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大帳內。


    張文顏盤坐在條案前,左邊是靜搖和沁茹,右邊是楊媛和揚抑。而襄成賢與張文顏麵對麵坐著,若不是坐著,倒還真有幾分審犯人的味道。帳中再無別人,連楊媛的丫鬟也沒讓跟進來。


    經過上次尚書令府邸那一次,張文顏心知多半又是鬧了同樣的誤會。此間要勸卻不知如何開口,沁茹本沒錯,而自己也不能去說楊媛,當下也隻能先拿襄成賢開刀。


    張文顏左右瞧瞧,氣氛壓抑,當下決定先開個玩笑,指著襄成賢喝道:“你咋整的啊?在我的地頭上,先欺負咱的恩人,再欺負弟妹,你出息了是不?信不信我先打你二十軍棍?”


    楊抑抿嘴想笑,但沁茹卻偏偏沒聽出這是句玩笑話,隻道這軍營規矩森嚴,以為真的要打襄成賢,立刻抬頭道:“張大哥!不是襄大哥的錯!請不要打他!都是我的錯……”


    此句一出,五雙眼睛齊刷刷的向她望了過來。沁茹不知何意,低下頭道:“真的,都是茹兒的錯……如果茹兒早早走了,姐姐就不會誤會襄大哥了……”


    楊媛見她如此袒護襄成賢,心中更是不平。以為她是故意討乖,要與自己爭男人了。隻是麵對這樣一位又年輕,又漂亮,嘴巴甜,溫柔可愛,乖巧可人的“對手”,自己還真的沒有多少信心……


    “咳……”張文顏輕咳一聲,心知剛才沁茹那句話必定讓楊媛誤會更深。他看了一眼楊媛盯著沁茹的眼神,不禁輕歎一聲,又道:“罷了,不開玩笑了……賢弟!到底咋回事,你說說吧?”


    “張兄讓我說什麽?”


    “我……”張文顏有想罵人的衝動,硬壓了下去,道:“你不說,難道是我說?”


    襄成賢依然心中有氣,看了眼楊媛,道:“我沒什麽可說的,前些日子為了抑兒來此的事就跟我鬧,現在又要趕我們兩家的恩人走,哪有這樣的……”


    “我哪有?”楊媛辯解道:“我爹都告訴我了,所以今天我是帶著禮物來道歉的,本來我是回了家,老許說你們都來的軍營,所以我就急忙趕來了,到現在飯還沒吃呢……”


    “道歉就道歉,你非逼著人家走幹什麽?”


    “有嗎?我哪句趕人家走了?你說!”


    “車馬相送不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啊!怎麽?難道人家會和抑兒一樣,留下來當兵?”


    成賢衝她點了下頭。


    “啊?”楊媛不相信的轉頭看向了張文顏。張文顏輕點頭,道:“確是有這麽一說……還沒定……”


    楊媛心想,不如自己先找個台階直接認錯,也先討個乖再說,遂道:“那我確實沒想到。剛才外麵說了讓姑娘誤會的話,都是我的錯……真對不起……”


    “不,不,不!不是姐姐的錯,姐姐是好心,茹兒知道的……”沁茹連連擺手道。


    如此一來二往,襄成賢起聲攔道:“好了!都是我的錯!我沒說清楚事情!”


    靜瑤出來打了個圓場,和聲微笑道:“好啦,這不是都清楚了麽?沒有誰錯,一場誤會而已。現在沒事了。弟妹,你還沒吃飯,那嫂子親自給你做點吃。”


    “啊?怎好勞嫂嫂親自下廚?”


    “不礙的,上午還做給將士們吃呢。這裏材料不多,你不嫌棄就好。”靜瑤微笑著起身。


    靜瑤前腳剛走,楊媛又看了眼沁茹,現她正偷偷看著襄成賢。張文顏見事情平息,剛要開口說話,卻見楊媛三、兩步來到襄成賢跟前,挽著他的胳膊搖晃,撒嬌嗲聲道:“夫君,人家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一次嘛,好不好嘛?”


    楊抑想笑又不敢出聲,紅著臉低下頭去。張文顏更是咳嗽一聲,起身向外走去。襄成賢推了推楊抑,有些尷尬,連連道:“好,好,好……”


    “你推人家幹什麽嘛?人家是你娘子啊……”


    沁茹早已不看向那邊,此時更是聽不下去,起身跟在張文顏後麵走了。楊媛偷偷瞥了她一眼,又道:“夫君啊,我這幾日不在家,你想不想我啊?”如此還不罷休,接著道:“你自己睡,習不習慣啊?”


    楊抑也看不下去了,道:“姐――人家都走了,你沒完了啊。拉拉扯扯的酸不酸啊……”


    “死丫頭,你懂什麽?”


    “我不懂!你不就怕別人搶了姐夫麽?至於麽?你就差沒把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張大哥和張嫂是不好意思說你。”楊抑向外一抱拳,道:“還好大將軍英明,沒放外人進來!”


