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睡午覺的時間了,街麵上冷清清的。夢才沿著街道一邊走一邊想他和小倩之間的趣事,心中的快樂自然免不了有少許漏到臉麵上,所以當他迎麵遇到背著書包上學去的重高小妹妹和另外一個小姑娘時,兩個女孩都挺奇怪的看著他。他這才醒悟到自己臉上表情可能有些特別,於是趕緊收住笑容,非常做作的換上往常那嚴肅深沉的模樣,昂著腦袋走了過去。


    夢才狐疑的跟了進去,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看到了圍坐在飯桌邊的已有一月未見的王東生和他的兩個朋友。但他們正談笑風生著,就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似的。


    現在夢才又以這種“敬而遠之”的態度與王東生和他的同夥打了招呼,略微的寒暄了兩句,然後便進了裏屋。小魯小金小李都在,全默默無言的靠在床上。夢才向他們做了個煽耳光的手勢,指了指小馬的床,又指了一下外屋。小魯點了點頭。夢才籲了一口氣,在自己的床鋪上倒下,拿了起來。


    大約在半個小時前,知青小組的人剛吃過飯,王東生他們來了。這幾個家夥不知從那弄來了一條豬腿,見小馬正在外屋洗碗,便將豬腿丟給他,讓他做給他們吃。小馬不願意,說自己是回民,不能沾豬油。王東生說他是假回回,以前見他吃過豬肉。小馬支支吾吾辯解說他是吃過豬肉,但那都是別人燒好了,他自己則從來都沒有做過。小馬說的是實情,但王東生卻以為他是在糊弄自己,勃然動怒,上手就是一拳,這拳極重,隻一會兒,小馬的半邊臉就變成發麵饃一般。在此淫威下,小馬隻能含淚破忌了。


    夢才已經發過誓,對組裏這些人的事再不插手,所以對小馬挨打不甚關心。躺了大約十分鍾,正昏昏欲睡,忽然聽王東生在外屋喊:“張夢才,你也過來喝點酒――***,這組裏就他還像個人。”後半句是對同夥說的。


    夢才應道:“我剛才已經吃過飯了,你們自己吃吧。”


    “怎麽看不起我們這些哥們?”說話的是大頭,語氣裏充滿了殺氣。


    夢才隻好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門口解釋說:“兄弟怎麽會看不起諸位?上個月還和他們――”他指了指王東生和黃毛,“一起喝過酒呢,今天確實吃的太飽,”他拍了一下肚子,“實在是裝不下了。”


    “少給老子諸位諸位的,老子是大老粗!”大頭惡言惡語的說。


    王東生悻然道:“大頭,你別管他,這小子一貫不識抬舉,我們吃我們自己的。”


    夢才默然的回到自己的床上,剛躺下就聽王東生說:“別看這小子一副熊樣,但在對付小妞上麵卻真有兩下子,泡上了本鎮,不,本縣最漂亮的妞兒,不但天天在一起玩,還成天在她家吃著喝著。”


    “是當地的二妹子?”問話的是大頭。


    “不,聽說是北京來的,會跳芭蕾舞,是清河中學舞蹈隊的第一塊牌子。”


    大頭笑了:“北京妞怎麽會跑到你們這破山溝?瞎吹牛!”


    “騙你是王八蛋,你不信可以問黃毛,也許她是下放戶的子女,跟著下放下來的,我隻在鎮子上見過一兩次――長的***真是蓋掉了,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鼓鼓的,小腰細細的,**翹翹的,腿兒長長的……”


    “哈哈,你這張嘴……***真有你的,說的還挺順嘴,哈哈……”


    “嘿嘿,這不是我說的,是黃毛上次來看到那小妞兒總結出來的。”王東生這時也顯得很高興。


    “確實如此,”黃毛插嘴道:“大眼睛長睫毛,高鼻梁、白皮膚,有點像外國人,盤子好條子也好,像這麽出色的估計全國都找不到幾個。”


    “如果真像你們講的這麽好,那天我們一起去泡她一下。她有多大?”大頭垂涎欲滴。


    “可能不到十六吧。”


    “小了點。”


    “那才鮮嫩呢,再說已經叫張夢才這小子玩過了,我們再泡泡又有什麽關係呢?哈哈……”王東生的話引發了堂屋一陣大笑,猥褻笑聲的衝擊波真擊夢才的耳膜,他再也躺不住了,謔地站起,向外就衝,但被小魯一把拉住了。


    “你去找死?他們身上都帶著家夥,我親眼看見的。(.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小魯低聲道。這時外麵轉換了話題,夢才這才壓住怒火,怏怏的重新回到床上。


    “日你媽的你怎麽才回來?老子們的酒都快喝完了!”外麵王東生又在破口大罵,原來是被叫去搞蔬菜的小馬回來了。小馬嘀嘀咕咕辯解了幾句,好像是說知青小組菜地早就沒菜了,他還是從農民那裏要的……


    夢才忽然想起小倩過會要來宿舍找他――如果叫這幫家夥撞他心中不禁一驚,騰的從床上跳起,往外就走,還沒到門口,外屋傳來小馬“哎呀”一聲慘叫。夢才衝出去,看到小馬抱著肚子在滾――原來他挨了王東生一記“窩心腳”。


    就發生在眼皮底下,再不能裝著聽不見看不見了。


    “你為什麽打他?為了幾根破菜值得這樣嗎?”夢才盡量的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但他聲音的顫抖卻暴露出他內心的憤怒。


    王東生楞了一楞,轟然道:“你***今天又管閑事,是不是活夠了?!”


    夢才再也壓不住自己的火氣,怒吼道:“你***才是***!我今天就是路見不平,怎麽樣?!”


