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苑,晚,後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上官蕾的那把劍雖是靈鐵所鑄,但在仙霞並非什麽稀罕之物,但隨身久了,便多少生了感情。斷了劍,上官蕾本不是特別的在意,隻是覺得鳳銘看自己不起,所以想故意難為一下他。可如今,鳳銘似乎依然認為自己個累贅。


    二十一載,除了自己已經記不清楚模樣聲音的父親,鳳銘已是與自己說話最多的男子了。他本是平常而陌生的人。為何自己又要如此在乎他是不是嫌棄自己呢?


    或許自己本是爭強好勝的人吧。


    或許是因為與他一起並肩作戰過?


    再或許,自己也難清楚。


    沒有感情經曆的上官蕾不知從何想起,更不願再想。她也不知為何,隻覺得想起這些,心會很累。而現在,委屈讓她的情緒也急轉了個彎。“拿去吧,你走吧……”她的聲音很輕,也很涼,就似這初春。


    初春,帶著寒意悄悄的來臨。無人驚覺,隻有嫩綠枝葉上的苞蕾來見證。


    本是活潑的上官蕾卻突然這般,則更是讓鳳銘摸不著了頭腦。他隻覺得上官蕾誤會了自己的話中的意思,急忙介紹道:“上官姑娘,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的功夫在蜀山上我已經見識過了,有怎會怕你拖累?隻是,四哥青霜以前跟我說過他獨處會去的地方,並不讓我告訴他人。是兄弟,要重信義!所以我連二哥逍遙都沒告訴,這才隻身一人前去尋找,還請姑娘能理解……”言罷,鳳銘低頭抱拳。


    上官蕾微微點頭,低落的心情卻絲毫無變。這又是為什麽?誤會已經解釋了,若是平常的她,必定會立刻恢複平常。而現在,她隻是笑笑,把雙鞭又往前送了送,輕輕道:“拿著吧……”


    “這?”鳳銘卻不肯接,這個倔直的漢子卻也不授任何牽強,又問:“姑娘可是依然不相信我?”


    “沒有,我信的……”


    “那?”


    上官蕾把‘杵決’推到鳳銘手上,道:“區區一把劍,沒什麽的。本就是想跟你開個玩笑,拿去吧,別耽誤了你的正事……還有,叫我小蕾就行了,大家都這麽叫的……”


    她的微笑在夜中模糊,語調如初春的夜風。這與鳳銘印象中的上官蕾大相徑庭,鳳銘覺得自己還是得罪了上官蕾,讓她傷心。當下歎一聲:“哎!姑……小蕾,你就放心吧,答應過你的,就不會再改了。回頭如果見到好劍,我一定幫你盤下來。或去跟我師傅求一把給你。其實,其實……其實我也並非不願陪你一起遊曆,隻是兄弟約定難違……”


    “嗯,我明白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劍就不用了,怪麻煩的。回頭我自己解決吧……”


    “小蕾……你還記得東海邊那個修真男女的故事嗎?那是真的……”


    “嗯!當然記得!隻是他們好慘……我也真的很想去看看那位變成石像的女子……”


    “我會盡快找到大哥和四哥!你有一年的時間,我會盡快帶你去的!”鳳銘信誓旦旦的許諾道。


    “好……如果我們那時還能遇到……”上官蕾沒有興奮,隻是回應的很現實。


    承諾,有幾人能遵守和兌現?


    或許更多的,隻是因一時的心情而出了口。雖然違雙傷,而守,又能雙幸麽?


    鳳銘總覺得自己能,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重信守諾的人,而他確實也是。但如今,他卻接不上話了。酒神和青霜何時才能尋的到,還絲毫不知。且也正如上官蕾所言,到時又能遇的到麽?


    那道出口的承諾,又要由誰來買單?


    鳳銘和青霜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人,難道最終也會落入到同一境地?


    青霜已然報了仇,可是那又怎樣呢?又能怎樣呢?


    是非對錯,恩怨情仇,問天下幾人辨的清?


    夜幕下的小院,門聲輕響,上官蕾的房間燃起了燈。彼此沒再有言語的二人,默默的分開,雖是隻有一牆之隔,但本也不近的心,也隨著搖曳的燈光忽遠忽近。有一聲輕歎,鳳銘拎著雙鞭而回。


    文妃獨自坐在廊角出神,她不清楚鳳銘和上官蕾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麽,隻聽得鳳銘叫她小蕾,和那句大聲的,信誓旦旦的許諾。女子,本就會幻想,此時也不知她已經幻想到了哪裏。隻是鳳銘走進了,她且依然不知。還是鳳銘先疑道:“文妃?你怎麽在這啊?”


    文妃回過神來,強顏微笑,道:“哦,來看看水師傅,我姐正和她聊呢。聽說你沒走,便來找你了……對不起,沒打擾你和那位姑娘說話吧?”


