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下麵耽擱的時間,超過了三日。我途徑某工廠時,在裏麵“借”來還算合身的工服和鞋子。隨後花費了四日時間,回到了我魂牽夢索的城市。那是我的家,怎能不叫我思念。如若算上今日,時間剛剛超過一個星期。


    我失約了,沒有按期回去。


    維維已被調查科帶走,現在,怕是在送往監獄的路上。調查科的監獄不在這裏,而是在另一座城市,具體不詳。我堂而皇之地走在街道上麵,有些事情越是謹慎,就越容易露出馬腳。他們壓根料不到我會回來,於是,街道上看不到巡邏警察的影子,隻有偶間飛馳經過的警車。


    我徐賢住所附近的快遞公司,找了份臨時工作。公司經理叫我明日上班,而我選擇今天。我說,我不要工資,隻想先適應下環境。這不過是借口,我來這裏,並不是為了那丁點薪水。而是想借快遞員的身份去找徐賢。


    經曆說,找個師傅帶我。我說,沒有誰比我更了解這座城市。經曆叫我交納押金以及身份證,前者我沒有,後者我不能交出。於是我謊稱落在家裏,今日先體驗一下工作環境,明天就帶來。經理沒有多想什麽,同意了我的要求。


    於是,那日我帶著快遞單子和物品,離開快遞公司,徒步而行。


    偏離快遞單子指定的路線,我輕車熟路地來到徐賢的家裏。那時,我已經換上了快遞公司的工作服。叩響房門,並不知道他是否在家裏。很幸運,門被打開了。出現在我麵前的,是身材高挑,相貌恬靜的花子。雖說我一直低著頭,隻看到她腳上精致的拖鞋,但腦海裏卻浮現出她的樣子。


    “是誰的快遞。”她問。


    “徐賢。”我把聲音放到最低,連自己都勉強聽見。


    “他不在,我幫他簽收吧。你先進來。”她說。


    一般來講,快遞員是不會被請到屋子裏。於是我明白,花子認出了我。我沒有進到裏麵,仍舊站在門口,埋頭。花子說,若我不進去,她怎麽會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徐賢的物件。我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可仍舊有點遲疑。但最後,我還是走了進去。


    “你放心吧,附近沒有調查科的眼線。”她走到我麵前,親手摘掉我頭頂的鴨舌帽,“你冒生命危險跑回來,是為了維維吧?”


    我“嗯”了一聲,隨即問她,花子現在在哪。


    花子說,維維已經被調查科的人帶走,現在應該是在行往臨時監獄的路上。聞言,我很擔憂。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那裏,擋住奔馳而來的車子,將維維自車上麵解救出來。隨即,花子說,不要魯莽行事,若被抓住就什麽都講不清楚了。


    “你相信我麽?”我問。


    “你的問題很奇怪,我怎麽可能不相信你。”花子的話,給了我極大的安慰。


    “你們最近怎麽樣?”我問。


    “還好,就是犧牲了幾名組員。圍城的事情還沒有解決,現在已經全麵封鎖,就是我們也沒有進去的權利。”花子話間揚起目光,落在我的臉上,“你呢?”


    “不好,很不好。”我回答。


    這座城市現在已不屬於我,還有這明亮溫馨的房子。他們眼中紛呈的世界,在我的眼裏是黑白顏色。我走到陽台上麵,順勢看向走在街道上麵的路人。他們可以坦然無懼地走在街上,可以享受陽光的沐浴,而對於我,一切都是奢侈的。


    不能逗留過多的時間,向花子問及具體情況後,我就會離開這裏。


    可是,花子並不清楚調查科的具體去向。她隻說,調查科是往東邊走的。我離開這裏,雖說花子就在我身邊,卻和不辭而別沒有區別。因為,離別的時候,我們沒有說一句道別的話。或許,我們心裏都有同樣一種期盼,這不需要道別的短暫分隔,定會有重逢的時候。


    我利用快遞員的身份,安然無恙地進到小區裏,自然也安然無恙地離開小區。


    在小區門口,我遇到開車回來的徐賢。他把車停在路邊,看了我一眼。半晌,他打開車窗,丟出一包垃圾。垃圾裏麵有揉得快要碎掉的白紙,還有一張銀行卡和一部手機。我彎腰,將白紙拾起。隨即迅速地離開這裏。在距離小區有兩裏地的中學院牆下,我展開了手中的白紙。


    徐賢知道我回來的原因,於是在紙上寫明了調查科的去向。他叫我先找個地方休息。夜裏的時候他會為我準備一輛車子,到時候會用電話通知我。我看後,把紙撕碎,塞進了垃圾袋裏麵。隨即,把垃圾丟到土坑裏麵,掩埋。


    我攥著手中的銀行卡,找到銀行。卡裏麵差不多有兩萬的樣子,我全部取了出來。隨後,把銀行卡留在取款機裏。取款機會自動吞掉磁卡,被銀行的工作人員收取。在一定時間內無人領取,他們就會銷毀這張磁卡,從而這張磁卡裏的任何記錄都會清零。


