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苑北,小村藥鋪。


    文妃起身下樓洗漱,她看見文姬,故意問道:“姐姐醒了怎麽不叫我?”


    文姬一笑,道:“想你多睡會,反正天還早,廖芳那孩子都還沒來呢。”


    不多久,廖芳準時走進門來,笑眯眯的朗聲喚人:“師傅!”


    廖芳年紀不大,學起來卻很上心,性子也算乖巧,文姬自認沒有看錯人,對這個小徒弟頗為滿意,很是喜歡,每天見她來,都會自心底的微笑相迎。朝晨事稀,文家兩姐妹正好又開始教徒弟了。


    近巳時,小鋪進來一人。三人抬頭一瞧,卻正是水冰心。三人立刻都站起身來,水冰心一笑,問:“你們這還有卷丹嗎?”


    “卷丹?我看看。”文妃急忙去翻藥櫃。拉開抽屜,裏麵卻隻剩下擱置很久,剩下來的兩朵。


    水冰心見狀笑笑,道:“沒事,那我回頭自己去買就是了。你們忙吧,我走了。”言罷就要走。


    “冰心姐這是要去哪?”文姬問道。


    冰心道:“想配點東西,卷丹容易,本來想如果你們這有我就省得跑到東南的鎮子去買了。不過還有一味藥得我親自去找,一般買不到。沒事,我先去自己采藥,你們忙吧。”說完一笑,拜拜手走了。


    廖芳伸頭望望,見水冰心已經走遠,疑道:“冰心師傅要做什麽呀?”


    文妃道:“要不我去替冰心姐買卷丹吧,省得她回頭還要再跑一趟。”


    “嗯,就是不知道她要多少。”文姬道。


    “沒事,那就多買點,反正我們也沒了。”


    “也好,那你去吧。”


    文妃點點頭,進櫃台裏拿了些碎錢,臨出門又道:“姐,那我買完就直接去水苑了。”


    “好。咱們這缺的,你也一同帶點回來。”


    “嗯。”文妃應聲,快步出門去了。


    此時的文姬卻突然有些後悔,又擔心妹妹去找那唐逸。想著想著,不禁出神。廖芳喚她:“師傅,師傅?怎麽了?”


    文姬回過神來,輕笑自己太多慮了,搖搖頭,道:“沒什麽。”


    “師傅,冰心師傅要卷丹會是做什麽用的啊?”


    ※#65279;“卷丹有清熱潤肺,寧心安神之效,也可做成香料。現在一天天的熱了,可能是想做點貼身的吧。我也隻是猜的。”她說著,笑了笑,似乎也想起些什麽。


    ※※※


    “你忘了我吧,你忘了我吧,你忘了我吧……”


    “啊!”夜思從噩夢中驚醒!她滿額是汗,大口喘著粗氣。


    夢中那浩蕩無邊的萬花之海依然清晰,隻是那遠處的身影模糊。那人在一直不停的重複著一句話,他每說一句,就讓夜思的心痛上一次。她想喊,卻喊不出聲,隻能被那句話一聲聲的,一下下的將自己摧毀。最終,她嚇醒了,更是痛醒了。雖然知道那隻是夢,隻是心痛不會減。


    夜思深深呼吸,拭去額上的汗。推開窗子,陽光明媚,她知道自己已經睡過了頭。帶著不能釋懷的心情,緩緩起身下床。


    一步一步,走下了那二層小樓。見嫂子正在後院的井邊洗衣服。嫂子看見了她,微笑中帶著明顯的心疼,問:“餓了沒有?你這些天睡不好,早上見你睡著了,你沒叫你。”


    夜思點點頭,沒有言語。走至井邊,舀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又將桶裏的水大把潑在臉上,疲憊的搓了搓。嫂子擰幹一塊布,遞給她,疼惜勸道:“井水涼。”


    “沒事。”夜思擦了臉,將那塊布丟進盆裏,站起身來漫無目的在小院裏來回走著。


    起初,她還是那麽熱情,那麽執著。總認為隻要自己不放棄,便可以贏來幸福。隻是現實不僅殘酷,而且異常強大,它已不知將多少人的夢,擊的粉碎!而又有多少人能一次又一次的站起來?她不過是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女子,之前一直在這與世隔絕的小村裏不諳世事。


    巨石下,常可見蜿蜒而出的草木。堅硬無比的顱骨,花草也可以穿破骨逢挺拔長出。可是,這人兒,原來真的還不如看上弱不經風的花草來的堅韌。


    因為,人有心。


    心總是會因為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而悄悄的,讓你不易察覺的,便已經陷入了絕望。


    “這些臘梅花,都謝了啊……”夜思駐足在那株臘梅旁,眼神和語氣絕望。


    嫂子明白她的意思,道:“是啊,可是到了冬天它還是會開的啊。”


    夜思終於1ou出微笑。隻是這笑容轉瞬即逝。不知是否心中突然騰起的小小希望,又再次被絕望掩蓋。


    現在正是百花盛開時,可我當初為何偏偏卻選了臘梅?


