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節血戰萬家嶺二十


    石頭身份低微,自然是沒有資格知道和參與長官們製定作戰計劃的會議的。雖然他如今已是上校團長,統率3000將士作戰的指揮官,但在動輒數萬十數萬大軍對陣的戰場上,實在太過渺小。


    張靈甫似乎是因為好久沒有見到石頭對他格外的青睞,離開峰頂之後,便是拉著他問東問西,詢問著這段時間的一些事情。月餘時間本不算長久,但在如今血戰一場接一場打著的情況下,事情自然頗多。


    自從日軍台灣步兵旅團在星子以南的隘口地區登陸,張靈甫帶著153旅全旅過去駐防後,他們便一直分隔東西。讓張靈甫沒有想到的,就是這麽短短一個多月時間,石頭這個小老弟卻是聲名雀起,隱隱快有51師第一悍將之稱了。


    這也難怪,在南潯線方向僵持不下,甚至因為被襲了馬回嶺而不得不撤退到第二線烏石陣防線的情況下,身處岷山的302團卻是大發神威,江家山的突襲戰和高嶺村的伏擊戰擊潰日軍的2個大隊,大軍甚至因此而殺回瑞昌,這可是切切實實的大勝,如果不是因為石頭沒有後台,至今仍身份不明的話,換成其他人,早就會因此連升數級從此平步青雲了。


    聽完石頭的敘說,張靈甫陷入了沉寞之中。


    石頭在張靈甫麵前自然是有問必答,有什麽說什麽,也正因為如此,張靈甫可以最為詳盡的掌握著他這接連幾仗來的情況,從方方麵麵思考和對比這幾仗的得失。往往,他會不由自主的將自己與石頭換位,設想假如自己身處石頭當時的情況下,會如何來麵對這樣的困境和情況。不管是岷山也好,如今的獅子岩也罷,每一次麵對的鬼子,無不是302團的數倍,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但讓張靈甫苦笑不已的是,他發現假如自己身在石頭當時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比石頭做的更好。要防守岷山,他可能會比石頭守的更好,以他豐富的作戰經驗和手下將士的悍勇,即便是一個日軍聯隊,在重炮沒法發揮作用的情況下,短時間裏也根本不可能有什麽機會。但他會放著好好的岷山不守,去打瑞昌鬼子的主意?


    張靈甫不這麽想,就算這個命令是旅長下的,他也會拒絕,因為在他看來,這完全就是送死,根本不符合戰場情況和需要。一個團去佯攻和誘敵,去麵對鬼子的一個旅團,其中的風險可以想象,遠不如依托岷山的地勢死守來的直接的多。


    如果是這樣,那就不可能有江家山的戰鬥,更不可能奔襲數十裏之後伏擊到鬼子的援兵取得大捷。軍事常識和兵法戰陣此刻卻像是成了無形的枷鎖捆住了他的思維,讓他根本沒法理解石頭當時怎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的反應。


    就像他也根本想不出,不過就是防守一個獅子岩,石頭也能玩出這麽多的花樣來一樣,團長親自帶著五百騎去襲擊敵人的指揮部?不說能不能準確的找到敵人指揮部的所在地方,單是想要突破對方的防線,就不知道要承擔多少的風險了,這其中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全軍覆沒從而導致整個獅子岩的失守,如此大的代價,誰會去冒這個風險?


    石頭,隻有麵前這個顯得十分靦腆的石頭。


    “張大哥,圍殲戰是不是要開始了?”石頭在說完獅子岩白天的戰鬥經過之後,終於長籲一口氣說道。


    張靈甫還沒有從石頭的話中回過神來,好半晌之後,他才苦笑道:“石頭,你是個天才!你似乎天生就是為打仗而生,真不知道你腦袋裏麵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怎麽會想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計策。”


    石頭失去了在302團眾人麵前的彪悍,失去了在郭兗麵前的那種說一不二的冷酷,此刻他傻嗬嗬的笑著,不時的伸手摸摸腦袋,一如他當時在小柳河時的樣子。聽到張靈甫的話,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張大哥,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


    張靈甫搖了搖頭道:“不!你什麽也沒有做錯,你這幾仗打的非常的漂亮,堪稱騎兵作戰的教科書,我就是奇怪,好像我給你的教材中,騎兵方麵的作戰資料極少,這個年代,騎兵的作用已經大大的降低,你是怎麽想到這些的?”


    石頭先是茫然,旋即苦笑道:“我……我不知道……,我隻是覺得,光靠步兵的兩條腿,打仗的時候總是容易錯失一些機會,就用繳獲的戰馬建了一個騎兵營,沒想到誤打誤撞,倒真是起了點作用。”


    張靈甫認真的看了看石頭,盯著他一字一句說道:“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麽嗎?”


