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晚,天厄寺。.


    鳳銘見酒神讓自己先回昆侖,不免猶豫起來,他歪頭看向酒神,不相信的道:“那要是我還沒回來,你就又跑了怎麽辦?”


    酒神笑了下,道:“我還能跑哪去?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那行!”鳳銘點頭道,“我要是回來找不見你,你就得在一月之內和晴姐完婚!”


    酒神愣了一下,想起晴兒,心中不免酸甜參半,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微微苦笑。


    “你還敢搖頭?你不是說我要怎麽辦就怎麽辦嗎?橫豎都是你賺便宜!你還不滿意?我說,你不是又看上什麽仙女了吧?”鳳銘不滿的道。


    “哪有什麽仙女……”酒神道,“行了,我一定等你回來,但是必須三日之內。若是太久了,我也不好一直耗在這裏。”


    “行,我盡快回來。那可就這麽說定了啊!”


    “嗯,說定了。你放心去吧。”


    鳳銘舒了口氣,又看了看酒神,頗有不舍之意。他在酒神胸前捶了一拳,又拍拍他的肩頭,這才轉身。酒神輕笑,也拍了拍他,安慰道:“去吧,有什麽話,咱們兄弟回頭邊喝邊聊。”


    鳳銘點點頭,墊一步禦上高空,往西麵去了。


    酒神舉望相送,直至看再也看不見鳳銘的身影,他忽而微笑,搖了搖頭,這才轉身朝裏麵走去。


    禪房的門開著,不時有寺中弟子進出。酒神拜入,普彌、普究兩位大師見是他來,不禁又驚又喜,關切問道:“師侄,你的魔咒可是已經化解了?”


    酒神搖了搖頭,道:“還沒有。日前晚輩入魔已深,迷失心智,險些傷了諸位,但自己卻全然不知,實在慚愧。後來還是四弟青霜告訴我的。此來一是向諸位賠禮,二是來請教一下迷霧之事。”


    “阿彌陀佛。”普彌大師道,“師侄不必多禮,你身中魔咒的事情,你六弟江山少俠已與我們說過,我們又怎麽會怪罪你?你切勿介懷。不過說起這迷霧,我們一時也未查清它到底為何突然之間散去了。聽聞那昆侖的鳳銘也是你結拜兄弟,他也是剛剛問完才走,你沒遇到他麽?”


    “遇到了,他說兩日之內便會回來。我也想盡快弄明白這迷霧突然散去的原由,好解目前各大派的燃眉之急。這兩日便打擾了,如二位大師有地方差遣,盡管吩咐晚輩就是。”酒神行了個禮。


    “阿彌陀佛。”普究大師道,“師侄,你身中魔咒,卻依然心係天下安危,善哉,善哉!隻可惜貧僧法力低微,化解不去你的魔咒。你與掌門師兄有緣,這幾日他便會出關了,希望師兄能助你一臂之力。”


    “啊?普宏大師要出關了?”酒神喜出望外。


    普彌道:“正是。前些日子掌門師兄出過一次關,卻又複入關中,但他說十日內便會正式出關,算起來,也就是這一兩日的事情了。”


    “好!”酒神點點頭,深深呼吸,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又道:“晚輩為了壓製魔咒,需每日數次靜心打坐,以求化解之道。此間便不多擾了,若有事,二位大師可隨時來吩咐在下。”


    普彌大師點點頭,喚身邊一名弟子給酒神安排了一間禪房。那名弟子臨走之時,雙掌合十行了個禮,道:“酒神師兄,方才師傅讓小僧轉告一言。”


    酒神急忙回禮:“請賜教。”


    “師傅讓我轉告師兄,魔咒如洪,壓製不能。師兄需大徹大悟,才能見其根本,再圖化解。”


    “弟子明白了!請代我謝過尊師。”


