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節


    石頭受了重傷,聽著這個消息可是著實將程智和鄭浦生震懾了一把,他們可都是和石頭並肩作戰過的人,對於那個年輕的“白癡排長”擁有著怎樣的戰鬥能力知道的一清二楚,那種超乎尋常的身手,別說是看了,就是聽都沒有聽說過,石頭的出現,可謂是打破了他們的想象的空間,徹底的打開了他們的視野。


    可如今連石頭都傷到不能動彈了,那先前該是遭遇到了什麽樣的慘烈戰況?


    在劉文鋒的陪同下,他們在幾句話的時間裏麵,便是趕到了一班的陣地,隔著幾步遠的距離,鄭浦生便是大聲喊道:“石頭,我是鄭浦生,怎麽樣了?”


    機靈的小山東,已經提前將團長營長過來的消息告訴了他,所以石頭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倒是沒有太過意外,在老孟的幫助下,他搖搖晃晃的想要站起來,傷口上的疼痛,卻是讓他倒吸了幾口冷氣。


    鄭浦生快步上前,一把從旁邊扶住了石頭,感受著因為極度的痛苦而不停顫抖的身軀,鄭浦生關切的問道:“傷在什麽地方?處理過沒有?”


    “營長,你交待的任務,我們一排完成了。”石頭咬牙顫抖的說著。


    “好,好,好,我早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們失望,有你在這裏,小鬼子就甭想撈到什麽好處!”鄭浦生寬慰著說道,尤其是在約莫知道了戰鬥的慘烈之後,對於石頭的讚賞,那是真正的發自內心和肺腑了,說實在的,在昨晚的夜襲失敗之後,營部和團部的想法中,他們肯定是守不住陣地的,最好的情況,便是有一部分人突圍回來,哪會想到到了今天晚上了,還能在這裏見到他們。


    “鄭營長,你帶著三連的弟兄們撤到營部休整吧,要是讓仲麟兄知道石頭受了這麽重的傷,到時候可是要找我算帳的!”一旁的團長程智在他們二人寒暄完了之後,便是輕笑著說道。


    “團座放心,我立即去安排醫護替石頭重新處理傷口,在他的傷沒有徹底養好之前,絕不讓他再上前線。”鄭浦生認真的答道。


    程智點了點頭,滿意的看了一眼鄭浦生,目光又是落到石頭的身上,並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切的說道:“日軍還在我們國地上肆虐,百姓還在戰火中煎熬,好好養傷,傷好之後,當與更多忠肝義膽之士齊心協力,驅倭複國,光複家園。”


    石頭聽著團長慷慨激昂的話,也是全身血液沸騰,立即提高了聲音說道:“團長放心,等傷一好,我定然跟在團長身後再跟小鬼子決一死戰。”


    程智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在二個警衛兵的陪同下轉身便離開了一排的陣地。


    四周眾人立正敬禮,默不作聲,直到看著團長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是緩緩放下胳膊,鄭浦生的神情也是凝重了起來,遠不像剛剛跟在團長身邊時那樣的平靜,“石頭,聽你說過河了?二排還有多少弟兄活下來?”


    石頭聞聲,也是語氣一變,厲聲問道:“營長,為什麽要夜襲?為什麽要讓連長去送死?”


    石頭的話一出口,四周眾人無不驚愕,一個個吃驚的看著石頭,要知道,鄭營長可不是上次來的旅部參謀,那個參謀雖說是個上尉,但並不帶兵打仗,權勢上與鄭營長相差的太大,更保況,鄭營長是他們三連原先軍官中僅剩的惟一一個了。


    鄭浦生似乎也沒有想到石頭會是這個樣子跟他說話,夜很黑,對岸的炮火轟炸也是稀疏了起來,這讓他的視線很受影響,隱約可以看到石頭的臉,卻是不太能看清楚上麵的表情,不過想到石頭橫眉怒視,雙眼噴火的神情,鄭浦生不僅沒有生氣,反倒是苦笑了笑,親自扶著石頭,便是對著身旁的老孟說道:“我跟石頭私下談幾句話!”


    老孟老成了精的人,聞聲哪裏還能不知道該怎麽做,當即揮手對著一班的眾人說道:“都去前麵陣地盯著,別讓小鬼子鑽了空子。”


    看著一旁眾人的離開,鄭浦生扶著石頭坐下來,甚至還為他整了整地上的一條薄毯子,那動作哪裏像是一個統領一營人馬殺敵衝陣的軍官,更像是一個晚輩無微不至的大哥,等石頭躺穩了,他這才說道:“石頭,上麵的事情,並不像你看到的那麽簡單,夜襲的命令是旅長親自下的,我們惟一能做的就是執行!”


