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來的路上,夢才一直想著李莎的事情,他覺得很對她不起。這個上海女孩似乎在喜歡著自己,他也喜歡她――她的美麗、洋氣、溫和柔順。不過如果他現在接受她好意,就顯得有點施恩圖報了,這和古代義俠的原則是相違背的。他一路走一邊給自己編織著不能愛李莎的堂皇的理由,這樣想著,他的心裏舒坦了些。


    當他向村裏去的時候,又一件煩人的事情出現了――在那座必須經過的小石橋上,他看到了小倩的身影。上午剛剛鬧過的別扭在他心中還殘留著不愉快的陰影,而且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個時段也不是他向她示好的正確時間,他準備開溜了――繞道從下麵河床過去。現在是枯水期,那裏隻有些易於跨越的涓涓細流――但投向女孩的最後一瞥忽然使他改變了主意。在冬季昏黃的夕照下,小橋上麵女孩弱小的身影顯得那麽的孤獨,和蒼茫的大地構成一副淒涼絕美的圖畫。他的心被感動了,身不由己的向她走去。


    倩靠著橋欄眼睛盯著下麵的河溪一動不動。


    他推了她一下,“哎,跟你說話呐。”


    倩轉過身背朝著他說:“你還理我幹什麽?”


    “我為什麽不理你?”夢才反問到。


    “別裝佯,我現在知道了,原來在你心裏我是這麽可厭可笑――”她的聲音哽咽了。


    夢才辯解說:“上午說的話是你激出來的……”


    “都是我不好,你全好,什麽壞事全是我,”她抽噎著哭道,“是我沒皮沒臉賴在你身上……”


    夢才知道此時再如何解釋都沒有用,隻等到她哭了一會,悲憤的**已經過去了才說:“根本不是這樣,如果覺得你討厭,我現在還會來這找你?”


    “你來這找我?別以為我沒看見,剛才你一見到我開始是準備逃跑的……”她用手絹一邊拭淚一邊說。


    “那是因為怕你和我吵架,可後來你還是把我吸引了過來,你就像一塊吸鐵石,非常有吸引力。”


    “滾,你少來哄我,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麽人――口蜜腹劍!”她啐他道,剛才哭了一會,現在心情好多了。


    夢才嘿嘿了兩聲,見小倩回家,趕緊跟上。小倩問:“你跟著我幹什麽?”夢才嬉皮笑臉:“你太有吸引力了。”小倩羞他道:“自己沒皮沒臉粘著人,還說別人沒皮沒臉賴在你身上。”夢才抗議,說他從沒說過這種話。小倩想想也對,這話是剛才自己說的,但仍然強辯:“你嘴上沒說,可心裏是這麽想的。”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問:“清河那兩個女知青回去了?”夢才說趙欣欣喝醉酒留下,隻有李莎回去了。剛想把他送李莎回清河的經過告訴她,忽然覺得不妥,隱住未表。小倩又問了一些他們中午吃飯的情況,然後說:“這個李莎為什麽老來找你?我看她沒安什麽好心,大家都在場時你和她說說笑笑可以,但不許你們單獨在一起。”忽覺得這話有可能引起誤解,又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補充:“我說這話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盡做妹妹的義務,提醒你不要學壞。”夢才忙答應不會,偷眼看女孩,隻見她臉頰微紅,嘴邊強笑,不禁暗自慶幸剛才自己英明。


    張老師去她堂兄家看剛出生的侄孫子,還未回來。小倩淘米做飯,夢才在一邊陪著說話。飯菜快燒好時,張老師回來,看到夢才便問:“我剛才在小倩二伯家聽說你們知青今年底招工,這事怎麽沒聽你說過?”


    夢才說他也才知道,組裏那些人沒有告訴他。小倩白了他一眼,道:“姑姑,你看這人有多賴皮,他自己不去關注這事,卻反說別人都不告訴他。”


    夢才回看了她一眼,道:“我回去也沒有多大意思,城裏隻有一個哥哥,也久不來往了,這裏畢竟還有你們。”


    張老師搖頭道:“你如果能夠上去還是上去的好,這裏再怎麽樣也還是鄉下,再說蕪湖離烏石還不算太遠,你要想我們,坐一天的車就可以來了,我們也可以去你那裏。另外,小倩的戶口還在北京,她也不可能在這大山溝裏麵待一輩子。”


    沉默了一會,夢才道:“即便我去努力,上去的可能也極小,聽說這次招工人數很少,我們小組最多能走一兩個,如果要走也應該王佚夫和小魯先走,他們都二十好多了,不像我們,他們等不起了,我怎麽好意思和他們去爭呢?”


    “你真是好心腸,”張老師歎曰:“大家要都像你這樣事情就好辦了。”


    正在往桌上擺放飯菜的小倩回過頭道:“什麽好心腸?隻不過一個笨蛋而已,自知無能,爭不過人家,便裝出一副好人模樣。”


    張老師和夢才皆笑。吃過晚飯,張老師在堂屋給學生批改作業,小倩拉著夢才到自己房間說話,夢才中午沒有睡覺,到九點鍾便支持不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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