    “阿彌陀佛,那我先告辭了。”天厄寺弟子又行了個禮,出了禪房。


    酒神想了想普彌大師讓弟子轉告自己的話,心中隱隱開悟。他點了點頭,盤坐禪床之上,五心向天,以內功心法打起坐來。


    一夜過去,酒神醒來。天還未亮,東方啟明星灼灼放光。酒神舉望明星,微微揚起嘴角,已無睡意。突然間,天厄寺後方北麵有萬道毫光灑射而出,金光一片。酒神驚異而望,又見這光芒迅速消去。“咣――”晨鍾撞響,久久回蕩。酒神不再遲疑,望那裏尋了過去。


    “阿彌陀佛。恭迎掌門師兄圓滿出關。”普字輩大師恭敬道。


    普宏禪師神情泰然,無喜無悲,白眉長須隨晨風微微飄動。他舉望天際,開口問道:“諸位師弟,那漫天迷霧是你們將其散去的?”


    “師兄,那迷霧不知為何,卻是自行散去的。我們也在查詢原因,隻是一時難下論斷。”普彌道。


    普宏禪師點了點頭。此時,酒神已經尋了過來,見到是久未謀麵的普宏大師出了關,立刻上前跪拜:“晚輩見過大師,多年未見,大師可一切安好?”


    普宏禪師打量他一下,微笑點頭道:“這不是聖尊的七弟子麽?多年不見,你可是又健碩許多。”


    此時,普彌大師道:“師侄。掌門師兄剛剛出關,你過些時候再來探望不遲。”


    “是,晚輩魯莽了。”酒神謝罪,起身就欲退下。


    “慢!”普宏禪師卻突然出聲阻攔。眾人有些詫異,酒神也愣在了原地。隻聽普宏大師又道:“看來我與他確是有緣。即便他今日不來,我也會勞煩諸位師弟替我尋他來的。”


    “師兄找他有事?”普究問道。


    普宏禪師點了點頭,道:“我們回去吧。”言罷,當先往寺中走去。一行人隨在其後。


    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何普宏大師一出關便要見酒神,當下各自嘀咕,卻也想不通其中理由。回到住持方丈的禪房中,普宏禪師又令門下弟子在周圍守著,不準其他人接近,隻把酒神叫了進去。


    禪房中,二人分主次坐在蒲團之上。普宏大師並未開口,而又是打量了酒神一番,眼中讚許,暗暗點頭,微微有笑。酒神不知他的意思,終於奈不住道:“大師,有事您盡管吩咐便是。”


    普宏大師微微點頭,卻是問道:“聽我師弟說,你已習得金剛之體,可有此事?”


    “不瞞大師,確實如此。[.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但也就一年有餘的光景,尚未純熟。”酒神答道。


    “可否請師侄顯一顯神功?讓老衲開開眼界?”普宏禪師微笑的道。


    酒神忙道:“大師您言重了。晚輩照做就是。”言罷行了個禮,站起身來後退了三步。


    站定之後,普宏禪師點了點頭,伸手示意他開始。酒神雖自己說尚不純熟,可此時的他已不需強運功法,隻把真氣一提,頓時間,佛光金芒大盛,毫光萬道將整個禪房照的亮灼!好似有無名之風在光中湧起澎湃,長發衣襟獵獵飛舞。


    金剛體驟現,力量狂溢!禪房外守著的數名弟子立刻驚色回望。整個天厄寺中的所有人都能感覺的出這股力量的強大。隻是普宏禪師麵上卻突然失了顏色,連連擺手,慌聲喝阻:“快快收了去!”


    酒神急忙收了功法,光芒驟消。他跪地抱拳:“得罪了!”


    “哎――”普宏大師長歎一聲,麵有遺憾之色,擺了擺手,“你先坐下吧。”


    酒神小心坐下,實在不明白普宏大師心中意思:“大師……”


    隻聽普宏大師道:“原來當真如我所料,你與我當初犯下同樣的錯誤!這不是金剛體,這隻不過是凶險自損的偽功!”


