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掩蓋上一本用粗線裝訂成一冊的筆記,雄豪婉麗、衝淡清奇的字體是留給石頭的第一印象,除此之外一段段飽含深意的獨到見解,一條條加粗著重的名言至理,則是深深的烙印進了石頭的腦海之中,讓他一直感覺到空曠迷茫的腦海裏,此刻翻滾著無數的先輩經驗,有著成套成套的統兵作戰要點,有著一篇篇早就製定完善的訓練計劃,最讓石頭感覺到收獲的,其實不在於書本上的這些知識見解,而是他的自信心,這一刻,書本和筆記上繁雜的文字毫無疑問極大的充實了他的內心,對於帶兵打仗,在有了這些東西作為“後援”之後,那種如履薄冰,瞻前顧後的顧忌便是少了許多。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閉上眼睛,石頭不由回味想張團長筆記上開篇所寫的一段話,這應該是張團長學習過這麽多的課程之後,所具有的最深感悟?可幾本兵書中所述的《兵機》、《戰守》、《軍陣》等篇章中對於大軍各種情形下的排兵布陣都做了詳細的闡述,例如安營紮寨時的魚鱗形排布、行軍時的一字長蛇陣要點、遭受變故隨時轉變的二龍出水陣以及轉換成攻守兼備的天地三才陣等等,每一種陣勢的變化和各種力量的調備,都在運轉之中做了詳細的說明。


    而這句“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石頭卻是知道並不是張團長自己想象出來的,原文的出處他現在已經知道了,甚至還認真的看過,那便是《孫子兵法》中的《虛實篇》所載: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製流,兵因敵而製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


    “這個孫子所說的兵法最高境界是因敵變化而取勝,不拘擬於陣勢,但沒有陣勢,又是如何發揮出最大的攻擊力呢?”石頭暗自思付,皺眉苦想,大量的知識和內容是裝進了腦子裏,但其中所包含的至理卻是沒法一下子貫通。


    其實這也就是石頭根本沒有讀書的記憶和經驗,三連的其他人更是連字都不認識,自然是沒有人能幫上什麽忙,在石頭感覺到自己讀了這麽多書盡然還有如此多的問題沒有想明白之後,便是十分沮喪的感覺到自己似乎沒有這方麵的天份?


    要是石頭如今的想法傳到其他人的耳朵裏麵,估計真會鬱悶死不少人,在這段時間裏,石頭基本上將那口皮箱中的書全部都記在了腦子裏麵,這種極其變態的能力,雖然大部分是因為他腦袋裏麵的空白,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樣,對於這些事情的吸收能力非常強,可過目不忘的本事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算得上驚世駭俗了。


    “石頭,休息會吧!都七八天了,就沒看你好好休息過,照我說呐,書要看,這身體也要多活動活動啊,特別是身上的傷剛好,更要多注意啊。”老孟坐在門檻上,吸著煙杆,斜伸著腿,要不是領口掛著中尉的軍銜,任誰都會把他當做一個農村看門的糟老頭。


    “是啊石頭哥,這麽長時間了,也沒見鄭營長來過,最好還是去營部看看,聽說張團長在小柳河七天之內三戰三勝,一路將小鬼子趕回了羅店,俺們就這樣縮在這裏,可真沒勁頭。”小山東也是帶著極度的羨慕說著,看他們的樣子,這段時間的安穩日子過下來,一個個都跟先前的陳大斧一樣了。


    石頭回味著一冊冊兵書上的先輩經驗,聽著這一老一小的嘮叨,卻是平淡的笑著搖了搖頭道:“營長讓我們在這裏休整,這是對我們的關愛和褒獎,怎麽能得了好處還去鬧騰呢?”


    石頭的話一出口,一旁眾人一個個奇怪的互相看了看,正靠在院牆上擦著步槍的李文光更是驚叫道:“不對呀,連座這幾天說話,一句比一句有道理,什麽褒獎?這詞啥意思啊?”


