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院中。


    蘇建安立於院中,夜色籠罩著他的身影,平添幾分滄桑。


    這位為大昭嘔心瀝血,勞作數十年的老臣,此刻陷入了沉寂許久的糾結猶豫之中。


    直到許久後,他這才冷漠的抬頭,麵無表情看著圍牆上的李北風,冷聲道:「你想做什麽?」


    圍牆之上,李北風神色淡然,瞥了蘇建安一樣,輕笑道:「蘇相既然知曉我如今的身份,也應該知道我如今不適合在京中露麵……我想見一個人,恐怕需要蘇相幫忙!」


    蘇建安心頭一跳,仿佛意識到什麽,眯著眼睛盯著李北風:「你想見誰?」


    「蘇相不是已經猜出來了麽?」


    李北風似笑非笑反問。


    蘇建安的眼神瞬間犀利,猛然盯著李北風。


    這位權傾朝野,掌權數年的宰相此刻渾身上下氣勢非凡。


    他如何聽不出李北風話中的意思?


    如今的他是北齊餘孽,北齊的太子,也是北州地區造反勢力的領袖!


    而北州的混亂也導致了大昭軍心動蕩,連連吃了敗仗,陷入如今困境。


    可以說,大昭走到如今這一步,全是拜眼前此人所賜,與他脫不開幹係。


    然而現在,他竟敢孤身出現在大昭京城。


    他到底有什麽目的?


    「你想複興北齊,重建北齊?!」


    仿佛意識到什麽,蘇建安眼眸中迸發出了強烈的光芒,死死盯著李北風。


    「蘇相既然清楚,又何須廢話?」


    李北風目光淡然,北齊要複國,這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早已明牌!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蘇建安冷冷道。


    北齊早已滅亡,昔日北齊的地盤,如今已成了大昭的一個州。這幫北齊餘孽想要趁著他大昭內亂之際卷土重來,癡心妄想。


    李北風意味深長的瞥了他一眼:「如今來看,恐怕這已經不是蘇相能說了算吧?」


    「如今我北齊兵馬已掌握北州多處城鎮,羽翼豐滿……如今大昭,還能擋得住麽?」


    蘇建安眼眸陰沉,冷聲道:「爾等一幫宵小,待我大昭鎮壓叛軍後,回頭收拾爾等餘孽,輕而易舉!」


    李北風坐在圍牆上,嗤笑一聲:「蘇相,眼下以大昭如今的處境,你確定能處理的了叛軍?」


    「昭南王爺來勢洶洶,如今已攻陷南州部分地區……如今你大昭可有鎮壓之法?!」


    蘇建安沉默了。


    鐵青著臉色,一言不發。


    片刻後,他猛然抬頭盯著李北風:「你到底想做什麽?!」


    他孤身來到京城,到底有什麽目的?


    「俗話說的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今大昭麵臨著如此危機,或許,我們可以合作!」


    李北風輕描淡寫道。


    蘇建安冷眼:「我不會與北齊餘孽合作!」


    北齊早已亡國,如今僅存於世的不過隻是幫餘孽。眼前的李北風,也不過隻是當年僥幸活下來的一個孽種!


    如今趁著大昭內亂,這幫餘孽卷土重來,竟想與他大昭談條件!


    做夢!!


    蘇建安的反應,在李北風意料之中,他嘴角微揚:「蘇相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取舍……這大昭江山與你的個人尊嚴而言,我想蘇相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李北風緩緩從圍牆上爬起,瞥了一眼院中的他:「時候不早了,我得該走了……蘇相倘若改變主意,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不過……」


    停頓片刻,李北風意味


    深長瞥了蘇相一眼:「大昭的時間可不多了!」


    說罷,李北風轉身打算離去。


    「等等!」


    身後傳來蘇建安沉悶的聲音。


    李北風停下腳步,回頭揚眉:「蘇相改變主意了?」


    蘇建安冷冷盯著圍牆之上的年輕人,心情複雜。


    從當初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人時,他便覺得此人不簡單。看不穿,來曆不明。


    更重要的是,那名滿天下的武林盟主竟然與他是……


    更沒想到,他竟會是昔日北齊太子!