    聞此句,酒神隻感覺如強雷貫頂,不禁駭然失色!他不敢讓自己的心緒波動太大,立刻強穩了心神。酒神知道金剛體和魔神體都會**真氣,自損其身。他隻道日後若能把持的住這神功,控製住真元外泄,也就算是純屬了。所以自己從不輕用金剛體,他也告誡過逍遙,讓他不要輕用仙羅體。可自己萬萬沒有想到,普宏禪師竟說這不過是凶險自損的偽功!素聞普宏禪師在六年前便已習得了金剛之體,隻是還不等旁人造訪,普宏大師便開始閉關練功,參禪悟道了。是以誰也沒有見過普宏禪師的金剛之體。


    酒神啞了一瞬,忙道:“弟子不明,請大師教誨!”


    普宏大師問:“難道你覺不出這偽功的凶厲麽?”


    酒神道:“不瞞大師,自第一次試過之後,晚輩已知利害。是以從不曾輕用。晚輩是想,可能是這神功太過強盛,自己還難以將其駕馭。日後多加曆練,或許才能控製自如。”


    普宏禪師搖了搖頭,道:“實非如此。而是因為你的心法不對。阿彌陀佛――”


    “心法?”酒神皺眉思慮了一下,“大師,說實在的,晚輩第一次練就這偽功時,實因機緣巧合,確實沒有心法所依。而晚輩也確實不知金剛體的內功心法,還請大師不吝賜教!”


    普宏禪師搖搖頭,道:“每當你引發此功時,必然需要一字之訣,難道你還不清楚,你用的是什麽字決麽?反複下去,你必定入魔更深。阿彌陀佛――”


    “字訣?”酒神心中彷徨反複,似乎有些開悟,但他還是不明問道,“大師,我覺得要發動此功,需要的是一種身體以外的力量,實由心境而引發。至於什麽字訣,晚輩確是一次也沒有念過……”


    “阿彌陀佛,你嘴上沒念,心中卻念了。隻不過,你不敢去聽,所以聽不到罷了。”


    酒神驚愕!普宏大師此時的話,倒有幾分似那神秘的銀發者。酒神開始在心中尋找,想要揭開那心中最深層的黑紗,一窺自己心底的真相。此時的他,仿佛整個人都掉進了自己漆黑的心中,找不見一絲光芒。突然!一股邪氣席卷而來,用凶曆的力量將他侵襲纏繞!


    “唔……”酒神輕聲痛吟,他知道魔血咒就要複發!他抬起右手捂在了自己左臉之上,雖然心神已亂,但還是維持著最後的清醒,搖晃著站起身來,“大師……我的魔咒要發作了,告,告辭……”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渾然厚重!刹那間,普宏禪師周身綻放出萬道佛光!那強大的力量驟然湧出,卻無絲毫外泄之勢!金色流光迂回蕩漾,卻隻是圍繞在普宏禪師的周身。這股力量之強,更勝酒神之前所使用的金剛體!但那力量卻似被金鍾緊緊罩住一般,穩固而雄厚!罡力在澎湃,力量卻在凝聚!


    這股罡正之氣直直衝入了酒神心中,雖是讓酒神更為驚詫,但心中的那股魔厲之氣卻被撞了回去!感覺到這個變化,酒神更是詫異非常,他不自覺的放下了右手,左臉邊的黑氣已經漸漸消去。心中仿佛陡然開悟,陽光穿透烏雲。酒神立刻調息運氣,靜心寧神,將那魔咒的侵襲壓了回去。


    金色佛光緩緩消去,普宏禪師道:“這便是真正的金剛之體,你看明白了嗎?阿彌陀佛――”


    酒神深深呼吸,他沒想到這幾乎讓自己絕望的魔血咒居然也畏懼這真正的金剛之體!當即跪拜下來,求道:“多謝大師相助!請大師教我金剛體的真功,以化晚輩心中魔咒!”


