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州,涇縣,呂家村。


    因為呂師囊帶走了許多青壯從軍,村裏剩下的,大多是老弱。


    天還未亮,村裏家家戶戶便開了門,隨著炊煙升起,吭哧吭哧的磨刀聲不斷響起。


    磨的,是鐮刀。


    四月下旬,麥子已經成熟,收獲的季節到了。


    總要把鐮刀磨的飛快,割麥子才省力氣。


    六十多歲的呂益權一邊磨刀,一邊歎氣。


    家裏麵新分了二十畝地,本是高興的事情。


    可是兩個兒子都在軍中,隻靠自己一個人,決計是忙不過來的。


    “益權,早飯做好了,過來吃啊。”


    “好,鐮刀磨好了就過去。”


    呂益權就一個人,農忙的時候飯也沒功夫做,好在鄰裏關係不錯,可以在旁邊的呂強家搭夥吃飯。


    呂益權已經提前給了一貫錢,兩鬥米,等到農忙完,估計還要補一些。


    本來嘛,一貫錢雇個短工綽綽有餘,隻是涇縣青壯大多從軍去了,想雇人也顧不到,實在無可奈何。


    不一刻,兩把鐮刀磨的雪亮,刀刃上已經起了毛,手指輕輕蕩過,便是一條口子。


    “好鐵!這越州來的家夥,真是不錯。”呂益權滿意地想到。


    鋤頭、鐵鍬、鐮刀等農具,都有越州鐵礦的戳印,質量非常好。


    呂強家的三個兒子也都投軍去了,然而還有三個兒媳婦,老伴兒也在,都是能忙的。


    不像自家兩個兒子,都是單身狗。


    “益權,坐。”


    呂強招呼一聲,端上了飯菜。


    一條紅燒魚,一鍋肥肉燉白菜,一碟子鹹菜,整治的不算整齊,油水卻很足。


    六個大人,加上四個孩子,坐了一桌子,


    呂強給呂益權倒了碗酒,道:“益權啊,別著急,等我家忙完了,一起去你家地裏。”


    “嗯,不著急。”呂益權呷了口酒,道:“先去把學堂的收了再說。”


    端起碗吃飯,呂強歎道:“這幾個崽子可是趕上了好日子,吃得好,有學上,也不枉孩子們都去投軍了。”


    “可不是,呂相公待我等親厚,以前我們呂家莊也算不錯,也就過年的時候才能吃肉喝酒,哪像現在,天天都有酒肉。”


    說著話,吃完飯,兩家人各自提著鐮刀出門,向著學田走去。


    學田屬於村學的財產,一共五十畝,其收入主要擔負學舍教授的工資。


    縣裏隻要支出少部分現金補貼,即可以撐起一所學舍。


    以田替錢,極大地減少了地方上的現金支出。


    天亮時分,一群人到了學田旁。


    已經有人在田裏忙著了。


    都是家裏有孩子在上學的村民,自發前來幫忙。


    忙了一陣,學舍教授易水寒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拎著漿湯,帶著學生們走了過來。


    “多謝諸位鄉親幫助。”易水寒謝道。


    易水寒在鎮江府表現出色,卻不想在攻打北固山時,被打爛了一條腿,隻能退役。


    恰逢呂家村的教授,那個呂師囊家私塾老先生,調去縣裏擔任文書去了,他便來到了此處。


    呂益權笑道:“易先生客氣,此乃我等應該的。”


    易水寒朝眾人拱了拱手,又對學生們喝道:“快去,給大家倒水。”


    孩子們嘻嘻哈哈地去了。


    忙碌間,一隻二百人的軍隊開了過來。


    除了刀槍,士卒們還提著鐮刀。


    易水寒定睛一看,最前麵卻是涇縣知縣苗合。


    苗合早看到了易水寒,搶先說道:“易教授,甚時得空,去縣裏把留守士兵練練啊。”


    士卒們朝易水寒敬了個禮,放下刀槍,操著鐮刀便下了地。


    易水寒一一回禮後,問道:“苗相公,如何讓軍隊來幫忙了?”


