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一聲“殺”,驚了眾人!


    王覽詫異的抬起頭來。高大虎的劍還未入匣,窒在了半空。一些人靜止,一些人騷動。


    “嘿!”冷聲嬌喝,那輕年女子突然抽出一把短刀,飛身向楊抑刺來,刀光閃起綠光,必是淬了劇毒!而年輕女子的眼神,在那一刻變的又冷又利!


    “呃……”是女子的悶聲痛吟。


    血,順劍而淌,染紅了衣。那年輕女子的嬌顏上還掛著淚痕,她的表情似不甘,似不願,卻又似一種解脫,一種幸福。最後,還有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帶著桀驁笑意。這笑,又苦又恨!


    如此多的感情在這一刻交織,寫在了年輕女子的臉上,本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在楊抑眼中,年輕女子的表情,就如同上演了一場讓人悲疼的戲。


    結局,是十八、九歲的香消玉殞。


    楊抑眼角抽搐,一把抽回了劍。年輕女子倒在了地上,眼睛卻沒閉上。隻在她倒下的瞬間,仿佛是想回身,難道,還有什麽讓她不放不下的麽?


    “師妹――”白布下的“死人”突然跳將起來,口中呼喊著叫“玫”的名字。


    “噗――”隻是還沒等他由悲到恨,高大虎已經在他身後,一劍劈了下去!


    他的表情,卻是突然間轉了笑,讓倒下去的動作也生了溫柔。他撲倒在她身前,抓住了她的手,輕聲喚:“玫……”


    楊抑突然想哭。原來,忍著不哭,比哭還要痛上百倍。穿上了甲胄,戴上了銀盔。如今,又能落淚?


    忍歸忍,楊抑還是顰了眉。


    高大虎慌忙問道:“將軍,剛才屬下一時大意,那賊女沒傷到您吧?”


    楊抑輕輕搖頭,眼中悲切,她蹲下撫了下年輕的女子的麵,替她合上雙了眼。


    這就是殺手的命運?這就是士兵的命運?


    那什麽才是自己的命運呢?


    楊抑還不清楚。她隻知道,自己投軍本是想痛快,但卻找來了自己似乎不太能背負的宿命和責任。


    一切,隻有幾天,卻大不如前。往日可以想哭就哭,如今,卻不能了。往日覺得自己愛恨分明,如今卻恨不起來了。人心和感情,原來還可以這般的複雜。今日,才有切身的體會。


    王覽忍著痛,吃力提醒道:“將軍,趕緊走。這裏交給城門兵就行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揚抑站起身來,道:“把逝去的兩位兄弟帶回去……安排後事……。大虎,你帶兩個兄弟趕緊去給王校尉治傷。帶傷的都去吧。我自己去尚書府。”


    “不行……”王覽咬著牙,道:“沒帶傷的幾位兄弟,繼續跟著將軍,一定要保將軍周全……”


    沒帶傷的止有五人,立刻站到了楊抑身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楊抑並為拒絕,又喚城門兵:“二位差事。”


    “將軍,您有何吩咐?”城門兵上前答聲。


    楊抑指了下身邊未帶傷的一人,道:“你,跟差事兄弟去下中尉府,把情況說明,讓他們撤查一下這幾人的身份,包括這附近的居民。完事直接軍營就行。”


    那人領命,牽馬跟其中一位城門兵急匆匆的走了。王覽小聲說了句什麽,大虎立刻道:“將軍,我跟您去。換個兄弟陪王校尉去治傷。”


    楊抑點頭,道:“好了,都趕緊去吧。”又叮囑道:“大虎,你們幾個,在我姐那千萬莫提起此事。”


    大虎幾人應了,五人上馬奔至尚書府邸。而從家丁老許那得知,楊媛自昨日便住在禦史大人家中,襄成賢則在方才剛剛去了宮裏。楊抑急忙翻身上馬,逐襄成賢而去。連追了幾條街,正見尚書令的馬車,楊抑一下攔在車前,隻道了聲:“你們幾個注意些!”便跳下馬去,一頭鑽進了車裏。


    襄成賢見車急停,本就納悶,剛欲掀簾詢問,卻被楊抑一下撞了進來。襄成賢驚道:“你這丫頭,又搞什麽?你怎麽跑這來了?我這趕著進宮呢。你姐在禦史大人那,你……”


    揚抑摘下頭盔,眉頭一皺,鄭重道:“姐夫,你聽我說!”


    襄成賢見他神色不對,忙問:“怎麽?出了什麽事?”


    揚抑把方才的事陳說一遍,襄成賢驚道:“竟有這等事!對方為何要衝你來呢?”


    揚抑顰眉搖頭,襄成賢思慮片刻,悟道:“照你剛才說講,對方必然是提早準備,莫非是要暗殺哪位大人,卻認錯了人?但今日朝會皆是京內官員,我沒聽說哪位達官貴人今日要進京啊。而且你一身甲胄,騎馬而來,並非乘車,沒理由會認錯啊!”


