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水苑。


    今日的陽光很好,鳳銘打點已畢,走出門來,身後卻還背著那個藍布白花的包袱。水冰心和水心月見他這般模樣,輕輕有笑。水冰心拿出一個錢袋,塞到他手中,道:“拿著,此去一路小心。”


    “我不用錢!姐姐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我一個人更用不著錢了!”鳳銘推謝道。


    水冰心硬塞給了他,囑咐道:“不用錢你還背個包袱幹什麽?一定要拿著,你現在身上有傷,不要太辛苦了。要是遇到小蕾啊,就給人家買點好吃的。聽到沒?”


    “嗯!”鳳銘撓頭笑了笑,看著手中的錢袋很是感激。收起錢袋,反握神鞭,抱拳道別而去。


    這一次的送別,文妃不在。


    ※※※


    群山之間,兩墳之前。夜思已經不在了。雖然她在這裏等了很久,但青霜一直沒有來。她明白,青霜是不會再來這個地方見她了,因為這裏有玲兒,有巧兒……


    夜思走了,此時已不知去向。


    酒門。晴兒在這裏一連住了幾日,一直沒有離開。晚上獨自睡在這裏有些冷,晴兒也總是會被一丁點的風吹早動驚醒。每一次睜開眼睛,總是會在心中緊張的念著:會不會是他?會不會是他?


    可每一次,隻不過是風聲。


    醒來容易,卻難複眠。晴兒一直在想,會不會是自己拿走了篇手跡被他現了,所以他不再來了?再次翻開那篇手跡來看:“心思,人難見。”


    孤獨將晴兒的心割痛,她默默的道:“不難見,不難見……我就在這裏,你為什麽不來見我……”


    越是隻剩下自己,人越容易憔悴。晴兒麵上有未擦去的淚痕,而夜思可能也一樣。


    ※※※


    不知名的地方,有兩個狠心的人。


    一個是酒神,一個是青霜。


    晴兒和夜思一定想趴在他們肩頭,然後狠狠的咬上一口。


    不知酒神是不是心軟了,是他想早些回到晴兒和兄弟們的身邊,還是他終於想通了什麽,此時抱著一絲希望尋到了銀,對他道:“大人,其實我想要的很簡單,那不過是一片安寧。六界不再紛爭,生靈不再枉死。這樣,我身邊的人和神州萬千百姓才能真正安穩下來。魔界的生靈一樣是生靈,其他幾界也一樣,我覺得沒人喜歡死。這一切的紛爭,難道就沒有辦法停止麽?不然,如此反複下去,過的了初一,也過不了十五,那將永無寧日。”


    銀眯起眼睛有笑,就如他對穆嚴的那笑一般,不知道這是不是代表著什麽。銀道:“這事上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的,所以,辦法肯定還是會有的。”


    “什麽辦法?”酒神耐不住脫口問出,雖然他也知道很可能得不到什麽答案。


    果不其然,銀道:“這是你想要的世界,那就用你的手去創造。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辦法?”


    “是……我知道。可怎樣做才能辦到呢……”


    “我知道這很難,如果我能做到,也早就去做了。所以我並不是無所不能的。”銀微笑著道。


    此話倒是酒神沒有想到的,讓他一時怔然。一直以來,他隻以為這位神秘的大人不會過問任何事情,無非隻是指引著他們而已。此時此刻,他也才切身感受到,為什麽麵前這為神秘的大人總說自己不是無所不能的了。沒想到這位大人想做的事情居然會和自己一樣!這是他那時在魔界救我的原因嗎?酒神這般想著,可是他又想,那時自己並無這般的想法,所以這又怎麽可能呢?


    隻是不管如何,酒神此刻看到的希望比以往更勝百倍,他道:“可大人說辦法肯定還是會有的啊?”


    銀微笑點頭,道:“我一直在尋找這個方法,現在又多了一個你,也在尋找這個方法。說不定哪一天我們便會找到這個方法的,到那時,我會和你一起去做的。”


    酒神聞聽,信心大增,但他還是苦笑了下,道:“不瞞大人,我可是一點頭緒也沒想出來……”


    銀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頭緒還是有的,隻是我還沒太想清楚,而且現在時機未到。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們並不孤單,還有幾人和我們也有同樣的想法。而且,有人已經親自去做了。”


    “啊?真的?”酒神又驚又喜,忍不住問道:“他……他是誰?”