    看著石頭茫然的搖了搖頭,張靈甫嚴肅說道:“我現在就想拿把刀劈開你的腦袋,看看裏麵到底塞了些什麽東西!想知道你小子以前到底是幹什麽的,到底是哪路神仙。打仗這麽厲害,武功這麽高強,不可能是無名之輩,但為什麽找遍了67師和11師的資料和各級官長,就是沒有任何的消息?當時在你們前麵殺進羅店的,可就隻有這麽兩支部隊。”


    提到自己的身世,石頭不由也是黯然神傷,低下頭去。自己是誰?父母又是誰?那個曾經在腦海中出現的女人,會是自己的母親嗎?娘,你到底在哪裏?


    石頭不由在心底呐喊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仗打的越來越多,他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他已經很少有時間去想這些。然而,並沒有因為這個,而讓他想家想爹娘想自己身世的想法漸淡,反而因為時間的積累而越發的熾熱和強烈起來,一時間,連呼吸都急促不安起來。


    聽著耳旁石頭突然急促的呼吸聲和低頭不語的樣子,張靈甫顯然知道自己觸到了他的傷心事,對此,他隻能無奈的歎息了一聲,能想到的辦法,他都已經想過了,醫治、查詢、打聽,甚至是拿著石頭的照片去各個部隊去詢問,卻是至今仍舊絲毫沒有頭緒,就像是他這個人從來就不有出現過,突然就蹦到了他們的麵前一般。


    看到石頭苦悶的樣子,張靈甫不由轉移了話題問道:“你這次立了大功了,所以鈞座才會如此高興,等這仗打完,你至少能升少將,這可是許多人一生的夢想,你才剛剛20出頭就實現了,說起來,我都嫉妒的不行,往後若是因此而聽到一些冷嘲熱諷的閑言碎語,別往心裏去,你要知道,有些人付出的努力和汗水要比你多的多,卻至今一無所獲。”


    這話聽得石頭心中一暖,這樣關心的話語,在老孟、柱子、鄭營長等人走後便很少有人會這般說道了,隨著他的官職越來越高,勝仗越打越多,他漸漸發現身邊的許多人都開始對他有些疏遠起來,當然不是說關係不融洽,而是多了一些敬畏,少了一些普通和隨意,這讓他十分的無奈。也隻有張靈甫,雖說如今彼此身份地位已經差不多,但仍舊把他當作那個剛剛從戰場上撤下來,什麽都不懂的白癡一般關懷倍至,這讓石頭在麵對張靈甫的時候,總是感覺要輕鬆許多。


    “你是怎麽知道我們這次是圍殲而不是隻為了堵住鬼子前往德安的道路,被動的防守?”張靈甫繼續說道。


    “一開始,我的確有這方麵的猜測,以為隻是因為我們302團靠的近才被派過去拖延鬼子前進的腳步,但隨著援軍一直沒來,以及看到我們74軍的戰旗之後,我便確定這是場圍殲大戰了。”石頭緩緩說道:“如果隻是被動的防禦,在我們趕來之後,上峰一定會從德安抽調守軍趕來增援,最起碼糧草武器和補給輜重和消息情報會及時送來。但沒有,從我們到獅子岩一直到你們過來,什麽都沒有,這說明我們隻是誘鉺,是來麻痹和迷惑鬼子的,是要讓鬼子覺得我們就隻有這點人馬,德安一線兵力不足。如今我們74軍既然能從隘口一線撤出,那星子一線和廬山一帶的部隊都應該已經就位,兵力上足以形成巨大的優勢,吃掉這股日軍問題不大。”


    “你倒是敢想,不錯!這是一場大戰,一場抗戰以來規模最大的圍殲戰,上峰籌謀積蓄了這麽久,就是為了不讓鬼子察覺到我們的真正作戰意圖以便可以畢其功於一役,一個師團,這可是整整一個師團。”張靈甫說著,也是不由有些激動了起來,如此大仗一旦得勝,那絕對將名垂青史,永為後人所膜拜瞻仰。


    石頭卻是沒什麽興致,他突然想到了紀鴻儒,想到了蘭封會戰,當時,他們也一度有機會圍住日軍的主力,然而最終功虧一簣。當時,他還隻是一個營長,隻管聽從團長的命令行動,對於整個戰場的情勢都不堪了解,今天,他已是一團之長,但相比於上次,卻也好不了多久,這一次,又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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