    苗合笑道:“太子指示,各地務必確保夏收夏種工作及時有序的完成。


    因為大量青壯從軍,我和縣裏駐軍商量了,分出兩千人幫著鄉親們搶收搶種,順便也計量收成,準備收稅。”


    “哦,那倒是不錯。”


    一百生力軍加入,五十畝學田頃刻間收獲完畢。


    有苗合帶來的牛車帶到打穀場,脫粒後稱重。


    一共一百七十三石,平均每畝三石多,還不錯。


    當然,學田是不用交稅的,這些收獲全歸易水寒支配。


    士卒們沒有休息,三兩人一組散去田間地頭,幫著鄉親們割麥子。


    站在樹蔭下,易水寒問道:“苗相公,今年稅收能有多少?”


    苗合道:“我縣有土地一百多萬畝,平均下來,大概在五十到六十萬之間。”


    易水寒搖頭,道:“這收成不行啊,多數人夠嗆能吃飽。”


    苗合苦笑,道:“沒辦法,上田太少,我最近到處跑,準備挖些水渠,盡量把旱地都變成水地。”


    易水寒不置可否,道:“好好努力吧,有困難給我說,我給太子寫信。”


    說了一陣,苗合問道:“易教授,上次給你說的事,你意下如何?”


    苗合說的事情,乃是把他一個侄女嫁給易水寒。


    若是一般的殘廢,苗合肯定不會正眼看的。


    易水寒可不一樣。


    他是太子親軍一員,和方天定關係非同一般。


    苗合作為知縣,想聯係太子隻能走正規渠道,還不一定能夠有回應。


    易水寒可以隨時給方天定寫信,且必有回應。


    這樣的渠道,對於一個底層官員來說,真的是羨慕嫉妒恨。


    不過講道理,就算沒有這個原因,嫁給易水寒也不虧。


    易水寒是都頭退役,殘疾津貼一個月五貫錢,隻要不染上黃和賭,完全可以活的有滋有味。


    想了想,易水寒拱拱手,說道:“便有勞苗相公了。”


    見易水寒答應,苗合大喜,道:“好說,好說,以後便是一家人了。”


    呂家村忙碌不休,古築村村民也不能清閑。


    黃雲挨家挨戶走過去,叫道:“鄉親們,都把糧食準備好,等會一起去給縣裏送去。”


    有人問道:“裏正,何必送糧,直接折算成銀錢繳納便是。”


    黃雲回道:“也可以,那都準備好銀錢,我搭送鐵的船送縣裏去。”


    不得不說,古築村的人真的是闊了。


    在鐵礦上做工,男人一天掙三五百文很容易,女人們賣些吃食酒水,一天也能入賬一二百文,比在幾畝薄地裏刨食強太多了。


    又有人道:“城裏有人租地,要種那勞什子棉花,我們租不租?”


    黃雲道:“你們還有心思弄那幾畝地麽?”


    眾人都笑。


    礦上打工掙的那麽多,如何有時間耽誤在地裏。


    應天府,臨時行宮內。


    方臘問道:“今年夏收幾何,可有數據?”


    馮喜道:“根據估算,u看書.uukns至少入庫一千五百萬石夏糧,錢兩千萬貫。”


    在方天定麵前,馮喜是情報頭子,在方臘前,他還是那個馮掌櫃,身份切換毫無違和處。


    方臘沉吟片刻,道:“建國在即,戰爭未絕,糧食萬萬不可有缺,看好那幫當官的,不要出問題。”


    馮喜躬身道:“陛下放心,絕不會有人敢貪汙。”


    方臘又道:“嗯,還要保證百姓足用,但有疑慮,立刻請教大郎。”


    說這話,方臘沒有任何壓力。


    畢竟,兒子實在太能幹了,當老子已經習慣了躺著。


    馮喜退下,方臘傳見劉韐。


    雖然還未正式宣布,劉韐已經被內定為第一任宰相。


    劉韐到來,方臘問了建國籌備的進展。


    因為夏收緊張,城池宮殿建設耽誤了許多。


    這沒辦法,方臘很理解。


    方臘又問道:“棉花種植安排的如何?”


    劉韐道:“畝產一石以下的田地,大多改種棉花,隻是收成如何,尚且未知。”


    方臘頜首,道:“棉布之優越,大家都看在眼裏,務必抓緊。”


    劉韐應下。


    棉布的好處,南方尚且不覺得如何,等到了北方冬季,定然有大用。


    所以,推廣棉花種植,勢在必行。


    當然,在沒看到收獲之前,百姓也都疑慮,這很正常,等到秋收,看見了甜頭,百姓自然踴躍種棉。


    ………………


    感謝“天津寶德學院”的又一次打賞,十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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