    這個身份,讓蘇建安駭然,也擔憂不已。


    如今大昭天子,與他幾近同齡。但論能力手段,天子都不如他。


    眼下,北齊亂黨卷土重來將北州攪了個底朝天。如此情況之下,他竟還敢孤身來到京城。這份膽識,便已足夠讓人心頭敬佩。


    隻是……


    仿佛想到什麽,蘇建安的眼神又徒然變得陰沉,似乎多了一絲凶狠。


    「為什麽要殺她!」


    李北風一怔,隨後才意識到蘇建安指的是什麽。


    他目光淡然:「蘇相心中不是已經有了答案麽?」


    「她是我的妻子!」


    蘇建安盯著李北風,聲音冰冷:「你殺了她!」


    幾個月前,京中郊外發生了一場大火。


    大火中,找到了兩具屍體。


    那兩具屍體的身份,不言而喻。


    凶手是誰?京中猜測議論紛紛,但蘇建安卻十分清楚。


    凶手是李北風!


    眼前此人!


    這個年輕人,謀害了他的結發妻子!


    「蘇相你這可說錯了,她們可不是我殺的!」李北風淡然道:「殺她們的是誰,蘇相你想必比我更清楚!」


    這個鍋,李北風可不接。


    那次事情中,他雖然參與,但可沒有動手。


    李北風的話讓蘇建安心頭一顫,仿佛想到什麽。沉默許久,聲音突然變的有些默然:「她殺的?」


    李北風嗤笑:「蘇相如此聰明,又何必多此一舉?」


    今晚的蘇相,問了太多的廢話。


    蘇建安沉默,心頭微微一顫。


    雖然早就清楚答案,但從李北風口中得知確定的真相時,他心中依舊還是有種說不上來的哀傷。


    她,真的恨她!


    大概,也恨自己吧?


    蘇建安的聲音中多了一絲沙啞:「她,在哪?」


    「北州!」


    李北風淡淡開口,又補充了一句:「她現在很好!」


    蘇杉現在的確很好,報了殺母之仇後,如今的她放下了心頭所有的顧慮,也卸下了所有的防備。


    對她而言,未來的人生都是光明的。


    蘇建安沉默了,他抬頭盯著李北風許久。似乎想問什麽,最終還是沒有再問。


    有些答案,其實已經很明顯。


    她,已跟他沒了任何關係!


    ……


    繁華的京城,一切照舊。


    離開幾個月,這裏的一切又仿佛什麽都沒改變過。


    京中,一家茶樓內。


    三樓,包廂。


    「公子,昨日我在城中打聽到不少消息……如今京城坊間消息控製很嚴,京兆府和欽天司一直在想辦法控製民間言論,穩住民心。欽天司內部如今滲透進了不少陌生麵孔,情況也跟之前不太一樣……」


    林寧開口跟李北風解釋著昨天調查的消息。


    李北風微微點頭,舉


    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茶,隨後順著窗口看向外麵街道。


    似乎想到什麽,回頭道:「欽天司如今已被趙敬滲透了多少人馬?」


    「這不太清楚,不過欽天司內不少重要職位都已被趙敬安插了人手掌控。加上原本還有許多忠於長公主的高手心灰意冷選擇隱退,如今欽天司真實實力早已被消減了太多,不複當初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


    欽天司由昭帝創立,但這些年來一直都掌握在趙盈手中,欽天司之內許多的高手,都是由趙盈一手提拔。他們對長公主的忠誠,甚至要遠高於忠誠大昭天子!


    如今趙盈離開,許多人自然不願意再為朝廷賣命,預料之中。


    「公子,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林寧看向李北風。


    李北風沉思片刻,開口道:「你暗地裏去聯係一下京中的江湖人士,看看能聯係上多少江湖高手,我需要他們的幫忙……」


    林寧一怔:「公子,您這是要做什麽?」


    李北風平靜道:「我要見一個人!」


    「見一個人?」


    林寧疑惑,見一個人,公子為何要聯係江湖高手?


    他跟在李北風身邊這麽久,如何不知道李北風的目的?


    夕陽城一戰,倘若不是諸多江湖高手幫忙庇護,結果如何恐怕不得而知。


    眼下公子又要聯係江湖高手,顯然是想要借用江湖高手的勢力。


    難道,又將要發生什麽事情?!


    「你盡管去安排吧,我有急用!」


    李北風眯著眼睛,緩緩開口。


    他此次來京城,是為了見趙敬。


    不過,李北風自然不是毫無準備的。


    這裏畢竟是大昭京城,大昭天子腳下,李北風自當會謹慎些。


    「我明白了!」


    林寧點點頭,起身離開。


    李北風坐在窗邊,難得閑暇喝了幾杯茶。目光順著窗外落在街道上,看著街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叫賣的小販穿梭在人群中,衣著華麗的貴公子和大戶人家小姐,不遠處街道上兩邊店鋪大開,等待著顧客上門。


    如此安定繁榮的一幕!