    銀此時卻沒有說,隻道:“其實你應該見過他的。”


    “是,是之前來的那位神將穆嚴嗎?”酒神怎不好奇,又問。


    銀笑了笑,道:“他算是其中一人,但他和你一樣,也都並沒有做什麽。那個已經在做的人並不是他。不過這有什麽關係呢?以後你都會見到的,到時候他們都會來這裏。”


    “太好了……”酒神一時心中難平,甚至有些不能相信,但這次他當真看到了希望,意於難表的道:“真希望早日見見這幾人,他們都是高手吧?”


    銀微微有笑,道:“你是說法術實力?嗯,他們都是高手,未必輸你。”


    一聽說都是高手,酒神更是有些激動。銀則是微笑著指了下遠處獨自沉默的青霜,道:“不知你兄弟想要的又是什麽呢?”


    ※※※


    鳳銘行的不快,此時午時過半,隻覺腹中打鼓,而且不敢放開了禦空飛行反倒是難受,有些疲倦。正瞧見前麵一座城鎮,此時也是荷包鼓鼓,遂沒多想,直接落了下去。


    入了城門,鳳銘左右顧盼,想了想,直接來到旁邊一家鋪子前,見老板俯身向裏,不知再找什麽東西。鳳銘輕輕敲了兩個櫃台,又拱手道:“老板,有事請教。”


    “什麽事?”老板口中醉意,轉回身來,確正見他滿麵赤紅,酒意濃重,手裏還拿著酒壺。


    鳳銘幹笑了下,話已開口,遂問了下去,道:“請問前幾日有沒有見過一位姑娘,白色衣裳,嗯……嗯……”鳳銘一時卻不知該如何形容上官蕾的模樣,“眼睛大大的,挺漂亮的,個子到我這裏。”說著,抬手在自己鼻尖那裏比劃了一下。


    那老板想想了,道:“漂亮姑娘,白衣服?這麽高……有啊!”


    “啊?”鳳銘喜出望外。


    剛欲追問,隻見老板搖晃了下身子,指向裏麵街道,打了個酒嗝,才道:“那邊,那條街,叫留仙樓,你去找她吧。”說著又下低頭,來回找著什麽東西,還一邊嘀咕道:“我的酒壺蓋子呢……”


    鳳銘見他醉的不輕,壺蓋分明就在櫃台上,卻還到處去找,也不知他話中幾分真假。鳳銘敲了敲櫃台,道:“壺蓋不就在這麽,謝謝老板啦,告辭!”言罷,沒再理他,朝裏麵走去。


    鳳銘邊走邊嘀咕,剛才那老板醉的不輕,自己都沒說清楚,他怎麽就能肯定那就是上官蕾?留仙樓又是什麽地方?聽起來像是個飯莊。也罷,反正要吃飯,不如正好去看看。想到這,鳳銘加快腳步往他指的方向尋了過去。


    這留仙樓排場還是頗大,門前人聲鼎沸,一點也不難找。隻不過鳳銘站在這留仙樓前卻是張著嘴,傻了眼,連神鞭‘杵決’也差點掉出手去。


    隻見偌大的門臉之內足有三層,欄杆之間還掛著紅、黃、藍、綠的彩布。樓上的男男女女成雙成對,勾間搭背,喜笑顏開,神情曖昧。門口也有兩、三位塗脂抹粉,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此拉客。


    這裏為什麽會叫“留仙樓”呢!鳳銘驚訝的在心中問道。


    一青樓女子見鳳銘一身武裝打扮,手中還提著一對碩大的鋼鞭,起初對他心有忌憚。但又見他怔怔望著身後牌坊呆,並未離去,此時眼珠一轉,堆笑上來拉扯招呼:“呦――這位大哥怎麽隻看不進去啊?”說著,還朝鳳銘胸前摸了一把。


    “你,你幹嘛?”鳳銘卻是急忙退了一步,驚魂未定的道:“我,我,我是來找酒樓的喝酒吃飯的,哪裏曉得你們青樓怎麽起了這麽個名字!”


