的起點,超越了國內九成九正兒八經的科班出身導演,因為絕大多數人,都是謹小慎微的一步步從各種助理甚至場務做起,整天被使喚的跟孫子似的。


    但機會也就三五年的光景,如果李亙仍然吊兒郎當的過一天算一天,沒任何長進,看在老師的麵子上,他不會少了李亙一碗飯吃,但也僅此而已。


    李亙抱著背包站在路邊,望著車子漸漸遠去,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自己怎麽就那麽嘴賤呢?


    他本以為徐容不過跟自己開個玩笑,可是過了一會兒,徹底不見了車子的蹤影之後,他才意識到,對方並不是跟自己開玩笑。


    而此時,他的心緒由不在意,漸漸轉向複雜。


    一公裏的路程,李亙走了將近一個鍾頭。


    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徐容幫助自己是天經地義嗎?


    他跟父親打聽過,父親沒有幫徐容要過任何一個角色、聯係過任何一個劇組,徐容的資源,全是他自己削尖了腦袋搶來的。


    至於父親和徐容之間的師生關係,在他看來,更不過是一個虛名而已。


    他又想到了徐容對自己的幫助,自己說要考北電,他幫自己找導師,自己想學拍戲,他給自己介紹名導,而且每個月還給自己發著生活費,當然,名義上說是工資。


    這些,消耗的都是人情。


    如今父親健在,徐容還能顧及情麵,可是如果哪天父親不在了,情分還能經得起多久的消耗?


    當李亙背著包,氣喘籲籲地抵達酒店,在樓上,活的不夠瀟灑的徐容已經披著浴袍,端著盤水果坐到了電腦桌前。


    將硬盤接入,他打開了一個名為“學習資料”的文件夾。


    各種各樣的照片展現在屏幕上,這些照片的共同點,是人像占據了照片的相當大的比例,其中的人打扮各異,有的穿著光鮮靚麗,有的邋遢肮髒,有的是全身照,有的是半身照甚至隻有麵部表情。


    而照片當中的人的情緒、狀態也各式各樣,有的開懷大笑,有的崩潰大哭,有的麵目表情、眼神麻木。


    這些照片不貴,隻花了十幾萬就搜集到了近百張。


    並非他有收集癖,而是效仿藍田野老爺子的經驗,將各個職業、年齡、群體的照片收集下來,閑著沒事兒的時候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眼神、氣質。


    相比於老爺子,他要方便的多,畢竟人民幣開道之下,可以供他挑選的素材實在太多太多。


    “滴滴滴。”


    聽到自動登錄的qq的消息提示音,徐容本沒在意,他的qq好友裏人不多,隻有一些以前的大學同學,但是那些同學,尤其是女同學都非常清楚,他qq的登錄狀態,99.9999%的情況下都是小張同學在釣魚。


    不過注意到是小張同學的頭像閃爍後,他忙點開了消息。


    小張同學:徐老師你收工啦,對啦,爺爺做的凍綠蒜可好吃啦,說你特別喜歡吃,你要吃嗎?


    徐容將冬棗塞進口中,順手打了一句“等回去了再吃吧。”,可是在按下發送鍵之前,他又將字全刪了,腦海當中浮現起以前在小區裏遇到的某件事兒。


    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在小區的花壇邊玩,在某個瞬間,她發現了一朵很好看的藍色的如同蝴蝶一般的花,興高采烈的甩動著腦後的小辮衝著不遠處的媽媽蹦蹦跳跳的跑去,口中高聲叫道:“媽媽,媽媽,我發現了一朵和藍色的花,好好看呀,你快來看呀,你快來看呀。”


    媽媽是個二十來歲的打扮頗為時髦的女人,正玩著手機,對於女兒的呼喚,她壓根沒抬頭,隻是隨意應了一聲,便又將注意力投入到了手機當中。


    孩子在女人跟前站了幾秒鍾,把話重複了幾遍,仍然沒有得到女人的回應,因興奮揚起的小手輕輕放在身側,默默地轉過身,自己走到那朵藍色的花骨朵旁,一個人安靜地欣賞,可是接下來,她即使又遇到別的顏色的漂亮花骨朵,自己高興的嗬嗬直樂,卻並沒有再跑去向媽媽“匯報”。


    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徐容的眼中,在小女孩後來興奮的想要尋找人分享的當口,衝他笑時,他也回以了善意的微笑。


    但是女孩垂下胳膊,默默轉身的身影,卻深刻地印入了他的腦海當中,於是將先前打的字全給刪了,重新輸入:可是我現在吃不到怎麽辦呢?


    “滴滴滴。”


    小張同學:哎呀,徐老師你好笨呀,你把地址發給我,我可以給你寄到你住的酒店呀。


    小張同學:如果算上罐子的重量,快遞費要比寄的東西還貴呢,你回頭別說漏嘴了啊,不然爺爺又該說我亂花錢啦。


    徐容迅速敲下:知道啦,不過你記得別用玻璃瓶,會被快遞摔壞的。


    小張同學如果想要知道他在哪,給王亞芹發個消息就能知道準確地址,但她仍特意來問,並不是要問他要不要吃,因為她已經從爺爺那知道,自己喜歡吃。


    她來問的目的,是想告訴他,她都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想吃的話,她馬上可以寄過來。


    他當然可以以自己在外地為由拒絕。


    但無論以何種方式婉拒,終歸是拒絕,次數多了,以後即使還有凍綠蒜、凍紅蒜、凍紫蒜,小張同學興許不至於不給他留,但第一時間想起他的熱切大概就慢慢就消散了。


    不讓關心的人的關切落空,並給予積極的反饋,是一件很容易被絕大多數人習以為常並忽略的事兒。


    但也是他和小張在一起七八年,依舊保持剛在一起時的模樣原因之一。


    在徐容一遍跟小張同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時,仍蹲在片場的遊乃海後悔的要死。


    得益於杜其峰對孫洪雷提出了新的要求,劇組又陷入“磨”的狀態。


    一個鍾頭磨一行劇本,估計放工,頂天也就能磨四行。


    唯恐怕他來不及完善後續的劇情似的。


    遊乃海很喜歡跟徐容聊天,因為他發現對方雖然不是編劇,但卻能提供很多新穎的思路,比如這個年輕人的思想相當瘋狂,比自己對蔡添明這個角色的設想還要瘋狂。


    他寫劇本的目的是把一步步把劇情推進到最後的“大決戰”,但是徐容總是在思考如何冷不丁的把張雷一幫人弄死讓蔡添明獨自逃跑的可能。


    隻不過等徐容得知今天沒自己什麽事兒,轉頭上車回了酒店後,遊乃海才發現,片場真的無聊透了,但即使無聊,他仍要就那麽幹等著。


    還沒放飯呢。


    其實他半下午就想回去,之所以撐到現在,絕非杜其峰的麵子,而是好奇杜其峰對徐容超高評價的根源。


    結果,等了一下午,壓根就沒徐容上場的機會。


    這同樣意味著,明天,他不得不起個大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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