    “怎麽會?這麽遠,我都沒現你。”鳳銘又問:“怎麽?找我有事?”


    “不……沒事。隻是……你在我們那走的太急,連給你送行的機會都沒有……”


    “嗬嗬。天晚裏有風,我們前廳坐下聊吧。”鳳銘提議道。


    妃起身點頭。


    ※※※


    北魏京都城,禦史大夫府邸。


    已經回至娘家的楊媛將軍營的事情訴說一遍,又道:“爹,你說我屈不屈啊?”


    禦史大夫麵上有笑,卻不正麵答話,問道:“你說張將軍的夫人也在軍營了?”


    “是啊,怎麽?”


    “張將軍權高位重,體魄健壯,武藝高強,相貌堂堂。他夫人靜瑤不過是普通的鄉紳之女,那張文顏尚不納妾。朝上民間皆知他們恩愛,你可知理由?”禦史大夫如此問道。


    “這……”楊媛確是不解其根由,想了片刻,道:“因為張將軍夠專一啊,那是靜瑤的福分!何況,您女婿不也隻有我一個麽。爹爹您也不是隻有娘親麽?再說我們家和張家都很清廉,沒有斂過財,多娶不是圖增負擔麽?民間貧苦家戶,不也多是一妻麽?這不算多希奇啊!”


    禦史大夫微笑搖頭,道:“咱們家,尚書家,將軍家,即便再窮,也不差那一口人吃飯。實話告訴你吧……”說到這,他頓了下,才道:“你娘親之前,你還有一位大娘,當時你娘便是妾。她因難產而死,我也未再娶……每年祭掃,你娘親也是與我同去的。隻是沒有告訴過你……”


    “哦……”楊媛應了聲,雖是故人,她心中依然有些吃味,又想起剛才未完的問題,道:“爹,您還沒說張將軍獨妻一室的理由呢……”


    禦史大夫想起亡妻,不免傷感,收了下情緒,道:“那是因為靜瑤知道張將軍一直在想什麽,理解他,也支持他。一個男人在外遭多大的罪都可以,但回到家,也是需要安慰的。你懂了嗎?”


    楊媛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仿佛恍悟到什麽,道:“懂了!我收拾下!過兩日便去軍營!把家搬到那裏去!然後好好照顧你女婿!是這樣吧?”


    “哈哈!”禦史大夫大笑,卻並不作答。


    ※※※


    次日,午後申時,軍營。


    譚強護衛著襄成賢進京,此時回來。譚強讓騎兵先回營地,又對襄成賢道:“尚書,要不我們先去把那個消息告訴楊將軍?”


    襄成賢微微皺了下眉,道:“也罷,本來我還尋思是不是直接派人去通知呢,免的抑兒圖增傷感,不過如今還是直接告訴她吧,她也大了……”言罷,喝了座下馬,與譚強一同向楊抑的軍帳方向去了。


    帳中,襄成賢直接道:“兩件事。其一,你要的馬匹有著落了,再等上幾日便可。其二,你拖我打聽的那人,查到消息了。”


    “哦?”楊抑先是麵上驚喜,見襄成賢並未說下去,不免生憂,問:“那人現在……”


    襄成賢平靜的道:“去年不少囚徒衝了軍,查找了所有相關名錄……他戰死了。”


    “……”楊抑為難苦楚,道:“怎麽會這樣呢……那周老丈知道後,必定……”


    襄成賢卻突然輕輕一笑,道:“本來我還想不告訴,直接派人去通知呢。抑兒,你大了,自己安排吧,這事你想清楚。馬的事過幾天等我消息,我現在和譚將軍去找張將軍說點朝上的事,走了。”


    “好……”楊抑起身相送。二人出了軍帳,自己卻默默站在了原地。


    身後的王覽覺她異樣,輕喚:“將軍……”


    楊抑轉身走到被褥前,蹲下摸出兩錠銀子和幾塊碎銀子,起身放到王覽手中,道:“我出門前就隻帶了這麽多……你和大虎去一趟吧。就說銀子是尚書和大將軍給的……”


    王覽點點頭,看了看銀子,收起後出帳喚高大虎去了。


    楊抑本是想去,如今卻不願了,她隻是掀了帳簾,遠遠望著王嵐和大虎縱馬遠去了。


    ※※※


    郊野的小屋前,王覽送出銀子,道:“老丈,您節哀。這是朝廷的安家費,是嫌少了些,所以張將軍和襄尚書各又加了一錠,剩下那些碎的,是楊將軍和我們兄弟湊的一點。您……您保重身體,我們兄弟告辭了……”王覽低頭拱手,不再多看一眼,轉身上了馬。