    李北風腦海中,浮現起了昨日在城外所見到的那一幕幕。


    一牆之隔,便是天壤之別。


    倘若叛軍殺到這裏來,眼前這繁華的一幕,屆時又將會變成什麽?


    人間地獄?


    不得而知!


    就在這時,李北風偶然一眼,在那繁華街道中瞧見一道身影。


    一襲白衣!


    陌生而熟悉!


    那道身影從人群中穿過,很快消失。


    然而,李北風的神色卻怔住了。


    驚鴻一瞥!


    那一刻,他感覺到熟悉的感覺!


    熟悉的白衣,熟悉的身影,哪怕隻有一眼,卻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是她麽?!」


    李北風一怔,目光略有些不可思議。等到他想要再細看時,人群中的身影已經消失,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看錯了嗎?」


    李北風喃喃自語,他搖頭。


    沒有看錯!


    剛才他的確瞧見了一襲白衣。


    是,是她嗎?!


    她不是已經離開京城了嗎?怎麽可能會回來?!


    心中如此想著,但李北風心頭還是忍不住一跳。


    仿佛想到什麽,他有些坐不住,掃視了一眼街頭,迅速起身離開了茶樓。


    街頭上,人來人往。


    早沒了那一襲白衣身影。


    李北風站在街頭,望著街頭,這才回過神來,臉上泛起一絲苦笑。


    她,怎麽可能會回來?


    她對京城早已失望,不願意再回來。更何況,趙敬也不會允許她回來。


    再說……


    她即便回來,又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呢?


    想到這,李北風心頭略有些失落,他神色恍惚,輕歎了口氣。


    不是她也好。


    見不到也好……


    二人的身份,注定兩人不可能心平氣和的重新站在一起。


    與其如此,倒不如不見,給彼此留下最後一點懷念的空間。


    李北風在街頭站了片刻,這才轉身離開。


    ……


    另一邊。


    一襲白衣穿越街角,很快落在城中一處院子裏。


    「回來了?」


    另一道身影倚靠在屋簷下,正笑眯眯的看著白衣。


    趙盈麵無表情,朝著房間走來。


    「你就這樣出現在城中,不怕身份暴露?」


    周秋凝目光上下打量著趙盈,嘴角微微揚起:「不怕趙敬發現你的存在!」


    趙盈停頓片刻,麵無表情:「知道又如何?」


    「不愧是你,我喜歡!」


    周秋凝靈動的眼眸閃爍著什麽光芒,巧笑倩兮道:「怎麽樣?你查的如何了?」


    趙盈沒說話。


    「眼下京城的局勢來看,對你不太妙!」


    周秋凝搖搖頭,自顧自道:「你現在唯一能做的,是召集你欽天司的舊部……欽天司由你一手創立,欽天司內的大多數高手都聽命於你,將欽天司掌握在手中,你才有翻身的可能。」


    趙盈默然,片刻後,冷聲道:「不夠!」


    僅靠欽天司,她也無法翻身。如今這大昭京城,已是趙敬的天下!朝中大多官員,也早已站在了趙敬那邊。


    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當初那位受昭帝寵信的長公主。


    「一個欽天司自然不夠,不過別忘記,還有我!」


    周秋凝似笑非笑:「我可以幫你!」


    趙盈瞥了她一眼,意識到什麽。


    周家!


    周家在京中也有勢力,周秋凝的那位伯父,官拜吏部侍郎,在朝中也頗有影響力。


    的確,她能幫上忙!


    「更何況,你手中如今可還握有一張王牌呢!」


    周秋凝目光灼灼的望著趙盈,眼神意味深長:「別忘記,你的父皇……還沒死呢!」


    聽到這,趙盈心頭一跳。


    她父皇的確還沒死!


    那晚,趙敬弑父,卻沒想到百密一疏。昭帝被李北風和周秋凝救出,如今還尚存。


    幾個月過去,也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


    「趙敬弑父,這是他洗刷不掉的肮髒曆史……」


    周秋凝美眸中泛著幾分異樣的神色光彩:「你我二人聯手,何愁不能將他從那大昭天子的位置上拉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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