    “去,死丫頭,把你姐說成什麽人了?”楊媛嗔道。


    “好啦,你倆繼續酸吧。我要帶兵去操練了。”楊抑掩口有笑,站起身跑了出去。


    襄成賢沉默不語,楊媛又晃了下他,小聲道:“相公,你注意了麽?那姑娘好象真的對你有意思哦。”


    ※※※


    “老丈!一斤桂花糕!”鳳銘朗聲道。


    “謔!是小哥你啊,這兩條鋼鞭甚是威風!”賣桂花糕的老丈欣喜的打量著鳳銘。


    “嘿嘿,師傅賜的寶貝。”鳳銘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鋼鞭。


    老丈一邊稱桂花糕,一邊問:“怎麽?上次跟你一起來的姑娘呢?”


    鳳銘青澀一笑,道:“我這不是買了給她送去麽,正好路過,她就住南邊不遠的小村。”


    “多給你幾個!”老丈又放了幾個進袋,遞給鳳銘:“給!拿好!”


    “這怎麽好意思呢,每次來您都多給我,小本生意,不容易的。”鳳銘為難道。


    “小哥啊,看的出你是個重情義的人。老朽年歲高了,說不定,回頭你就吃不到了。拿著吧!”


    鳳銘接過桂花糕,摸出銅幣遞了過去,惜別道:“老丈!後會有期,回頭再來看您!”


    不過多時,鳳銘一手拎著鋼鞭,一手懷抱著桂花糕站在了小村東頭的藥鋪門口。他沒有立刻進去,隻是望著門牌微笑。回憶起幾個月前的那場際遇。


    幾個月,並沒有多久。


    對於山川來說,那不過隻是一瞬。


    對於漫漫人生來說,也隻不過像是一刻。


    但對於蜜蜂蟋蟀來說,卻是一生。


    可能這幾個月,對於經曆過浩劫的鳳銘來說,感覺上是久了一點。畢竟,物事人非了。而他現在嘴角的微笑,說明這裏桃花依舊。文姬又驚又喜的迎出門來:“這不是鳳銘大哥麽?你身體好了麽?怎麽在門口站著呢?快進來坐。”


    文妃聞聲出來,驚喜道:“是你?鳳銘大哥,你怎麽來了?”


    鳳銘見她笑的更是開心,把桂花糕遞到她懷裏,道:“順路給你姐倆帶的。”


    “謝謝……”文妃聞到了濃鬱的香氣,鼻子卻突然酸,呆呆的望著鳳銘。


    文姬拉鳳銘進去坐了,關切問道:“冰心師傅把你們的事都跟我們說了,本來我們姐妹倆還商議著去看你呢,奈何路途遙遠,這裏又不敢離開人,再加上我們本是……你的傷都好了麽?一個人來的?”


    “嗯!”鳳銘點頭道:“全都好了,不必擔心我。來這裏先看看你們,聽說晴姐在水苑,我一會就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晴姐怎麽樣了……”


    文姬、文妃相視一眼,麵有憂色,文姬道:“我們去看過幾次晴姐了,還是那樣……水冰心師傅也不知道問題到底在哪,查不出晴姐到底是哪裏有恙,隻是依然不醒……”


    鳳銘輕歎,點點頭,起身告別:“那我走了,去看看她。”


    “啊?這就走?”文妃心中驚涼,手中還抱著那包桂花糕。物還溫,人卻要走了。


    鳳銘站起身來,道:“嗯,放心不下晴姐,雖然我也做不了什麽,就想早些去看看。我走了,保重!”


    “那……那你去了水苑還回來麽?剛過午後不久,你吃東西了嗎?要不我給你做點吃點再走吧?”文妃上前一步,有意挽留。


    鳳銘指了下文妃懷中的紙袋,道:“我吃了幾個,嗬嗬。沒事的,真的很想先去看看晴姐。哎!她和老大兩個人,沒想到會搞成這樣……罷了,我走了。暫時可能不會回來。我此行,就是為了把老大和四哥找回來,我一定會找到他們!到時候再來看你們!”


    文姬起身道:“好吧,鳳銘大哥,那我們就不強留了。客套話不多說,隻是日後,但凡能用到我們姐妹倆的地方,請一定知會一聲。必不推辭!”


    “嗯!保重,我走了。”鳳銘拱手行禮,拎起鋼鞭‘杵決’出了門。


    不過多時,鳳銘便落在了水苑當中。水冰心瞧見是他,又驚又喜,急忙迎了上去,上下打量著道:“鳳銘?你全都好了?真是太好了……你一個人來的?”


    “可不?嗬嗬。”鳳銘有笑,又道:“你們怎麽都這麽問啊?”


    “好了便好。幸虧你來了,要不我正準備這幾日去昆侖看看你的情況呢……還有哪裏不舒服麽?我給你看看?”水冰心知道鳳銘重創,依然不能放心。


    “不用啦,全都好啦!”


    “不行!把手給我!”水冰心故意把臉一板,命令口氣。


    鳳銘無奈伸出左腕,水冰心悉心把脈。片刻之後,水冰心嚴肅的道:“幸虧你來了。你體內尚有一股至陽罡氣護住你的經脈髒器,我估計是你昆侖的法寶日金輪之力。待這罡氣消退,你就知道疼了!”


