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進門,還沒來得及搓搓手,暖和一下,驅趕身上寒氣的周蓉一愣。


    這剛見麵就問結婚?


    最近幾年越來越多的人解放,蘋反了,可是她已經不在意了。


    她就是想在等等。


    她也不知道到自己到底要等什麽,就是想等等,再等等。


    其實有沒有結果反而不怎麽在意了,反而是當初和小弟定下的約定,有些成了執念,讓她硬撐著這口氣。


    她不能輸,也不允許自己輸。


    當初的豪言壯誌,現在讓自己成笑話了,雖然沒人提起,可她卻沒有忘記。


    她結了婚,就是向小弟承認她當初錯了。


    插隊回來已經在對方的陰影下了,在結婚,讓她服輸。


    她周蓉不要麵子的麽!


    多年過去,一直了無音訊的馮化成已經成了回憶,沒有了頭幾年時不時的回想,現在記憶都模湖了。


    現在的她更是賭著一口氣。


    起碼……起碼等她錢攢夠了,讓她能搬出去,租個房子,不在對方的陰影下,比較下,眼不見心不煩,她在想結婚的事。


    周蓉不想聊這個話題,看到周母和鄭娟在織毛衣,急忙轉移話題道,“媽,我這毛衣都穿了三四年了,都跑出線頭了,給我織個毛衣唄。”


    周蓉抱著李素華的胳膊坐下,都不敢往周誌剛哪裏看。


    她對周誌剛還是很了解的,聊下去就是一頓說教。


    要是錢文不在,她還能哭一哭,撒個嬌,以此躲過一劫,現在她不允許自己在惡勢力麵前示弱。


    嗯,這個惡勢力說的就是錢文,現在錢文就是周蓉眼中壓迫她的惡勢力,還是那種最可惡的,無處不在,無限中就給她帶來壓力的那種。


    “自己織!


    都25歲,馬上26了,該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李素華無情的拒絕。


    “媽你不能偏心,這是給誰織的,是不是周秉昆!”周蓉現在是什麽都想和錢文爭風吃醋一下,找找存在感。


    李素華白了她一眼,“這是給康康織的,康康的衣服你都搶!”


    “娟兒,前幾天你給我織的毛衣好像有些緊,你再給我織一件寬鬆點的。”錢文出聲道。


    鄭娟見狀,給了他一美目,讓他別刺激周蓉。


    周蓉如吞了一飛蟲,起身要往樓上走去。


    “周蓉,你和蔡曉光的事還沒說清呢。


    你們到底怎麽回事?


    是他不想娶你,還是你還有著不著邊際的想法?


    這次我走之前,你的事必須讓我放心,有個結果。”


    周誌剛沒有叫住周蓉,周蓉一溜煙的跑上了二樓。


    這把周誌剛氣著了,直拍大腿,“這就是外人說的挺話,懂事?


    真是越大越任性了。”


    說著扭頭看向錢文,“周秉昆,我走之前不是讓你管好這個家麽?


    這就是你管的,周蓉一個插隊成這樣了。


    上次回來還沒這麽任性,這次連話的不讓說了。


    這就是你照顧的家。”


    在周蓉哪裏受了氣,周誌剛矛頭轉向錢文。


    錢文傻眼,這也能說著他?


    “康康,我們走。”錢文抱起周誌剛身前玩耍的小康康,就也往二層走。


    不和你玩了。


    周誌剛一噎,看向周秉義,“周秉義,你是家中老大,就是這麽管弟弟妹妹的。”


    周秉義無辜躺槍,‘我隻是默默吃了個瓜而已。’


    盛怒之下,無人是無辜的。


    周誌剛接著又看向一直在織毛衣的李素華。


    “咋,女兒我一個人生的!”也就李素華不慣周誌剛。


    周誌剛愣了愣,“吃飯,餓了!”


    這個一家之主簡直沒法當,誰誰都管不住。


    飯菜基本都是現成的,很快晚飯好了。


    “冬梅,你爸你媽現在是恢複工作了?”飯桌前,周誌剛問郝冬梅道。


    “他們還沒呢,在等組織安排。”郝冬梅說道。


    “爸,媽,和你們說個事。


    以前冬梅家因為一些事不是一直分開過年嘛,現在也是好多年不見了。


    今年解放了,我想年後帶著冬梅去看看。”周秉義說道。


    “好事啊,得去。


    這麽多年沒見麵了,得一起過個年,秉義冬梅你們什麽時候去啊。”周誌剛看向周秉義夫妻二人。


    “初三就走,要不然兵團那邊來不及。”


    周誌剛點了點頭。


    “秉義,冬梅,你看秉昆孩子都快兩歲了,你們就是工作再忙是不是……”手裏端著菜,從廚房走來的李素華催促道。


    要是以前,周秉義二人肯定是各種想辦法推脫,蒙混過關。


    可現在。


    郝冬梅看了丈夫周秉義一眼,有些羞澀的低頭。


    雖然人之常情,可讓父母催還是心中羞澀難擋。


    “好的媽,我和冬梅知道了,一定不落後秉昆太多。”周秉義心情很好,哈哈笑著說道。


    “這就對了,家庭事業要兩不誤。


    看看康康多可愛,有個孩子家裏多熱鬧,你們要是忙,你媽也能給你們帶帶。”周誌剛笑著說道。


    眾人落坐。


    周蓉縮了縮,她知道現在的她在家不怎麽討喜,可不想成眾失之的。


    可想什麽,怕什麽,來什麽。


    正要默默拿快子吃飯的她一怔,然後四周看了看,“媽,怎麽就我一根快子?”