    “老子叫你路見不平!”王東生紅著眼睛衝過來,夢才眼疾手快,頭一偏躲過了他的拳頭,順勢將他抱住,兩個人扭在了一起倒在地上,從屋裏一下滾到了屋外,在外麵他們互相牽扯著又站了起來。王東生的兩個同夥追到門外,正要幫忙,被王東生喝住:“你們都不許上,誰上我打誰,老子今天要不一個人把他廢了就不姓王!”――但此時兩個人都把對方扭的定定的,誰也“廢”不了誰。相持了一會,夢才漸生怯意――這是個玩命之徒,和他再鬧下去是絕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還是讓讓他吧――這麽一想,夢才的嘴開始變軟:“你我往日無仇,近日無冤,犯不到鬧成這樣,我們還是和了吧?”


    王東生臉上也顯出和意,說:“那你先鬆開手。”夢才趕緊將扭住對方的手鬆開,剛想再說幾句和解的話,卻冷不防的被一記重拳砸在臉上,頓時兩眼金星直冒,急用手護臉,“好你***不守信用――”話還未說完,小腹又吃了一腳,鑽心的痛讓他蹲了下來,接著王東生的拳頭便像雨點一般落在他的頭上……


    此時正值上工時間,路過的社員都停住了腳步,但隻遠遠地站著看。觀看的人越來越多,漸漸的圍成一圈,可是沒有一個人敢靠前……


    突然圍觀的人群有些騷動,並讓開了一條路,一個女孩衝進來倩!她是來找夢才去密林小湖的,可是現在卻目睹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夢才正蹲在地上毫無反抗的讓人拳打腳踢,而周圍的人隻是默默的看著,沒有一個上來拉架。看著滿臉是血搖搖欲倒但卻一聲不吭的青年,女孩的心碎了,她不顧一切的衝上去,用身體護住他,哭喊道:“你們為什麽這樣打他?你們快把他打死了……”


    正打的起勁的王東生一楞,但立刻認出麵前這膽大的美少女是誰了,他正好打的有些手疲,便停下來對身邊的大頭說:“這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貨。”


    大頭靠近仔細的看,道:“這妞確實蓋了帽,”他咽了一口吐沫,“媽的我們怎麽就沒有這個福氣?”


    王東生獰笑:“這不就是我們的了,――喂,**貨,上次見到連正眼都不願意看我們一下,今天怎麽樣?隻要你同意和我們去玩玩,我們立刻就放了這個孬種。”說著手上來捏了一下少女的臉蛋,兩個同夥也嬉皮笑臉的湊過來。


    “你們不要……”女孩驚恐的向後退,但她已經被圍住了。


    夢才艱難的站起來,怒吼道:“你們不許動她,否則我和你們拚了!”


    “怎麽你這個孬種還沒有被打夠?!”王東生怒道,撇下小倩撲過去。但少女插到了他們中間,“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他了……”她哭道。這時有幾個人乘機將夢才拖走。


    “這好辦,隻要你同意和我們去玩,我就饒了他。”王東生轉怒為笑,將手伸向女孩胸部,女孩想躲開,但大頭從後麵扭住了她的雙***,實在是太猖狂太下流了!還沒有走遠的夢才掙紮著試圖衝破阻攔他的人的手,要過來和王東生拚命,一直沉默不語的圍觀的人群這時也發出了憤怒的低吼,有的人在下麵小聲說要去喊民兵。黃毛見勢不妙,忙拉開王東生道:“我們還有事情,今天先放他們一馬,等以後再慢慢收拾。”大頭趕緊進屋去拿他們的東西,然後三個人罵罵咧咧的走了。


    等他們走遠了,躲在房間裏的其他知青才從裏麵出來,將夢才扶回屋裏,小李弄了盆熱水幫他洗去臉上的血汙。這時候,張老師也聽到消息趕了來,一看夢才已麵目全非,整個臉全腫起來,眼睛隻剩下一條細縫,不禁落淚。


    夢才趕緊安慰:“你們擔心什麽,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說著還做個笑容,但這一笑扯動了被打裂的嘴角,痛的皺眉咬牙。張老師見他這樣,更加難過,哭道:“都這樣了還呈什麽能?”小倩更在一旁痛哭――為夢才,也為自己剛才受到的侮辱。大隊衛生所的陳醫生被小魯喊了來,見到夢才,吃了一驚:“怎麽把人打成這樣?唉,現在這些年輕人。”檢查夢才眼球,又拿助聽器聽心肺,過了一會說:“還好,都隻是些外傷,眼球充血,可能要過一兩個禮拜才能好。”替夢才清理了一下傷口,又上了藥。然後又去檢查也挨了打的小馬。


    陳醫生原來是省裏一家大醫院的外科主治醫生,因為曆史問題被趕回了老家,一直在生產隊監督改造,最近因為王書記的外甥女被保送去上大學,才臨時被叫到大隊衛生所發揮一下“專長”。


    馬也無大礙,陳醫生收拾東西正要走,王書記和張主任來了,張老師向他們發火:“都快打出人命,你們當幹部的也不來管!”王書記臉微微發紅,說:“我一聽到消息便派人去通知陳營長,他怎麽沒來?”又關心的問醫生夢才小馬的傷情。張老師也不好再說什麽。


    等大隊幹部走了以後,小魯道:“王書記自己對王東生就怕的要命,有一次因為小金被打,我把他喊了來,被王東生嚇唬了一下,下次再怎麽喊都不肯來了。至於那個陳營長,正巴不得我們都被打死呢。”大家都唉聲歎氣,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寂靜的山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凡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凡夫並收藏寂靜的山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