    那女子剛才一把摸上去本就有目的,多是看看來人有沒有錢財。水冰心給鳳銘的銀兩他還一分未動,那女子又如何不熟悉銀兩的手感?見他有錢,怎能輕易放他走,此時便又貼了上去,道:“呦,看這位大哥說的,留仙樓就非的得是酒樓啊?我們這的姑娘漂亮著呢,就是神仙來了也舍不得走呢。更何況孔聖人還說呢‘食色性也’――你們這些壞男人不是整天都來嚐鮮麽……”言罷,還遞了個媚眼過去。


    “姑娘自重!告辭!”鳳銘已經回過神來,抱拳拱手,轉身就走。


    那女子朝他背影狠狠剜了一眼,口中低聲咒罵。鳳銘讓她自重,分明是傷了她的自尊。可錢財的誘惑當真難擋,這女子穩了下呼吸,又是帶起笑臉拉扯了上去,嬌滴滴的道:“別走啊,大哥哥……吃飯我們這裏也有啊,總不能讓您餓著啊。雞鴨魚肉隨便你挑,姑娘也隨便你選。你這麽威武健壯,我們的姑娘一定會愛死你的,來嘛,來嘛……”說著,抱著鳳銘的胳膊往回拖。


    “你鬆開!”鳳銘微微睜大了眼,似瞪了她一眼。


    那女子麵有驚怕,手中卻沒撒開,一副可憐楚楚的樣子,仰視著鳳銘,柔聲道:“大哥哥您總不會舍得打我吧……我們幾個這幾天不方便,所以才在門前拉客,要是……要是拉不到客人,媽媽不給我們飯吃的,大哥哥……”言著,一雙眼睛還在閃光。軟硬兼施,樣樣齊全。


    鳳銘本就是個正義人,一聽說竟然不給飯吃,頓時惱火,在心中罵了一句狠心的老鴇子。鳳銘不善隱藏心意,此時麵上露出同情之色,心中有些搖擺。


    那女子一看他吃軟的,偏要欺負他的老實,立刻接著嬌聲求道:“大哥哥,您來吧。我這兩日不方便,也不能伺候您。那我給您夾菜、倒酒好不好?好不好?這樣媽媽晚上就不會打我了……”


    “還打你們?”鳳銘瞪眼問道,心中更是氣憤。


    “是啊,是啊。我小聲告訴你啊,有姐妹不聽話,或是掙不到錢,就沒有飯吃,還會被打。媽媽不打我們臉,也怕打在身上客人會埋怨,所以都是用針來紮……這樣就看不出來了……”女子說的可憐。


    “什麽!這麽惡毒?”


    “噓――您小聲點……”那女子朝身後望了一眼,小聲為難道:“讓姐妹告狀我就死定了……您跟我來吧,好不好?我今天還沒掙到錢呢……”


    鳳銘哀歎一聲,輕輕推開了她的手。雖然自己也不知道這風塵女子說的是真是假,但還是伸手掏了一塊碎銀子出來,足有三、四錢重。他將錢遞給女子,道:“拿去吧,告辭。”言罷,轉身跑掉了。


    女子沒有再攔他,看著他跑開的背影怔怔呆。她的麵上沒有討巧的喜色,反是有些愧疚。


    她覺得那個背著藍布白花包袱,有些傻,有些可愛的男子肯定是個好人。


    她隻是沒想到,原來這世上還有好人。


    她很感動,所以淚濕了胭脂。


    ※※※


    鳳銘坐在一家小酒鋪中,隻要了一菜一飯,也沒有酒。因為水冰心說他最近不能喝酒。鳳銘吃的有些慢,並沒有像平時那樣狼吞虎咽。想起剛才的那一幕,還是讓他有些耿耿與懷。但是想來想去,又是想到了上官蕾身上,四下望了望,心想:幸好她不在,要不被她看到自己給風塵女子銀兩,那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解釋清楚呢……


    而上官蕾現在又在哪呢?她真的決定離開了?


    鳳銘不會知道她在哪,但是仿佛卻像是找到了目標,決定一定要找到上官蕾。


    若不然,她要是被人賣進青樓怎麽辦?


    想到這,鳳銘自己也是搖頭笑了笑。


    這不是杞人憂天麽?她若進了青樓,不翻天才怪呢……


    鳳銘坐在角落的桌前,心裏想著她,獨自傻笑。


    仿佛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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