    我不想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跡。


    我隨便找了間咖啡廳,一坐就是幾個鍾頭的時間。離開這裏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那時徐賢打來了電話。在他說明約定地點後,我打了一輛出租車,前往了市郊區的某間高中。抵達,花費半個鍾頭時間。那是間廢棄的高中學校,包括周圍的小區在內,全都是80年代的建築。


    這裏被劃分為工廠區,但還沒有進行改造。


    我按照徐賢的吩咐走進那間學校,順著樓梯來到二樓。走進其中一間教室,隨即推開窗子。順著二樓跳到草叢上麵的木箱子上。木箱子與教學樓後麵的院牆緊密相聯,因而我踩在巷子上麵,輕而易舉地翻過那堵牆。


    學校後麵,是條靜謐的小路。


    路對麵,是凹陷有五米深的鐵軌。我視線的左麵是架鐵橋,通往對麵的廢棄工廠。而右邊是時常有火車經過的隧道,裏麵黑得有點嚇人。我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行走在鐵軌邊上。那裏的草,還沒來得及生長出來,因為周圍全都是荒蕪的。


    我走進隧道裏麵,很黑。打開手機,照亮。隧道裏麵隻有一條鐵軌,鐵軌隧道牆壁間的距離不超過一米。照火車的寬度和輪子的位置來計算,火車表麵與隧道牆壁的距離,絕對不超過70厘米。在加上我身體的寬度,如果這時有火車經過,那麽我與火車的距離應該在40―50厘米之間,的確是件很嚇人的事情。


    我加快速度,爭取在來火車前離開這裏。可隧道像是沒有盡頭,越走越長。即便我已經奔跑起來,卻一直沒有看到隧道口。差不多有四五分鍾的時間,眼前出現一片光亮,而我卻猛地刹住步子,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光亮被一輛迎麵而來的列車擋住,黑暗再次將我吞噬……


    我緊貼牆壁,牢牢地摳住。火車飛馳而過,車廂裏麵通透明亮。我看見他們坐在裏麵,或是行走在成想裏,畫麵以極快的速度更迭,我一陣暈眩,嘔心。就像是坐在同速的旋轉木馬上,周圍的景物以極快的速度旋轉時,惡心的感覺是一樣的。


    列車很長,我無法克製胃裏的翻江倒海,於是吐了。


    我吐的不是胃裏帶有胃液的,惡心的事物。而是白色的沫沫,就像是中毒了一樣。當火車駛出隧道的時候,我跪倒在地上。目視洞口,陽光鋪滿的地麵,還有湛藍的天空,都是雙影。我起身,如同喝醉了的醉漢,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爬了出去。


    在洞口。我吐了好一陣子,在緩過勁來。


    步履蹣跚,我仍無法保持身體的平衡,跌跌撞撞。行走一段時間,越過鐵軌爬上對麵的山坡。在下山時我以極其華麗的姿勢滾了下去。起身時,我麵前是一條能供車輛行駛的山間土路。在路上有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徐賢就站在車門前。


    他將我扶起,定睛看著我。


    我推開他,拄著旁邊那棵樹,再度嘔吐起來。現在,我別提有多麽狼狽。而徐賢,光鮮亮麗,身上套著名牌西服,清爽幹淨的短發黝黑鋥亮,比我相親的時候還要精神。於是我心裏很不舒服,他是故意穿得這麽幹淨,故意來這裏刺激我的吧。


    “喝點水。”他遞來礦泉水。


    “不喝。”我勉強直起身子,“你都幫我準備什麽啦?”


    “很多東西。”他拉開車門,隨即我看到有pad和筆記本電腦,一套小型的追蹤器,還有一台不錯的數碼相機。他將裏麵的塑料口袋掏出來,隨即取出裏麵的褲子,“我知道你不喜歡登山服,但我覺得,登山服更能滿足你的需求。”


    “你看看我現在,怎麽可能挑三揀四的,挺好的。”我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隨即把身上髒衣服和褲子脫得一幹二淨,換上了徐賢準備的新登山服,還有那雙舒服的登山鞋。隨即拾起黑色的背包,將數碼設備塞進裏麵,“你這包不錯,很貴吧。”


    “還行,三千多點。”徐賢說。


    “買個包花三千,怎麽平時沒見你這麽奢侈。”話間,我已經將背包拎了下來。


    “現在不是非常時期麽。”他說。


    “謝謝。”我頗為感動。


    “別說謝謝這樣生疏的詞,誰叫我們是兄弟。你放心,我會在暗中幫你,直到真相大白的時候。”徐賢拍了拍我的肩膀,擠出一抹笑容。我回以微笑,隨後把背包扛在肩上。於是他問我,已經給我準備好了車子,為什麽不開。隨即我回答,原因很簡單,車子目標大,不如徒步安全。


    徐賢點了點頭。


    “那,讓我送你吧。”他提議。


    “嗯。”我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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