    楊抑猛然想到了張文顏,忙道:“姐夫,張將軍也說要來……我因求馬心切,又有事找你,所以並未等他,自己先帶著人來了。莫非……”


    “啊!那就極有可能了!”襄成賢訝道,又問:“你求什麽馬?找我何事?快講來我聽!”


    楊抑講求馬一事和周老丈兒子的事情一一講了,道:“出了這事,我就不想去找姐姐了,省得她知道了又擔心……”


    襄成賢麵色嚴肅,點點頭,又問:“張兄來了沒有?”


    “不知。”楊抑搖頭。


    襄成賢囑咐道:“你趕緊回軍營,那裏安全。反正張兄也是為了馬匹的事,你趕緊把他也攔回去。我回頭從宮裏出來,立刻去查查此事。那周老丈的事,我抽空就去查。馬匹的事,先放幾天吧,實在不行,回頭我替你去跑一下就是了。你趕緊回去,一定要把張兄攔住!”


    “好!那就麻煩姐夫了!我去了!”楊抑說完就走。


    襄成賢喊道:“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沒事!我帶著人呢!姐夫也多加小心――”伴隨著馬蹄聲,聲音漸漸遠了。


    襄成賢眉頭不展,搖頭歎氣,對車夫道:“快!先進宮。”


    ※※※


    楊抑並高大虎幾人,一路上小心謹慎。城門口,詢問了門卒,得知大將軍還未來,幾人揚鞭喝馬,朝軍營方向飛奔而去。行至一半路程,瞧見前方一人,跨著汗血寶馬悠閑而來,正是張文顏。


    行到跟前,張文顏詫異道:“你這麽快就回來了?見著你姐姐、姐夫了?我昨天算錯了日子,今日早朝京官都得到。我這會兒去,恐怕還敢早呢。”


    幾人下馬拜見,楊抑將方才街市一役陳說一番,道:“大將軍,先回去吧。”


    本是悠閑輕鬆的張文顏,立刻也轉了神色,他慎重點頭,道:“哼!我張某人雖是殺敵無數,卻也未落下本個仇家。估計又是燕國那些狗賊不光彩的伎倆!也罷,先回去。來日看我踏平他燕國的都城!”


    回到軍營,張文顏又向楊抑細細詢問了一番,便讓她先回去休息,靜一靜心神。楊抑前腳走,張文顏便差人喚來了偏將軍譚強,就此事與他掰解研商。


    張文顏道:“強子,你想想。不管那些人是衝著楊抑,還是衝著我來的。可他們是如何得知我們今日會去城裏呢?而我們也是昨日臨時才決定的!會不會……咱們這出了奸細……”


    譚強思索片刻,突然訝道:“哎呀!莫非是他?!”


    “誰?!”


    譚強道:“昨日我從城裏回來,在咱們軍營門口遇到一個怪異青年非要投軍,我見他身體並不壯碩,本想難為一下他,讓他知難而退,卻不想他一口答應!而且那人腳力極好,身輕如燕!跟著我的馬飛奔,竟甩不開他分毫!這等人,居然甘願被我刁難,看來必有所圖啊!”


    “啪――”張文顏一拍條案,道:“拉騎兵營後麵的馬棚去!捆個結實再問!別讓他跑了!”


    “好!”


    ※※※


    夜戀盤坐在地,正在製作箭失。一兵卒上前問道:“你就是夜戀?昨天新來的那個?”


    “是……我是夜戀……大哥可有事?”夜戀心中不知何事,輕聲問道。


    兵卒一揮手,道:“起來!跟我走吧!大將軍和譚將軍要見你。”


    “哦,好!”夜戀聽聞將軍要見自己,急忙丟下手中的活,起身跟他去了。


    來至馬棚,正見左右各站十名軍士,當中掇了把椅子,張文顏坐在上頭。身邊就是譚強。


    那兵卒一拱手,道:“將軍,人帶來了。”言罷,站進了旁邊的一列。


    夜戀見此陣勢,心中驚憂,問道:“二位將軍,喚小的來有何事吩咐?”


    “捆上!”聞譚強此聲喝,四名軍士立刻撲了上去,用食指粗細的麻繩立刻將夜戀五花大綁,捆了個結實!夜戀很是慌張,卻不敢出力反抗,驚問:“將軍!您這是做何?小的犯了什麽錯?”


    強冷哼一聲,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說!你混入軍營,到底意欲何為?識相的趕緊全說了,若是膽敢嘴硬,便叫你皮肉開花!”


    “將軍,將軍!小的投軍是為了報國啊!將軍明鑒啊!小的到底犯了什麽錯?”夜戀著實也急。


    “你不老實是吧?說不說?”譚強揮了揮手中的馬鞭。


    “小的真的不知犯了什麽錯啊!請將軍明示!”