    花開?大概那隻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吧?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他說能麵對我的時候就會來找我,那隻是安慰我的話。


    我現在才明白,我現在什麽都不做,已經和放棄了沒有區別。


    等待,才是這世間最難熬的痛!


    等待的時候,彷徨和無措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猜忌和失望便在悄悄的蔓延。


    她現在隻有等待,隻能等待。


    如果你和誰有過約定,請不要讓他一直等待。


    哪怕是讓他看看你也好。


    你,可曾記得?


    ※※※


    天庭,華殿。


    玉皇大帝端坐龍案之前,而大殿當中立著的正是地府冥王。此間再無他人,而從兩人的表情來看,氣氛並不融洽,反是有些緊張。不知之前他們都談了些什麽。


    冥王雙目犀利有光,氣色迥然。他拱了下手,道:“陛下,冥界和本王一直都很安分。魔界來交際,那是他的事,本王也不可能不問原由,直接跟魔界兵戈相見。何況我冥界若能與魔界安穩一些,對天庭也是有利無害。陛下您應當明察,切莫輕信小人讒言。”


    “這是天庭,眾神仙官,寡人請問冥王,哪位是讒妄小人?”玉帝不屑的笑了下,又道:“冥王,此事寡人又怎會不謹慎?朕問你,多年前,魔界跟你索走一妖類的魂魄,可有此事?”


    “有。”冥王直接點頭承認。


    “私縱魂魄可是重罪!那你可是明知故犯了?”玉帝的語氣強了一分。


    冥王微微眯了下眼睛,道:“原來是因為此事。”他停了一下,卻反問,“那陛下是覺得我冥王畏懼魔界,所以才將那妖類的魂魄給他們。還是您覺得我是故意賣個人情,想從此拉攏魔界?”


    “不管你想如何,私縱魂魄便是有違天道!”


    冥王的態度也越的強硬,問道:“那陛下想如何?”


    “朕想如何?”見冥王如此態度,玉帝更是氣惱,“私縱魂魄,按你冥界律,該當何罪?”


    “哈哈哈!”冥王突然大笑,“那妖精陽壽未盡,命不該絕。生死簿上根本沒有她的名字!既然陛下謹慎,難道沒有讓日遊、夜遊先查一下生死薄?當時判官對此事不敢輕率,遂來報知本王。而本王也對此事頗感納悶,可恰巧魔界新任統領此時來向本王索取那妖精魂魄。天不絕她,難道本王卻非要讓她再入輪回?我畢竟還是冥王,又如何不知這其中法度?本王不覺得此事這般處理,有何不妥?”


    “那你之前為何不說?”


    “陛下上來就問本王的罪,可有給本王說話的機會?而陛之前下可有問過我此事?何況我冥界處理本分事務,無需一件件向天庭稟奏吧?若是冥界這些繁縟事務都要您一一來處理,那要冥王、判官作何用處?還是陛下您想給我們換換人選了?”


    冥王的語氣明顯挑釁,可玉帝畢竟自覺理虧,暫時也壓下了怒火,他又問,“那魔界索走那妖精的魂魄,是做何用處?”玉帝又問。


    “我怎知道?”


    “那你就給他們?”


    冥王一推手,打斷他的話,道:“他們索去那妖精的魂魄,是為了先打天庭,後滅地府,然後吞並六界,屠戮蒼生。我這麽說,陛下您滿意了吧?而本王就是那始作俑者,因為一個妖精的魂魄便成就了魔界的千秋霸業,所以本王罪當天誅,永世不赦,是這樣吧?”


    “冥王!你這是什麽態度?”玉帝終於忍不下去,大聲嗬斥出來。


    “哼!”冥王輕蔑的哼了一聲,“任何魂靈再入輪回,後麵的事我冥界都不得幹涉!何況那妖精陽壽未盡,我們又怎能多問?你隻顧忌魔界對天庭的威脅,到底是誰沒把天律放在眼裏,擱在心中?幾千年來,難道你還沒有看清楚?所有生靈從一出生的時候就是不平等的!我卻偏偏想不明白,為何天庭還會有福、祿、壽?那隻能讓天下更不公平!”