    “啊?真的假的?你可別唬我啊?”


    “有這個必要嗎?……不必擔心,調理一下便好了。喝了我的藥,十幾日左右,就能保你沒事。”


    “這……我是知道你這的藥靈,不過十幾日,會不會太久了?”鳳銘顯得有些為難。


    “這還久?換了其他地方,不需要幾個月才怪呢!怎麽……你是不是還有事要辦?”冰心問道。


    鳳銘點點頭,道:“本來先到蜀山找了二哥,他說晴姐在你這裏,我就來看看。然後我還得走,我得把酒老大和四哥找回來,我此行就是為此。”


    水冰心沉重的點了下頭,想起了逍遙,卻忽然笑了下,問道:“逍遙那小子,還是一個人在蜀山?瀟雨回去沒?江山和雲雲回去沒?”


    鳳銘苦笑,隻是搖了搖頭。水冰心輕歎,心疼逍遙孤單。她輕輕的搖頭,莫非是顧盼當年的遺憾?


    ※※※


    蜀山。逍遙一個人,卻沒閑著,如今道家無上功法‘仙羅體’又有了些許進展。收了功,逍遙昂呼吸,平穩之後,自後山林中往回走去。


    正行間,遙望一道綠光自南天而來。逍遙會心有笑,片刻,瀟雨落在了自己身邊,抱拳道:“二哥!”


    兄弟相間,讓逍遙露出了那久違的滿足笑意,他點點頭,道:“怎麽不在天城門那多住幾日呢?”


    “掛念兄弟,自然早些來了……”


    “哦?這次月兒姑娘沒吵著要跟你一起來?”逍遙帶笑問道。


    “她……她有他師兄……”


    本已抬起步的逍遙立刻轉回身去,未說話,卻看的出眼中的驚詫。而瀟雨卻是笑了,雖是有些酸澀,他道:“就是上次蜀山大戰,劍化漫天羽芒打向魔統孤弘的高手,叫何羽。是天城門副門主的長子。”


    逍遙微微點頭:“我記得他……兄弟,難為你了……”說著,輕輕拍了拍瀟雨的肩膀。


    “嗬嗬,二哥哪裏話。”瀟雨道:“其實,原本我也分不清我對月兒到底是何種感情。但我也清楚的知道,那種感情與我對小莉的感情,確是完全不同的……如此也好,省的耽誤了人家。如今了無牽掛,一心跟著二哥。”


    逍遙負手輕笑,道:“你還真會找話說。即便如此,你心裏也不會好受……若不是因為年前那些事,你安心隱居那裏,又怎會出了這等變故……”


    “罷了,事已至此。我那三間草房,又怎能裝的下一個大小姐?該來的總會來,該去的終究會去,好歹落下一幫兄弟,並無絲毫遺憾。對了,二哥,我想去看看晴姐和五弟,你有時間麽?”


    逍遙終於打心底笑了出來,一拍瀟雨肩膀,報喜道:“老五精神的很呐!已經跑去水苑看晴兒了。”


    “哦?”瀟雨驚喜:“真的?那可太好了!”


    逍遙點頭:“紫藤掌門還給了他一對神器鋼鞭,喚做‘杵決’,屬昆侖六十四寶之一,還拿出來跟我炫呢,嗬嗬,這小子……”逍遙笑了笑,繼續道:“他說他要去找老大和老四,說是老四以前跟他說過自己獨處愛去的地方,他要一一尋了。我問他是哪裏,他又不肯說,隻說和老四有約在前,不能說。”


    瀟雨微笑點頭,道:“對了,六弟跟雲雲姑娘,有消息沒有?”


    “沒有。”逍遙道:“他二人才真是漫無目的。罷了,讓他二人散散心吧。都累了……”


    “那……我們也去看看晴姐?”


    “也好!”逍遙重重點頭,道:“老大下落不明,怪異的很。要是救不起晴兒,我可怎麽對得起他哦!本來晴兒在我這裏,哪怕讓我整天伺候著,我也落個安慰,如今,哎……”


    “這事二哥別在自責了,本不是我們兄弟能免。如今晴姐在水苑,也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在這神州之上論起救人,還無人能比水冰心。五弟依然安好,說不定晴姐也已經化險為夷了呢?”


    “如此當然最好了!”逍遙長出一口氣,道:“老三啊,你應當意識的到,目前的平靜隻是暫時的。魔界的目的一定非同小可,不知哪天便會再次鬧出事來。上次還有神人相助,我們算是撿了條命回來,而下次,就未必還有同樣的運氣了……所以你、我都要有所準備,總之我是不會眼睜睜看著八、九年前那場大禍再次重演。現如今,他們幾個的心思都不在這裏。也就看你我二人的了……”


    “明白!”瀟雨重重點頭:“以前大哥在的時候,就跟我說過的。放心吧,二哥!”


    兄弟二人相視微笑,無聲的承載著多少壓力。即便豪情不在了,責任的擔子,又怎能輕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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