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樓心中一緊,小弟如此相信自己,自己卻要親手把他送上一個個危險萬分的任務中。


    那充滿著慘烈,凶險,險惡,命懸一線的境地。


    每每想到這裏,明樓就恨不得活宰了毒蜂!


    明樓麵上鎮定,心中卻激蕩不以。


    強行壓下心中的心緒,讓自己重新恢複那個冷靜自若的自己。


    不管如何,明樓深記自己肩上的重擔,他不能跟小弟坦白,就是被揣測出,他也不能坦白自己的身份。


    起碼,這個時間段不對,不能在小弟麵前展露真實的自己。


    這時,一切的一切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的身份太特殊,重要了。


    而且身為上下級,最怕的就是那一絲無法決斷的猶豫,尤其是在這孤島般的敵後,這不會幫助到對方,反而會害了對方。


    ‘這時讓小弟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是他的上峰,對他,對自己都有弊無益。’


    明樓心思急轉,心中有了打算,可以給小弟朦朦朧朧的感覺,判斷,卻暫時不能直言,表明自己的身份。


    想到這裏,明樓眼中不忍,可麵容驟變,抄起手邊茶幾上早晨送來的晨報,起身狠狠地就抽上還窩在沙發裏的錢文。


    錢文下意識一躲,躲過這毫無征兆,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當頭一報紙。


    與明樓對立,二人中間隔著茶幾,眼中愕然,口中還咀嚼著蘋果,含湖不清道,“大哥,你幹嘛?”


    明樓嚴厲,眼冒火焰,一副要被氣暈的樣子,手中報紙成紙棍,就要追著揍錢文。


    “幹嘛?


    軍統?重慶?


    誰讓你私自做主參軍,加入軍統了!


    你想過家裏人麽?你想過大姐和我會多擔心你麽?因此為你擔驚受怕,你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


    還……還反將我一軍,企圖減輕自己的魯莽參軍過錯,什麽訓練營搭救?什麽大哥你是重慶的吧?


    我是軍統的,咱們是一夥的,既然都是一夥的,就大哥不說二哥是吧,這樣你私自參軍的事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是吧。


    這進了軍統,果然聰明了不少,倒是學會拿捏大哥我了。


    我讓你私自參軍,我讓你不經過家裏人同樣就輟學,我讓你加入軍統,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


    明樓拿著報紙,就像訓家裏孩子,擔憂,提心吊膽,因為自己孩子不省心般,追打錢文。


    要好好給個教訓。


    錢文是錯愕,驚然,滿臉的你幹嘛的表情。


    怎麽就突然變成這樣了,我都坦白局了,你就是要表示城府深,可也不能把所有過錯都推我身上啊。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去哪了?


    明樓的小套房很大,錢文在前麵逃,借著屋中的家具躲閃,明樓氣憤的要揍他這個不省心的家裏孩子。


    錢文被追打,追打著,追打著,不禁啞笑,這大戲演的真是………


    很快,明樓房間中的追打聲引來了注意,明誠急忙推門而入。


    錢文在辦公桌左邊,讓大哥明樓冷靜,聽他狡辯。


    明樓在辦公桌右邊,讓錢文站住,非要好好教訓一下不省心的他。


    闖進來的明誠驚愕的看著這一幕。


    雖然知道,這兄弟倆見麵,必有一人會生氣,可這也太動靜大了,這是發生了什麽?


    “大哥,大年初一,不能生氣啊!”明誠急忙就像攔大哥明樓。


    “出去!”明樓回頭一瞪,嗬斥道。


    房門開了,有些話,有些事,不能傳出去,明樓和錢文沒有再提敏感字眼。


    明誠一頓步,心中疑惑,火氣怎麽這麽大?


    “大哥……”明誠看了錢文一眼,讓他趕緊認錯,然後繼續勸大哥明樓。


    “出去!”


    明樓打斷明誠的話,語氣加重道。


    明誠有些不知所措,這什麽個情況。


    最後明誠還是出去了,並帶上了門,不過沒走遠,就在門口守著。


    因為,大哥給他使了眼神,讓他看好門,不要讓任何人闖進來。


    阿香,桂姨都聽到響動,匆匆走了過來,不過被明誠對付走了。


    阿香躊躇了一下,去二樓找大小姐去了,這時可能也就大小姐能救小少爺了。


    明樓屋內。


    明樓已經不追打了,錢文也停了下來。


    隻是二人相隔數米,中間隔著辦公桌,茶幾,錢文坐明樓的辦公椅上,明樓坐在沙發上,二人對視,互相怒目而視。


    明樓在演戲,錢文是真氣,有本事你找王天風去啊,我是被綁去的!