    石頭想到周遠對他的關照,想到前天還在教導他眼界放寬,目光放遠,如今卻是陰陽兩隔,心中極為悲憤,不甘的問道:“旅長下命令,難道不跟團長商量嗎?”


    “你以為上下級之間,就是絕對的服從和推心置腹?你以為上峰之間就是一團和氣?”鄭浦生反問了一句,隨後似乎想起來,這些事情跟石頭說了,他暫時根本沒法理解,便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長歎道:“石頭,等你到了一定的層次,你就能知道這其中的道道了,簡單的說了吧,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爭鬥,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


    石頭聽著這話,整個人也是隱入了沉默之中,慢慢的回味著營長的話,慢慢的,他發現自己從營長的話裏,似乎找到了一點頭緒。


    上層之間的爭鬥?團長和旅長之間的隔閡?這種層次的較量,為了那所謂的看不見摸不著的權利,就得犧牲他們這樣的士兵嗎?這樣的仗還怎麽打?這種對麵強悍日軍時,各部之間,盡然還互相算計的情況,根本就是有死無生的局麵啊。


    “營長,哪道旅長就不希望我們打勝仗?”石頭不解的問道。


    鄭浦生一愣,呐呐道:“打勝仗?誰不希望自己的部隊打勝仗?國難當頭,打一場勝仗,再有人幫忙送作的話,那就能一飛衝天,這種巨大的誘惑誰不喜歡?”


    “那為什麽還要夜襲?那明明就是沒有絲毫成功的可能。”石頭不死心的問道。


    “沒有成功的可能?仗沒有打,又有誰知道結果是勝是敗?石頭,你別去想這些事情了,上峰彼此之間的關係,暫時不是你所能想象的通的,裏麵涉及到太多的博弈,太多的利益,其中的黑暗和肮髒,不知道反而是一種解脫。”鄭浦生歎息著說著,自從當上營長之後,他反倒像是徒然間蒼老了不少,連歎息聲也多了起來。


    石頭卻是不肯就此放開,嘴裏不停的念道:“肮髒,黑暗,博弈……”


    半晌之後,他又徒然間念道:“利益?一次夜襲還能有什麽利益?這種損兵折將,白白死了百來個兄弟的敗仗,還能產生什麽利益?”


    鄭浦生無奈的看了石頭一眼,對於這個小子鑽牛角尖,似乎不弄懂就不罷休的樣子,也是沒有絲毫的辦法,或許本事過人的人,都是這種愛鑽牛角尖,絕不輕易放過任何難題的性格?


    看到石頭念道著一個個字,細細琢磨的樣子,鄭浦生思量之後,還是平淡的說道:“其實,想通這些事情,從結果上來看,是起不到絲毫作用的,你現在看到的,隻是一場敗仗,是打了敗仗之後的結果,但還是像先前說的那樣,假如這仗打勝了呢?”


    “這樣的仗能打勝嗎?”石頭憤憤然說道。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必勝的仗,反過來說,也就沒有必敗的仗,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其中所擔的風險和所能獲得的利益!”鄭浦生細細的剖析道。


    石頭聽著鄭浦生的話,也是漸漸的冷靜了下來,小柳河北岸的戰場上,如今已是傳來了激烈的槍炮聲,看的出來,有著大量的部隊參考了進攻,但石頭的興趣,卻是沒有放在這上麵,而在琢磨著營長的話,“風險,利益?”


    念道著這兩個詞,順著營長的思維下去,石頭終於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他忽然無奈的發現,好像這種傷亡和損失,對他們來說難以接受,但對於他們整個旅來說,似乎有點無所謂?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渾身上下都有了寒意。


    “風險?夜襲失敗了,連長他們殉國了,風險最多就是小柳河失守!最多不過就是我們三連的防區被鬼子占領!”石頭不安的說道。


    “是的,你以為上峰他們不知道其中的危險嗎?你以為對於小柳河這裏的情形他們不知道嗎?那你就想錯了,能擔當這麽高的職務,能統領幾千人的隊伍,又有哪個是庸才,哪個是無能之輩?他們所為的,不過就是這種低風險所產生的巨大潛在利益而已。”鄭浦生用一種幾乎哭出來的聲音說道:“夜襲失敗了,不過就是死了百把個弟兄,鬼子也過了河,但在處處接戰都失利的情況下,這百把多人,不過就是一個數字而已,這點損失又有誰會去管?然而你看到現在的情況沒?聚集起強大兵力後,一個晚上,就可以把鬼子連根拔掉,一口氣吃掉近兩個中隊的鬼子,這就是戰功!報到師部的時候,夜襲的部隊就是去誘敵的,就是麻痹鬼子的,在這樣一場勝仗麵前,又有誰會說他們指揮不當?”


    鄭浦生的話,頓時讓終於了解了其中內情的石頭冷汗直流,麵無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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