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魔央殿。


    赤練王此時已經將化王的建議說與眾魔將,又嚴肅的道:“我若不讓孤弘竭盡全力使我盡快複生,任由發展下去,隻怕等不到幾百年後我化回魔身,魔界就已經被天庭屠戮殆盡。所以各位將軍要明白,隻要這事定下來,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我們肯定不能再等下去,所以,現在各位有什麽想法趕緊提,早定下來,早行動。”言者,環視左右兩派魔將。


    坐在右邊一排的魔蠻、魔姿、寒絕絲毫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但表情卻各不相同。魔蠻很顯然是在觀望,魔姿隻是漠然,都是一如既往的風格。寒絕揚了下嘴角,仿佛他隻對殺戮感興趣。自上次寒絕敗在青霜手中,他便時刻都在想著重回神州,大肆屠戮,更要把青霜挫骨揚灰才能泄憤。


    左一排童老、化王、炎戮、魔儡一時也沒有發話。化王已有提議,自不必多言。童大人此時卻眼睛看著地麵,心神不知是在哪裏。從剛才到現在,他仿佛一直是這樣,似乎一下都沒有動過。或許,他真的已不願意再造殺戮,所以此時也選擇了沉默吧。


    見童大人也不言語,炎戮道:“赤練王有什麽吩咐我們照辦就是。我看化王這個法子就不錯。”


    魔王淺笑,看向魔蠻,還是希望聽聽他的意見:“南界將軍,各位將軍中,你任魔將的時間最長,你得說句話啊。”


    魔蠻一笑,道:“化王的打法不錯,但我隻是覺得如果我們這麽辦,就怕神仙不來,凡間那些修真的人倒是一窩蜂全都撲過來了。”


    魔儡一擺手,道“難不成我們怕這些凡人?我們七萬兵力,那些修真的就是全都來,也不過萬人。一日之日,我魔儡擔保將他們全部殺盡!”


    魔姿倒是有些給魔蠻幫腔的意思,道:“若那時天庭從後麵攻過來,我們腹背受敵,怎麽辦?”


    炎戮一笑,道:“那還不好辦?索性我們先挨個山頭把那些修真門派全滅了,殺光就走。然後找個凡人多的地方,坐等天庭的人過來送死。”


    “嗬嗬嗬嗬。”寒絕隻是笑,別的什麽也不說。


    化王此時卻搖了搖頭,道:“看來我之前還是想的簡單了,如今想想就算我們要逐一擊破,但是那些修真的看到大軍壓境,他們還是會往同一個地方跑。不全部聚集起來,他們是不會和我們正麵交鋒的。”


    如此又轉回到魔姿和魔蠻的問題上,一時沒人言語。魔王卻冷不丁的突然大聲道:“孤弘,這九年來你對那幫修真的人已經很熟悉了,如果是你,你打算怎麽辦?”


    大殿角落裏的一根柱子背後傳來孤弘的聲音:“要殺人你自己去殺。我要做的都做完了,隻等著你兌現諾言。”說完他向著殿後的偏門走去,就要離開,但走到門前,他又停下來道:“在你兌現諾言之前,可別死了。”


    能看出眾魔將對他這句話已經在麵上有了反應。而魔王卻是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怕我死了,那你還不來幫我一下?難道你不是魔界的人?”


    “我什麽都不是,也已經沒有多少耐心。在你和天庭交手之前,記得把該辦的先辦了。不然我能做出什麽,我自己也不知道。”孤弘的語氣越發的冰冷,說著他已經走出偏門離去。


    寒絕道:“赤煉王,這人如果用不到了,不如……”


    魔王麵上已沒有笑意,不客氣的道:“你不是他的對手,我和他的事,各位就不必操心了。”


    見魔王如此說,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魔王終於看向一言不發的童老:“童大人,你的意思呢?”


    終於問到這裏,童老呼了口氣,卻隻道:“茲事體大,赤練王何不去問問那位大人?”


    眾魔將相視一眼,誰也不知道童老口中指的那位大人是誰。但見魔王麵上猶疑,片刻不決,他又看向童老:“這事,也能給那位大人說嗎?”


