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灼冷哼了一聲,收起一直掛在臉上的那種風騷無比的笑容,很顯然對天觴依舊心有怨念。


    此時此刻,偌大的祠堂中隻有他們三人。由於是“仙人”指名要見玄之和攸灼,所以原本應該一同進來的神官們都被留在了外麵。這座大殿的隔音效果不錯,沉重的大門在他們身後關上之後,剛才還響徹耳邊的喧鬧聲一下子遠了。跳動的燭火將幾人的臉上映得忽明忽暗,有如扭曲了空間,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玄之接過天觴遞過來的香火,在一邊的燭台上點燃了之後,插在長桌上的香爐中。嫋嫋的青煙悠悠地縈繞在三人周圍,帶著一種特殊的香味,聞上去有種令人心神寧靜的感覺。


    這個時候,他才抬起頭,打量著這個傳說中的“仙人”的塑像。


    這座塑像約有三人多高,穿著那種最常見的布衣,腳踏木屐,一頭長發柔順地自然垂下。盡管塑像的雕刻手段有些粗糙,但依舊可以看出那是一個俊美的男子。他端坐在那張巨大的椅子上,眼瞼微微向下,仿佛正俯視著芸芸眾生。


    攸灼隨手把香往香爐中一戳,歪著腦袋,臉上帶著不屑的申請,同樣在打量著這座塑像。看了半晌,他不由得小聲低估了一句:“這家夥倒是長得人模人樣!”


    天觴的手上動作明顯一頓,眼神不易察覺地暗了一下,但卻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恭恭敬敬地對著仙人塑像行了個禮,隨後便悄悄地退到了門口,動作輕柔地打開門,閃了出去。開門的瞬間有光透過門縫泄露了進來,但隨著門的再次合攏,大殿內又隨之恢複了黑暗。


    這個時候,玄之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麵前的仙人塑像原本呆滯的眼珠子毫無征兆地動了一下,如同活物一般,將目光對上了他的眼睛。


    四目相對間,仙人塑像的嘴角突然微微向上揚起。就這麽一個細節,卻令它的表情生動了起來。一直觀察這塑像的攸灼也是一驚,下意識地嚷嚷起來。


    “見鬼,這玩意會動?!”


    “別說話!”玄之劍眉一緊,伸手拉住攸灼,兩人一齊飛快地退到了門邊。感受著身後的牆壁透過厚重的禮服傳來的陣陣涼意,他的心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不知為什麽,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傳說中河伯娶親的故事。河伯是漳河的神,年年都要娶一個漂亮的姑娘。於是人們便將姑娘綁在竹席上,並將竹席推入水中。竹席在水麵漂浮了一段時間後,便會沉入水底。


    眼下,天觴如此大張旗鼓地將他們送到這裏,又撤走了所有人。如此架勢,倒是將他們送到了一個奇怪的位置上。他覺得自己和攸灼二人就像那些被綁在竹席上漂流的祭品,隨時都有可能被深不見底的水潭淹沒。


    攸灼的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滴溜溜地亂轉。不多時,見周圍沒有任何動靜,他忍不住小聲地開口道:“你發現什麽了嗎?”


    “沒有。”玄之同樣小聲地回答道。那塑像的表情隻是變幻了一瞬間便再次恢複到呆滯僵硬的樣子,仿佛那一瞬間隻是兩人的幻覺而已。


    聽到他的回答,攸灼不禁翻了一個白眼。周身緊繃的肌肉也放鬆了下來,故作悠哉地大聲咳了幾聲。


    “什麽都沒有嘛,剛才一定是我看錯了,恩!”一邊說著,他死性不改地故作瀟灑地甩了甩寬大的衣袖,然後隨意地邁著八字步,走到塑像前,跳上了長桌,雙手叉腰,仰頭與仙人塑像對視,神氣得像一隻發春的公雞。


    “不就是個泥身嘛,就算是本人又怎麽樣,看你爺爺我不把你打得屁股開花!”


    玄之不禁一陣無語。隻是,剛才那一瞬間,他明明在附近感受到了一種魔法的氣息。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這樣想著,他剛要出聲阻止攸灼繼續胡鬧,但是,一隻手突然從身後的牆麵伸出,閃電般地捂住了他的嘴。


    那隻手冰冷幹燥,手上的皮膚幹枯,就像剛剛從棺材裏爬出的千年古屍。


    驟然遭遇襲擊,玄之臉色不變,反手將一團淡藍色的靈力拍向身後。但出乎意料的是,手心所觸及之地依舊是冰冷光滑的牆麵,仿佛那隻手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他抬起腳試圖反擊,但兩隻同樣的詭手不知何時從地麵鑽出,如同腳銬一樣死死的攥住了他的腳腕。


    他的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這些手是何時出現的?為什麽以他的警覺性都沒有發現?!


    驚訝、疑惑和一點點對未知事物的恐懼被攪和在了一起,填充了他的整個胸腔。捂在他嘴上的那隻手上的力度越來越大,幹枯如角質的皮膚將臉上的皮膚硌得生疼。他下意識地抬手想要將那隻詭手撥開,但隨即便有另外的兩隻詭手從後麵伸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牢牢地鎖住了他的手腕。


    詭手們在緩慢地移動著,帶著他的手腕腳腕向兩邊拉開。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掙紮著,試圖擺脫控製。但從那詭手上傳來的力量不可思議的大,以他本身肉體與靈力相疊加的力量竟無法撼動哪怕是一寸的距離。


    最終,他整個人被拉成了一個“大”字形,緊緊地貼在牆壁上。


    他看著攸灼對著仙人塑像各種耍寶的身影,有心想要出聲提醒他小心,但由於捂在嘴上的那隻詭手的存在,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


    缺氧的感覺漸漸侵襲著大腦,他覺得自己的思維都開始遲鈍了起來。而詭手上的力度依舊在不斷增加,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嵌入牆壁中。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隻有殘存的意識依舊在努力運轉著。他忽然想起翾翎家族的靈力都帶有“破邪”的能力,於是在趨近於停止的思維的牽引下,黑暗中陡然亮起了淡藍色的光芒。


    雖然不知道這詭手是否屬於邪物,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隻能做到這些了,暫且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這樣想著,洶湧的淡藍色靈力如同火山一般從他的身體中爆發出來,舔舐著那些束縛他的詭手。霎時間,整個大殿都是一片藍幽幽的光,映得仙人塑像一陣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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