    “荒謬!荒謬!便是因為天下不公平!才要福、祿、壽,去使他們公平!”玉帝大喝。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話!天大的笑話啊!”冥王大笑不止!


    “你!你……”玉帝已是氣惱之極。


    冥王道:“本王今日不妨一吐為快!六界蒼生,各不幹涉。唯有天庭玩弄蒼生!兩情相悅不得姻緣者眾!精忠報國不得善終者眾!善人善舉不得善報者眾!我想問問,福、祿、壽,都幹什麽去了?月老到底會不會搭線?難道你不知道,呼蒼天無眼者眾,而言蒼天有眼者寡嗎?”


    “蒼生何止萬萬?又怎是幾位神官可以顧全的?你說這番話,究竟是何意思?”


    “你不就想讓我承認自己謀反麽?本王既無此意,何必要說?既然你管不過來,為何不給蒼生一個平等的機會,好讓他們自己去爭取!難道‘天道酬勤’在天庭反倒成了戲言?”


    “各人命數已定!那是他們的造化!”


    “哈哈哈哈!造化?那隻不過是你們濫用神權,恣意妄為的借口罷了!”


    “住口!冥王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嗎?”玉帝站起身來,指著冥王喝道!


    “怎麽?聽不得真話了麽?那我勸你去看看真相。你不妨到我冥界待上幾日,親眼看看每日到底有多少人是枉死冤死的!天下皆知我冥界怨氣衝天。可冥府裏的那些歎息,那些怨氣,那些絕望,都是從哪裏帶來的?難道這些是我冥界原本就有的嗎?難道我冥界願意是這般模樣嗎?”


    聽了這些,玉帝終於有了些觸動,他緩緩而沉重的坐了下去,長出一口氣,道:“罷了,你回去吧。”


    “哼!”冥王一甩披風,“陛下,其實大家不妨把話挑明了說。本王的職責一是守護冥界,二是打理好冥界的各種事務。至於和天庭,隻是共這六界生靈的天道輪回之事。若為了冥界,本王可以委曲求全,可天庭是不是打得過魔界我不知道,但有誰敢來我冥界找事,本王也不可能毫無動靜!”


    玉皇大帝望著冥王漸漸遠去的背影,還在憤憤喘著粗氣。這個結果肯定不會是他想看到的。


    天庭和冥界數千年來的穩定關係,不知會不會就此而改變。


    ※※※


    入晚,落日西山。


    廖芳朝門口望了望,道:“怎麽文妃師傅還沒回來?”


    文姬強笑了下,道:“沒事,你先回家去吧。她可能留在水苑了,我這就去找她。”


    “嗯,那我先走了,師傅再見。”廖芳告別師傅,獨自跑回家了。


    文姬搖頭歎息,心中不禁更加擔心起來。她鎖了門,走至村後無人的地方,朝水苑飛去。


    至水苑,水冰心和水心月正在前廳吃飯。文姬一見妹妹不在,當即愣在當場!水冰心見她不進來,又是這般表情,迎出來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文姬忙問:“文妃呢?她不在這裏麽?”


    水心月也走了過來,道:“哦,她來過,送了些卷丹就走了。我留她吃飯,她也不肯。她沒回去麽?”


    文姬皺起眉頭,焦急的點了點頭。


    “那她能跑去哪?”水冰心疑道。


    “恐怕又是跑去蜀山去看那個唐逸了……”文姬焦心的道。


    “啊?”水冰心和水心月同時訝道。


    “不行!我得去找她!”文姬當即下了決定,囑托道,“二位姐姐,明天藥鋪和芳兒就拜托你們了,我明天可能回不來的。”


    水冰心道:“你等等,她要真去那兒了,你現在也追不上。回頭我陪你去。”


    “這……”


    “蜀山也不是危險地方,進來先吃飯,回頭我陪你一起去。”水冰心將文姬拉了進去。


    ※※※


    夜家村。


    三聲叩門聲,很輕。夜峰有些詫異,如果是族內的兄弟,不是直接推門進來,也是敲門後直接推門。見門未開,夜峰起身開門,一時也猜不出是誰來造訪。


    一開門,夜峰卻更是詫異。麵前人,正是青霜。


    表情由驚轉喜,夜峰1ou笑:“青霜兄弟,你怎麽來了?”


    “我……我來看看夜思。”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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