    “你再給我裝樣!”譚強鞭指夜戀,露出狠相。


    “哎呀,不跟他廢話,先打二十軍棍再說。”張文顏說著揮了下手。


    “是!”兩名軍士應聲,掇起紅漆大棒向夜戀走去,不由分說,舉棍便打。


    “將軍!我冤枉!我冤枉啊,我……呃……唔……”軍棍打在胸背之上,震骨裂肺!夜戀不再言語,運起內力抵擋。待二十棍打完,夜戀長出一口氣,卻看不出多大損傷。


    張文顏見他如此,眼光一閃,道:“好功夫!二十軍棍都傷不了你分毫!”


    譚強更是喝道:“你還敢說你沒有圖謀?!你這一身功夫,又怎會甘心隻做雜務?本來我是想讓你知難而退,不想你卻一口答應!你這般忍氣吞聲,甘願埋沒才能,難道不是為不因為另有目的?!”


    夜戀大驚,不想會被看穿一半心思。但他心知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真相,咬牙道:“沒有……”


    “再打四十,看他能撐多久。”張文顏道。


    又是一頓棍棒,換做常人,隻怕早已震傷了髒器。而夜戀這次也不敢多顯露內力,隻覺得撞骨之痛,心肺挪位。打完之後,夜戀緊緊咬著牙,忍著疼痛。


    譚強哼笑,喝問道:“說不說?不說就繼續打!”


    夜戀哪裏肯說,心想忍過去便罷了。隻道:“將軍,小的冤枉……”


    “你***!鴨子死了嘴殼硬!我看你還是沒覺出疼來!”譚強一揮手:“來人!給我吊起來!”


    “是!”四人應聲,上去把剩餘的繩子拋過棚梁,用力一拉,把夜戀吊在半空,有把繩子綁在柱子上。


    譚強道:“你不是跑的快麽?想必腿上功夫也是過硬!來人!給我打他的腿腳!往關節上打!”


    那腿腳關節乃是薄弱之處,如是常人必定一棍便打折了。夜戀不免心駭,暗暗運力,還不敢強作,勉強使真氣護住腿腳。饒是如此,棍棒砸下,隻覺裂骨之痛。直打的夜戀滿額是汗。


    “說是不說?!”譚強喝問。


    “將軍,小……小的冤枉……”


    “打!繼續打!”


    與此同時,王覽等人已經回來,楊抑忙去詢問情況。軍帳中,王覽道:“將軍,我身有不便,不能行禮,將軍見諒。”


    “這又沒外人,你客氣什麽?”楊抑關切的問:“怎麽樣,要緊不要緊?”


    “沒事,就是摔脫臼了,已經接上了。養幾天便能好。跟死去的兩位相比,這算的了什麽……”


    楊抑點點頭,麵上苦澀,道:“我去把軍醫請來,再看看你的情況,以後每天還得換藥。”


    “怎敢勞將軍親去?”


    “沒事,我正好認認地方,認認人。大虎,你帶我去吧。”


    大虎應聲,領楊抑出了帳篷。


    將至馬棚,聞遠處有喝罵之聲。楊抑望了過去,卻根本望不見什麽。高大虎道:“就是這了。”


    軍帳裏客套一番,楊抑請軍醫出來了帳,高大虎拉住一崗衛,問道:“兄弟,那邊為何吵嚷?”


    崗衛道:“我也不知道,聽說好象是新來的人裏懷疑有奸細,大將軍和譚將軍在盤查呢。”


    “奸細?打死活該!”大虎憤道。


    楊抑催道:“大虎,走了。”


    ※※※


    軍醫查看一番,表示無礙,叮囑王覽近日不可輕動。眾人在帳內圍地而坐,對今日之事揣度而談,王覽問楊抑道:“將軍,我一直很納悶,您一直心善,那時又是如何現那個女子也是刺客的呢?”


    楊抑抿抿嘴,道:“起初我也不懷疑,但是後來想,京城之內多是達官貴人,再貧,應也不至如此。而聽城門兵講,他們也並非打城外來的。你想想,門卒會放貧民的死人進京城麽?這是其一。其二,那女子相貌嬌美,就是被大戶人家娶做偏房妾室也是正常,而且,她的手也太白淨了些。其三,若是賣身葬父,當在商街集市,人多之處。為何卻在城東一個不顯眼的街角?其四,若是京城人士,人群中又怎會與他們不相識,連一句搭話安慰的人也沒有?其五,家貧女子大多沒有讀過書,而當時情況,她聲雖哀苦,卻講的頭頭是道。其六,也是最重要的,當時我們在明,敵人在暗,大家均未多話,而我們此行也未打將旗。最後,如此近的距離,她應當看的清我也是女子,她一個貧家女子,又如何知道我是將軍,還口口聲聲的叫我將軍呢?”


    “那種情況下,將軍竟能如此冷靜,心思縝密,真是讓屬下們佩服!”王覽讚道。


    眾人還在感慨和敬佩著楊抑的冷靜睿智,而楊抑卻想起了死去的兄弟,和那時最後倒在一起的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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