    “你……你什麽時候輟的學!


    說!”


    明樓吼道。


    “你不知道?”錢文反問道。


    明樓當即就起身,又要教訓他,錢文急忙投降,伸手讓大哥明樓別動氣,“氣大傷身,氣大傷身……”


    “我是被綁去的,我哪裏敢不經過你們的意見,就參軍,進軍統啊。”錢文無辜說道。


    “綁去的!”明樓勃然變色,繼續老演員道。


    “對啊,一下飛機就被,王……”錢文差點就嘴皮子一禿嚕,王天風給說出來,幸好及時收口,有些事,有些話,不能真正挑明,含含湖湖就好,你懂我也明白。


    錢文繼續解釋道,“軍統的人一下飛機就綁了我。


    我醒來已經在軍校了,一把槍放麵前,就兩條路。


    要麽留下,要麽埋了。


    我能完完整整站大哥麵前,已經很不容易了。”錢文可憐巴巴說道。


    明樓氣憤的狠狠一拍桌子,很是用力,震的茶幾上的茶杯,水果,東西一陣晃蕩,丁玲桄榔。


    “他們怎麽敢!”


    明樓是真生氣了,氣憤王天風瞞著他綁自己小弟。


    “大哥,你真不是重慶的?


    那是延安?”


    錢文探了探頭,繼續揣測小聲問道。


    正氣憤中的明樓,忍不住想翻白眼,真是個好算命的,你揣測的是真準。


    可明樓還得跟錢文繼續裝湖塗,演戲。


    “你管好你自己吧!”明樓繼續拿著含湖不清,朦朦朧朧的話語應付錢文。


    忍著擔心,下命令道,“馬上給我退出來!


    大姐知道,會擔心到暈過去的!”


    “大哥,沒有退路啊,你懂的。


    家法伺候!”錢文攤了攤手。


    明樓在錢文目光中,狠狠一緊握拳。


    明樓能不知道,他就是這麽走過來的,可是他真的隻希望小弟是個純純粹粹的學者,這些拋頭顱灑熱血,衝鋒陷陣的事,交給他來就好了。


    可現在,由不得他。


    ‘我們都可以死,唯獨你兄弟不能死麽?’


    明樓想起了王天風的這句話,他心中突然無力一歎。


    眼中心疼的望向小弟,招了招走,“坐過來。”


    “我不!”錢文回答得很幹脆。


    過去挨打啊。


    明樓沒有再動氣,錢文不過來,他過去,見大哥明樓沒那怒氣衝衝的模樣了,錢文也就沒再繼續躲。


    當我軍校躺著出來的!我一個過肩摔,就把你摁哪了!嗯哼!


    走來的明樓,沒有再發火,而且很是鐵漢柔情似的,重重拍了拍他肩膀。


    然後,溫和問道,“有受傷麽?”


    錢文一怔。


    “還好,傷是受了,可好的快。”


    明樓重重歎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臉龐。


    “大哥對不起你。”


    這事,是受他牽連而起,要不然王天風也不會盯著一個白麵學生。


    錢文突然不知道說什麽了,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沒有王天風,他肯定也會主動抗日的。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有絕技的他,不是安分人,尤其是在這個悲壯,可歌可泣的時代。


    國將不國,他如何睡的安穩。


    “給,給你準備的新年禮物,誰知你除夕夜沒回來。


    現在給你也不晚。”


    明樓不想在談身份的事了,彎腰從自己辦公桌抽屜裏掏出一個四四方方地皮質盒子,遞給錢文。


    “新年禮物。”錢文接過,輕輕打開。


    一條奢華的皮帶,卷著躺在盒子裏。


    明樓看著他,輕聲,溫和又是擔心道,“注意安全。”


    這時,他也隻能對弟弟說這個了。


    錢文從盒中拿出皮帶,站起身,腰上試了試,笑著看向大哥明樓,“知道了,大哥。”


    兩兄弟的大戲,就這麽雙方明白,又朦朧的結尾了。


    錢文沒有再問,明樓也沒有解釋自己到底是哪方麵的人,是不是在潛伏。


    錢文的目的也達到了。


    他一方麵得執行軍統的任務,一方麵他還有自己的計劃安排,本來時間上就挺緊,現在回家,如果還要裝小白,應付家裏人,他得忙到腦袋冒煙。


    還不如直接了當的攤牌,適當的攤牌,有利於自己在家裏的行動,在自由度上。


    “那大哥,我學業的事?”錢文看向大哥明樓,錢文說的是大姐明鏡那邊。


    “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


    錢文努了努嘴,拿上新年禮物起身,談話結束,他要小歇去了。


    看著錢文的背影,明樓出聲吩咐道,“你的事別告訴大姐,大姐表麵沉穩,其實心裏脆弱的很,你……”


    這時,房間門從外麵猛然被推開。


    明鏡走了進來,一家之主的範兒問道,“什麽事別告訴我啊?”