    “你坐下吧,靜下心來聽我說。”


    “是……”酒神緩緩坐下,再次深深呼吸。


    普宏禪師手中佛珠在轉,他故意停了片刻,使酒神靜下心來,這才道:“魔道伎倆,自然敵不過這至剛至純的金剛體。但你也要明白,縱然這神功蓋世,可也並非無所不能。依老衲拙見,這金剛體縱然可以壓製你的魔咒,但卻不能將其化解。欲尋化解之道,還需你自己體悟參破才行。而不管是這金剛體的心法真訣,還是化解你魔咒的法子,都如佛法之道,旁人隻能指點,卻不能代勞。”


    “是,弟子明白了。”


    普宏禪師點點頭,道:“那我們就說說這金剛體的心法真訣吧。”


    “請大師指教!”酒神打起精神,悉心聆聽。


    普宏禪師緩緩道來:“九載之前深入魔界的那場生靈塗染,你我都是親身經曆。酒武聖尊、劍聖、我兩位師弟普執、普量等諸多豪傑都葬身魔界,而各大的派的弟子更是死傷無數。老衲年近百歲,自負可以五蘊不染,六根清淨,卻不想,也因這諸般悲苦,以至欲壑難填,險些墮入魔道……”說道這裏,他不禁搖頭歎息,停了片刻,才繼續道,“從魔界回來之後,我養傷一載有餘,隻是皮囊上的傷,卻不如心裏的重。我明知自己心中生了恨,卻假裝不見。我不以報仇為名,隻以日後能夠與魔界抗衡為借口,便開始涉獵金剛之體。一開始,也是苦思不得其解,直到六年前,因為一直不得要領,心生急躁,有怨不甘,想起之前種種,心魔再次騰起,卻也像你說的那般,機緣巧合的練就了那不是金剛體的金剛體。”


    酒神感覺自己的心劇烈跳動了一下,原來普宏大師當時竟與自己如出一轍!


    普宏禪師搖了搖頭,繼續道:“我以悲,以怨,以恨為這神功的引子,又如何不會自損其身?辱沒了神功不說,自己也將難逃災厄襲身。是以我沉思良久,悔過當初,為自己的愚行深深愧感。遂才開始閉關清修,一則悉悟禪理佛法,以解心魔。二則便是參悟這金剛體的真訣了。”


    “那這金剛體的真訣是?”酒神奈不住,脫口問出。


    普宏禪師呼了口氣,想了想,卻是道:“如今老衲已無悲,無怨,無恨。若無之前事端,又怎能悟出這神功的真訣?與其說是為了能夠和魔界或者與誰抗衡,倒不如說是為了濟這天下蒼生。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練就神功是空,不練就亦是空。所以,老衲的字訣,不過是一個‘空’字。”


    酒神一時啞住,自己哪裏能有普宏禪師這等的佛法覺悟?


    普宏禪師看他神情,不禁微微一笑,道:“師侄,你酒門雖然源於佛門,但你並非佛教正統。你有你的羈絆,老衲不敢,更不能勸你將其一一斬斷。我佛慈悲,隻希望你能早日參破徹悟。而我也感覺到,金剛體的真訣,是可以因人而異的。你的真訣,隻能是自己的。所以,我無法替你道出你的真訣。我如此說,你能明白嗎?”


    酒神點點頭,問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哈哈!”普宏禪師朗聲有笑,點頭道,“不錯。可以言說出來的道,並非符合一切,真正永恒的道。道家這兩句確是說出了其中的奧妙。看來你已經有所覺悟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酒神開悟不少,舒了口氣,道:“不瞞大師,晚輩之前確也是用的悲恨為字訣,隻是自己一直認識不到罷了。聽大師一席話,晚輩茅塞頓開。多謝大師為晚輩指點迷津,除去心魔,引歸正途。”


    普宏大師點點頭,又道:“心,便是法則。你的心境一變,法則自然也會變。當你換了字訣之後,再引發出的金剛之體也會與你往日用的不同。這就需要你自己來體悟了,以你的悟性,應該並非難事。隻是你萬萬不可急於求成,執於一念。若不然,隻會再生貪欲。欲由貪生,好似海水,飲下的越是多,那隻會變的更渴。總而言之,心正才是一切的根本和始末。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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