    高大虎怔怔望著這父女二人,少女已經哭的泣不成聲,不知此時是攙著父親,還是已經依拖著父親。這樣的場麵高大虎見過不少,卻為何每次都是讓人這般心碎。大概是自己親自經曆過的離別也是無法忘卻吧……大虎轉了身,並沒有一句安慰,翻身上馬,與王覽一起走了。


    周老丈得知兒子的噩耗之後,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此時捧著銀兩的雙手依然在抖,越抖越厲!他也本想給王覽道一聲謝,奈何喉嚨卻是噎住了。


    “啊……”一聲痛苦至極的吟喘,仿佛他此時才喘過氣來。周老丈“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布滿紅絲而蒼老的雙眼終於瀉下淚來:“我的兒啊――兒啊……啊……”


    “爹――”……


    人生三苦,少年喪父,中年喪妻,老年喪子。


    如今,皆不在。


    隻剩下落日的恢弘,和一老一少的痛哭聲。


    這就是在遇到楊抑後的幾日裏,日思夜盼,熬等而來的結果麽?


    誰人道的清呢……


    ※※※


    漸暗的蒼穹讓兩道光在空中快速劃過青綠光芒更加明顯,逍遙和瀟雨行了大半日,離水苑漸漸近了。瀟雨提議道:“二哥,要不要順路先去看看文家兩姐妹?”


    逍遙猶豫了下,道:“不用,回來的時候再去吧。要不也坐不多少時間,她們又肯定會留我們吃飯。還是早些到水苑吧。”


    瀟雨點頭,二人速度不減,朝水苑行去。不過多時,已是落在水苑當中。


    綰綰瞧見瀟雨,記起他來,露出酒窩甜笑,上前迎道:“是你呀!你怎麽來了?”


    瀟雨衝她微笑,道:“與二哥來看看晴姐。對了,晴姐現在情況如何?醒了沒?”


    綰綰抿嘴搖頭,惋惜道:“還沒有呢……我帶你們進去吧,師傅在呢。”言罷,轉身引路。


    進了前庭,正見鳳銘和文妃坐在堂上說話。見逍遙、瀟雨進來,皆是驚喜起身。鳳銘抑不住笑,大聲喚:“二哥,三哥!你們怎麽來了!”


    瀟雨更是歡喜,雖是已知鳳銘沒了事情,確是分別後頭一次見,立刻上前拍了拍鳳銘的肩,上下打量著,喜色道:“好小子!挺結實的麽!太好了!”


    鳳銘嗬嗬有笑,旁邊的文妃也是已經站起身來,喚:“李大哥,瀟雨大哥……”


    瀟雨轉身微笑,道:“文妃啊,多日不見,你姐姐都好了麽?”


    “好了!早就好了!”文妃重重點頭。


    逍遙問道:“怎麽?文姬沒來?還是?”


    文妃道:“姐姐說鋪子不能太早關門,怕有病人。可能一會兒沒人,關了鋪子也來。”


    逍遙微笑點頭,道:“你們先聊,我和瀟雨進去看看晴兒,一會兒咱們再敘。”


    後院屋內,晴兒依舊平靜的躺著。逍遙見了她,立刻麵上苦澀,輕歎聲:“晴兒瘦了……”


    瀟雨隻是輕輕搖頭,轉身問道:“冰心,晴姐情況如何?”


    冰心歎息搖頭:“你們每個人來,都要這麽問。晴姐要能聽到該多好啊……”


    ※※※


    文姬果然來了,姐妹心靈相通,她不問,也知道文妃來水苑到底是為了誰。自己若不來,還不知這丫頭要幾時才肯回去。與眾人見過之後,她卻拉著妹妹文妃去找冰心和逍遙他們說話,似有意將文妃與鳳銘分開。


    或許她清楚的知道,見幾麵,又能如何呢?況且,兩界殊途。幾人又能跨的過去?


    上官蕾見鳳銘落單,湊上去問:“你和那文姑娘很熟啊?聊了一個多時辰都沒動地方哦。”


    鳳銘撓了撓頭,道:“還行吧,以前就認識。我還幫她打過人呢……”


    “啊?”上官蕾詫異呀道:“原來是英雄救美啊!難怪你倆……”


    “哪跟哪啊……”鳳銘搖搖頭,回想起當時,擺了下手,道:“別提了,想起來我就一肚子悶氣……”


    上官蕾斜眼看著鳳銘,雖然還想問,但鳳銘已經表示不想再提,莫名無趣,“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晚飯,所有人聚到了一桌。文妃瞧見鳳銘進來,扶了下凳子,有些羞怯的喚道:“鳳銘大哥,來坐吧……”


    鳳銘微笑擺手,道:“今天跟我兩位哥哥們坐一起,喝兩杯!”說罷拉過一把凳子坐在了瀟雨旁邊。


    ※※※


    平靜的隻有晴兒,那間屋也依然是悄無聲息。但此時,卻有另一人靜靜的站在了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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