    明樓一愣,然後瞪向身後跟進來的明誠,‘什麽情況!’


    明誠無奈攤手,‘我也得攔的住啊。’


    這個家,誰不怕大姐,說讓誰跪,誰就得跪。


    哦,有一人不怕,明誠看向錢文,也就這位小少爺了。


    “大姐,大哥大年初一就罵我!還想打我!”錢文當場告狀,挽著明鏡的胳膊,讓給他做主。


    明樓愕然,略顯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在大姐明鏡的目光下,瞪向錢文,剛剛的哥倆好呢!


    “怎麽回事?”明鏡給錢文做主道。


    “現在家裏的孩子,管都不敢管了,大姐。


    動不動就告狀。”明樓反將錢文一軍,讓大姐明鏡明查,申冤道。


    明鏡嗔怪瞪了明樓一眼,挽著錢文往外走,“走,跟姐姐走走。”


    錢文和明鏡走了。


    明誠關上門,看向大哥明樓,疑惑問道,“大哥,剛剛……”


    明樓心情沉重的坐沙發上,輕聲道,“剛剛明台跟我坦白身份了,真正的身份。”


    “啊?”明誠一驚,很是驚訝,急忙低聲確定道,“軍統?”


    這怎麽能說!


    明樓揉著眉心,重重應道,“嗯。”


    沒等明誠再問,明樓直接說道,“這孩子說。


    你是大哥啊?怎麽可能害我。”


    明誠啞然,心緒萬千。


    “他還懷疑我是重慶的,都猜到延安了。”明樓輕聲說道。


    明誠吃驚的聽著。


    “這孩子變了。”就這短短一會的交談,明樓深有體會道,家裏那個單純喜歡胡鬧孩子也有自己的城府了。


    明樓能感覺出,小家夥是有目的說出自己身份的,而且很有把握自己是自己人。


    明誠一頓,幽幽道,“畢竟是毒蜂訓練出來的。”


    “毒蜂!!!”


    明樓重重拍了下桌子。


    他希望小弟一如既往的單純,愛胡鬧,他跟在身後收拾爛攤子。


    現在一切都將回不去。


    就像泥潭,隻會越陷越深。


    錢文這邊。


    嗯,他食言了。


    他跟在大姐明鏡的身後,在小祠堂,上香。


    之後,就如向跟大哥明樓般,跟大姐明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大姐,我現在是重慶的軍官。”


    當然,錢文也隻是說了自己身份,沒有牽扯更深的,因為這樣對大姐明鏡而言,相對安全些。


    果然,如明樓意料,大姐明鏡的心理素質,是差了那麽一丟丟,不過也巾幗不讓須眉。


    先是失聲,然後就眼眶紅的,擔心的問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突然參軍?


    她隻希望小弟能平平安安。


    家裏已經有她,和一個身份暫時不明的明樓了,為什麽小弟還要陷入這無情戰火之中。


    錢文自然是一段康慨激昂的拋頭顱灑熱血的發言。


    什麽國將不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也是熱血男兒等等。


    大姐明鏡深明大義,她隻是有些難過,沒有照顧好小弟,憂慮小弟的安危,在重重的打了他胸膛幾下後,就捧著他的臉,甚是認真叮囑道,“一定一定一定不能有事。”


    然後在錢文堅決的保證下。


    大姐明鏡連連問,有什麽她能幫的上忙的嘛,她一定不遺餘力。


    錢文沒有拒絕,這樣會讓大姐明鏡好受些,說有需要一定找大姐。


    還有就是,“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的身份。


    這樣我才能安全。”


    大姐明鏡重重的點了點頭,好似在用生命在保證。


    自此明家,錢文才算是安排妥當。


    明家隻會成為他的助力。


    他是在敵後,不是過家家,在明知道明家不會有問題後,他當然不會給自己上腳鐐。


    簡單的幾句話,就能改變很多問題。


    其中,利大於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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