    “一隻快子不能吃飯麽?”李素華正給周誌剛盛蔬菜湯,一聽周蓉的話,回道。


    “一隻快子怎麽吃啊。”周蓉舉著手中的一根快子,無語道。


    正要起身去廚房拿快子,周誌剛沉聲道,“知道快子要成雙成對,就不知道給自己找個對象,趕緊結婚!”


    “剛剛跟你說話呢,就跑了。


    你是不想結婚,還是嫌我和你媽煩了。”


    “爸,我剛剛參加工作,我想在等等。”周蓉說道。


    “還等,你都馬上26了,還等?


    在等就30,一晃就40了,到時候就不是結婚了,而是找老伴了。”


    “噗”一旁默默無聞的錢文沒忍住笑出聲。


    沒想到平常挺正經的周母,說話也一套一套的。


    李素華可能也是被周蓉逼急了,話禿嚕嘴皮子就出來了。


    周蓉也沒想到她都這麽小心翼翼了,還是成了靶子。


    “沒結婚就錯了。


    我隻是想在等等而已。”周蓉不服道。


    “你25了……”周誌剛拍了拍桌子,“不是十七八,你看看光字片和你同齡的那個還沒結婚。


    你在等幾年,就真像你媽說的快30了,那外人怎麽說我們老周家。


    是你有問題,還是我們老周家有問題!”


    “蓉兒,不是大哥說你。


    現在家裏被秉昆經營的多好,也不用你操心。


    你現在當務之急就是結婚。


    你和蔡曉光不是一直出雙入對的麽,爸和媽也挺看好蔡曉光的,如果沒什麽問題就別等了。


    在爸去山城之前,把事定了,也讓爸放心。”周秉義也勸道。


    蔡曉光家境一點不差,還喜歡了小妹這麽多年,周秉義覺得怎麽也是天作之合。


    再等等,人家蔡曉光也不小了,還是家中獨子,人家父母能願意麽。


    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到時追悔莫及都來不及。


    郝冬梅和鄭娟都沒有出聲,就默默給自己丈夫夾著菜。


    所有人一副為你好的樣子,周蓉感覺自己被孤立了,心中有些委屈。


    “現在戀愛自由,結婚自由,你們不能這樣。”周蓉昂著頭叫道。


    聲音有些大,錢文扭頭看向了她。


    周蓉可能也感覺到了,她現在可不是以前的香窩窩,她這一吼……


    結果就是,錢文還沒出聲,周誌剛還沒來的及拍桌子,身為大哥的周秉義就出聲了,“周蓉,你眼裏還有爸和媽麽!”


    被大哥吼,周蓉扁了扁嘴,“我又沒錯。”


    “我不是不講道理,你要是沒個喜歡的,沒有對象,那行,咱們好好找,托人找,不急,我和你媽不催。


    咱們也不是嫁不出去。


    可是你明明和蔡曉光天天成雙成對,所有人都認為你們是一對。


    就是你自己可能也沒反對吧,可你卻一副任性的樣子。


    周蓉,你要知道你馬上26了,不小了,已經不是孩子了!”周誌剛見周蓉一點沒小時候聽話,懂事,氣的有些喘氣。


    這頓晚餐,周蓉吃的不開心。


    她被周誌剛下最後通碟了,讓年後蔡曉光來老周家一趟。


    要是不來,那行,就是你不喜歡蔡曉光,即日起家裏就找媒婆,托人,給她相親找對象。


    周蓉突然發現長大真的好煩,有太多的煩惱了。


    她反抗了,掙紮了,可被家裏無情的鎮壓了。


    家裏她孤立無援,反抗一句,梆梆梆就無情的當頭棒喝,讓她清醒,她失寵了。


    晚上周蓉又失眠了。


    她感覺自己一日在這個家,她就一日永無天日。


    天都是暗的。


    春節到了。


    年夜飯沒人在批鬥周蓉了,因為她也給了準話,說蔡曉光會在初二來家裏。


    至於來幹什麽,不言而喻。


    錢文也奇怪周蓉就這麽屈服了。


    所以周父周母也就放棄大年夜催婚的過年項目了。


    大年初一。


    家裏大團圓,這年過得有滋有味,就是周蓉都過的舒坦,真是一年比一年富裕了。


    “康康,快跑。”周誌剛抱著小康康就狂奔。


    身後不遠處鞭爆劈裏啪啦響起。


    小康康咯咯咯直笑。


    門口,李素華笑看著。


    周秉義和郝冬梅在二層陽台上相擁,看著光字片,享受著這一刻春節的喜慶。


    “爸問你喝藥的事了?”周秉義問道。


    郝冬梅靠在周秉義懷中,輕輕蹭了蹭,“嗯,我說是秉昆給開的調理身體的,爸就沒再問。”