    李文光的話讓石頭愕然,似乎對於這種情況,自己根本沒有注意到,倒是一旁的俞龍亭這個時候解釋道:“褒是誇講、讚揚的意思,褒獎就是誇講獎勵啊。”


    老孟抽著煙,也是嘖嘖有聲的說道:“都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看樣子,這書裏頭是真有不少的名堂的,石頭這七八天下來,整個兒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說話什麽的,也是越來越讓人理解不透,都說讀書人明理,嘖嘖,還是能認字兒的有出息喃。”說著,老孟又羨慕的看向俞龍亭道:“龍亭啊,你可要好好的學啊,咱們連,除了石頭也就隻有你了,要是啥時候能像張團長那樣,那咱們全連的人都沾光了。”


    俞龍亭被老孟這麽一說,臉頓時紅了起來,一臉慚愧道:“老伯,我……我可不是那塊料,這書上很多字,我都不認識的。”


    “慢慢來,好好跟石頭學嘛,咦,還真奇怪了,石頭這腦子啥都不記得了,這打仗厲害的嚇人,怎麽這書也會念啊,這是怎麽回事啊。”老孟吧唧吧唧的,一邊吸著煙一邊說著,轉了一個圈兒,這話題,直接又繞到石頭的身上來了。


    石頭這幾天來有種越發沉穩的感覺,年輕的臉上,單薄的身軀,那種不動如山般的沉重遠超出了他眼下的年齡,聽到老孟的話,也隻是輕笑道:“老伯,你先前說的可能是真的,我說不定真出身在地主老爺家,要不然可真沒辦法解釋我現在的樣子。”


    “那樣也好,那樣也好啊,出身在有錢有勢的人家,那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份呐。”老孟歎息著說著,顯然是對於自己等人的悲慘命運感覺到無奈。


    石頭搖頭道:“討論這些都沒有什麽意義,在鬼子的槍口下,可沒有人管咱們是什麽出身,是不是有錢有勢,想要活著走出戰場,除了要將刺刀送進鬼子的身體,還需要齊心協力打贏一場場的硬仗,隻有將鬼子徹底打敗了,打跑了,咱們才能安心的討論著以後怎麽過日子。”


    “咳咳……你說的對,你說的對,唉,這仗呐,眼瞅著可真不是一天兩天能打完的啊!我這把老骨頭是等不到那個時候嘍……”老孟歎息著說道。


    就在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的時候,在外麵值哨的柱子快步的走了進來,略帶著興奮的說道:“石頭,快,快去迎接一下,團長和營長過來了。”


    石頭聞言徒然起身,手裏的書也是順勢遞給了俞龍亭,心中暗自思付這事有點不太對頭啊,團長和營長都來了?難道發生什麽事情了?自從他們在小柳河撤回來,鄭營長安排著他們到這裏休整之後,除了送飯的人外,基本上就沒有其他人來過,而自從張團長送的一箱子書來後,石頭也是忙於學習,樂的清閑,一門心思想著的就是怎麽學到一身的本事,不說像張團長那樣儒雅俊逸吧,至少也能像周連長那樣懂得進退之道,在別人拿他們當炮灰的時候,多少也得有點反抗的力量不是。


    看著俞龍亭極為精明的將書和箱子收起來抱回屋子,石頭也是暗自點了點頭,不是他不想將這些東西拿出來與人分享,關鍵是,自從周連長夜襲的那件事以後,對於這些高高在上的長官們,他多少還是抱著一點戒心的。


    幾個穿著幹淨筆挺軍裝的人跨進了院子,人未至聲先到:“石頭,傷好了沒有?”


    聽出了是程團長的聲音,石頭挺直了身子筆挺的敬著軍禮道:“報告團座,我隨時可以上戰場,三連的弟兄,隨時隨地可以跟鬼子血戰。”


    程智在鄭浦生和另外一個副官模樣的人陪同下走了過來,看到石頭精神飽滿,銳氣內斂的模樣時,倒真是有點吃驚,不過,身處高位,久經曆練,神經自然也比常人堅韌的多,臉上隻是表情微滯,便又回複平常,笑著說道:“不錯不錯,看樣子,倒真是好的差不多了,石頭啊,你現在可是我們第五十一師的名人了,師座在幾次會議上都點名表揚了你的,更是放下話來,要重點關注,著重培養,這些年來,能得師座如此賞識的人,除了你之外,也就隻有張團長了。”


    石頭以前聽著老孟他們的話,對於那些高高在上的長官,還是頗為敬畏的,但後來經曆了不少的事情,又是親眼看到了周連長是怎麽樣一個死法,對於這些人倒是看的平淡了許多,甚至內心之中,還有著隱隱的抵觸,聽到團長的話,也隻是平靜說道:“願隨師座團座誓死殺敵。”


    程智愕然看了石頭一眼,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這也是一個腦子沒有記憶的人所能說出來的話,看著石頭那樣沉穩如山般模樣的表情,程智真想問問他是不是腦子好了,回複記憶了?


    但這話終究是被他忍了下來,點著頭,帶著讚許模樣的表揚道:“很好,有一往無前的勇氣,方能建不世之功業,這次來,我是傳達命令的,讓弟兄們抓緊時間收拾收拾東西,今天下午去小柳河找張團長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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