    童老道:“不說,那位大人就不知道了嗎?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赤練王自然都清楚。”


    赤練王點點頭,想了想之後便立刻站起身來向外走去,邊走邊道:“各位將軍各自去了吧,一切等本王回來再說。”


    童老沒有多留,也起身離去。很快魔王和童老便已全無蹤影,寒絕道:“我到現在也沒明白,當初赤練王為何會把魔界令給那個孤弘,讓一個本不是魔界的人帶領魔界給他恢複魔身。”


    “你不會魔神體,這問題輪不到你想。”魔姿毫不留情的道。


    “你會?”寒絕大為不滿的反問。


    “我不會,所以不去想。”魔姿說著已經起身離去,不願與坐在身邊的寒絕多說。


    “嗬嗬。”魔蠻有笑,一同起身離去。


    ※※※


    月下蜀山,夜已深沉。


    此時,在唐逸巡山的必經之路上出現了一個身影。唐逸愣了一下,可雖然很遠,也很暗,但那個人的身影卻並不陌生。唐逸在空中下意識的減慢了速度,但猶豫之後,還是加速上前,迎麵靠了上去。


    月光將文妃的臉龐照的慘白,讓唐逸看清她的傷心和委屈,還有隱隱的恨怒之意。


    “你怎麽來了?”唐逸問。


    文妃不語,隻眼睛不眨的,幽怨的望著唐逸。


    唐逸又問:“是不是有什麽急事?你說。”


    “你還知道關心我?”文妃卻如此道,語氣冷的像冰。


    唐逸回頭看看,又環顧四周,畢竟夜裏巡山的不止自己一人。他拉住文妃的衣袖,道:“走,我們下去說。”雖然文妃不是很願意,可還是被唐逸拉了下去,落在一片森森的柏林中不見了蹤影。


    林中,碎碎的月光隻讓這裏更加清冷,如人一般。靜謐無聲,足有些讓人透不過氣來。相對的二人也仿佛是靜止,瞳中映著彼此的身影,卻道不出一個字來。幸有一陣山風拂過,讓鬆柏沙沙響起,這才讓他們有了呼吸的餘地。


    終於還是唐逸先開了口:“你到底怎麽了?”


    文妃還是一句話也不說,隻是麵上更加的委屈。


    “妃兒……”


    “住口!誰讓你這麽喚的?你是我什麽人?”文妃怒言嗬斥。


    唐逸愣了一下,即而露出為難之色:“你到底怎麽了?誰讓你受委屈了麽?你告訴我!是誰?”


    “還能是誰?”文妃怨聲反問。


    唐逸猶疑一下:“我?我怎麽了?”


    文妃再次一言不發,隻有眼神愈發的幽怨,片刻沉默,她眼角邊月光一閃,淚水竟是落了下來。


    “你怎麽哭了?”唐逸有些慌張,“文妃,你到底怎麽了?你說話,好不好?”


    文妃低頭擦淚,深吸了口氣,她道:“我隻想問你,你喜歡的,隻是姐姐一個人,對不對?”


    “啊?為什麽這樣問啊?”


    “為什麽?因為姐姐剛一走,你就不理我了。原來姐姐沒走的時候,你接近我,隻是為了接近姐姐,對不對?”最後一問,文妃明顯壓抑不住情緒,聲音大了起來。


    “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唐逸斷然搖頭否認。


    “你還沒有回答我!”文妃嚷了起來!


    “啊?”


    “你是不是隻喜歡姐姐一個人?”文妃又重複了一遍。


    唐逸搖了搖頭,淺笑微苦:“曾經是喜歡文姬,可那時心術不正,說喜歡,隻怕都沾汙了你姐姐。悔悟之後,隻覺得滿是悔恨,更沒有往那裏想了。如今,真的隻有你常陪著我說說話。我對文姬,已經不會再動什麽心思了,也不可能動什麽心思了。”


    又是一陣沉默,文妃的情緒開始有些緩和,但還是怨怨的問:“那你為什麽不理我了?”


    “沒有啊。”


    “怎麽沒有?”一聽唐逸否認,文妃再次情緒波動,“你知不知道,姐姐就是不想我再跟你見麵,所以才著急帶我回去。她寧肯不見瀟雨,也不肯在蜀山久住。為此我還跟姐姐吵了一架,說了不該說的氣話,姐姐才傷心的自己回去了。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可姐姐剛走,我本來就傷心,想找你說說話都找不到,你分明就是在躲著我!”


    唐逸輕歎,卻沒做任何解釋。文妃見他這般,苦道:“我說對了?”


    唐逸微微低頭,不再直視文妃的眼睛。文妃苦澀悲笑,默然搖頭,無比淒涼的道:“我明白了……我走了,不會再來煩你了。”


    文妃剛一轉身,卻聽唐逸在身後道:“妃兒,你要走,我不敢攔你。我也承認文姬走後我是故意躲著你,可是,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文妃不自覺的停了下腳步,或許下麵的答案才是她一直期盼的,她又怎能挪的動腳步?