    “咱們爭取早日要上孩子。”


    “嗯。”


    大年初二。


    蔡曉光帶著一大堆東西來了。


    周蓉這一天扭扭捏捏的。


    周家人早已經等他了。


    “你這顆小白菜還是讓周蓉給拱了。”錢文重重的拍了拍蔡曉光的肩膀。


    蔡曉光錯愕,他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跟他急。


    “周蓉不喜歡做飯,喜歡以自我為中心,有時候說話不過腦子,還任性。


    還有她沒女人味,你別看她長的千嬌百媚,其實這些都是假像,不要看內在。


    最最最重要的事,她永遠不認為自己錯了,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永遠都是別人的問題。


    當然,這些年被我也糾正了一些,可還是感覺配不上你。


    要不你在考慮考慮,我的妹夫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現在走還來的急。”


    “周秉昆!”周蓉瞪目。


    蔡曉光尷尬的笑了笑,他能不理解周蓉,就數他了解周蓉了。


    可誰讓他愛的周蓉死去活來呢,就是放不下呢。


    周蓉作點就作點吧,他還就喜歡這個與眾不同的勁。


    就是,“我怎麽成妹夫了?”


    錢文被鄭娟拉走了。


    客廳。


    蔡曉光站的端端正正的。


    周誌剛坐在他麵前,滿意的看著這個女婿,“曉光,你能讓我放心的把女兒交給你麽?”


    “周叔,我是愛周蓉的,我從見到周蓉的那一刻就喜歡上了她,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我保證一定會對周蓉好的。


    保護她,愛護她,不讓她受苦。”蔡曉光鄭重保證道。


    錢文搖了搖頭,真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不過周蓉沒去成貴區,和蔡曉光也沒真正分開過,二人一直朝朝暮暮的,這麽多年,蔡曉光就是在廢,也把周蓉拿下了。


    況且蔡曉光又一點不傻,反而聰明的很,長的又周正。


    這次周蓉被催婚後,能這麽快的妥協,也是對蔡曉光有意思。


    畢竟快26了,不切實際的想法已經從腦中褪去了,蔡曉光這種優質品種,放過了,就找也找不到了。


    也算是有情人終成卷屬吧,蔡曉光堅持不懈下,成功舔到了自己的女神。


    真是舔到最後應有盡有。


    隻是錢文還是不看好二人的婚姻,雖然他已經替蔡曉光操練了幾年周蓉,讓周蓉的作勁收斂了很多,可也練出了周蓉頑強的抗打擊能力。


    以後兩人鬧起矛盾來,蔡曉光還真不一定能降伏周蓉這頭倔驢。


    不過以蔡曉光對周蓉的愛護,不一定能吵起來。


    周誌剛,李素華本就對蔡曉光這個女婿滿意,現在當然不會出難題。


    很快就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因為周誌剛在吉春市待不了多久,下午,蔡曉光就聯係了自己的父母,兩家父母倉促的見麵了。


    一切順利。


    晚上回來,周蓉就提出,她和蔡曉光領了證,結了婚,她就會搬出老周家,去蔡曉光單位分配的房子住。


    李素華挺不舍的。


    而周蓉上樓時,在他耳邊悄咪咪說了一句話,讓他完全明白,為什麽周蓉這麽痛快地結婚,嫁給蔡曉光,都不掙紮了。


    “終於要離開有你的地方了。


    小弟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又多想找個沒你的地方。


    我是你二姐,二姐,二姐”


    周蓉說的時候有些歇斯底裏,她好像壓抑了很久,今天都吐露了出來。


    原來她這麽痛快地答應結婚,是有想脫離他陰影的意圖。


    “你不喜歡蔡曉光?”錢文突然問道。


    “不,我喜歡曉光,我是倔,是自以為是,可我不是沒有心。


    這麽多年曉光風風雨雨接我,送我,陪我,我心中早就有了他。”周蓉手握胸前,認真說道。


    錢文一笑,“那恭喜你找到了真愛。


    小妹!”


    周蓉一愣,然後看著錢文遠去的背影,張牙舞爪,拳打腳踢。


    “我是你二姐,二姐,二姐。


    我是老周家老二,你才是最小的!


    你給我等著,我會過的比你好,終有一天我會壓你一頭!


    終有一天。”


    錢文都成周蓉的執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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