    唐逸道:“本不求你們的原諒和救贖,感謝上天能讓我再遇到你,還給了我一次與你在蜀山腳下並肩作戰的機會,唐逸死已無憾。我自幼孤零,誤入歧途,我清楚曾經的師兄弟和朋友都不過是虛情假意,那時我們隻相信一種東西,就是力量。因為有了力量,才能讓我們從心所欲的享受。可是後來我才明白,原來我這麽弱小,卻還迷信力量,當真可悲。”唐逸搖了搖頭,接著道:“妃兒,我唐逸有生以來,你是唯一一個對我不離不棄,拿真心對我的人。感激之情難以言表,更不是一個‘謝’字能夠代替的。我本以萬念俱灰,臨死前能夠多少贖一些罪過,已是我最大的心願。是你……是你讓我第一次感覺到什麽是溫暖,才讓我有了重新生活下去的勇氣。可也正因為這樣,我又怎忍心再拖累你?”


    “我曾幾何時,說過你拖累我了?”文妃的聲音開始哽咽。


    “我知道你不嫌棄我。可我傷害文姬太重,她不能原諒我的。你們姐妹的情誼不能因為我這個罪人而產生隔閡。我不要你在我和文姬之間做選擇,那隻能加重我的罪孽。文姬走了你沒走,我已能猜到是因為什麽,所以我故意躲著你,是希望你能趕快回去陪著文姬。至於我,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了……”


    “可,可是……你這麽做,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我想過。其實,正午時你坐在我們常見麵的那顆鬆下,我就在不遠的地方。可我又想,如果我過去安慰你,隻怕你就更不會回去找文姬了。”


    文妃無言以對,已經開始輕聲抽泣。她拚命壓抑住哭聲,卻止不住肩頭的顫抖。


    唐逸眼中是疼,想上前一步安慰,可猶豫之後,他卻沒有邁出這一步,隻得獨自搖頭涼歎,他又道:“如今我身在蜀山,能學真功,訪正道,有事情做,吃安心飯,已無他求。我不是不貪戀和你在一起的時光,可你跟我在一起是得不到祝福的。即便你不在乎,可我也不忍心你因為我失去的太多。”


    “說來說去,你還是希望我走?”


    “我隻是不想你再因我而傷心……”唐逸道,“如果留下的傷心少,那就留下。如果回去的傷心少,就回去。總之我都支持你。”


    “那你還會躲著我麽?”


    “不會了,我想說的都說明白了。”


    文妃輕輕抹淚,道:“你巡山吧,耽擱久了長老會責怪的。”


    “那你呢?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隻要你正午經過那顆鬆下,就會看到我了。”言罷,文妃騰身而起,朝蜀山之巔飛去。


    唐逸昂著頭站在原地默然良久。最初停留在微微上揚的嘴角邊的小小甜蜜漸漸淡去。他長呼如歎,低下頭去,仿佛又是一場徘徊。唐逸伸手扶著樹幹,又把額頭貼在上麵。


    到底是什麽在他心中輾轉?


    閉著眼,是什麽思緒在腦中飛轉?忽然,眉頭竟是緊皺!“哢嚓!”一聲,右手中本扶著的樹幹已被他抓出一個大洞,又將碎木捏成了殘片!


    ※※※


    心中“咯噔!”一聲,酒神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驚心的感覺,甚至還帶著一絲彌留不去的恐懼。但不等他去想,憤怒和仇恨已經衝上心頭,殺意瞬間將所有情感掩蓋。驟然收心,定神!空白靜涼。


    拳頭在“嘎巴”聲中越攥越緊,金剛體的氣浪已經澎湃炸開!那力量隻灌注在這向前的一蹬,還有那傾注著酒神畢生功力的右拳之上。金芒如針,萬道紮射!“轟隆!嘩啦!”酒神已經掀翻了長廊的棚頂!金光中的酒神在一片碎瓦斷木之中,伴隨著飛石呼嘯一起,咬牙裂齒的,向著不遠處池邊那道漆黑裂縫中剛跨出來的的赤煉魔王,拚死打去!


    赤煉王剛一落腳就遭遇如此要命的突襲,他更無暇多想,魔神體的紫焰就在那一瞬驟然騰升!腳下地麵“哢”聲龜裂,直炸裂進旁邊的池中。池水直向上迸射噴濺,揚起一丈水牆!


    魔王避之不及,咬牙揮拳,直迎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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