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還不是很相信朋友的看法,但我卻也堅定了離開村子的決心:以朋友他當時的狀態任誰看也會知道他是得了重病,如果不能及時救治的話,說不定真的有可能會威脅到他的生命。我趕忙回家和家裏打了個招呼,帶了一些錢和他父母的殷切囑托,扶著強打起精神的他離開了村子,打車上沈陽去看病。


    一路上他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著,我也因為感到疲倦睡了好幾覺。我們倆好不容易折騰到醫院,掛號檢查後,他竟然什麽病也沒有!我問大夫怎麽會有那樣的結果,大夫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身體機能沒有任何問題,至於他為什麽那麽虛弱幾個專家研究了很久也沒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無可奈何之下,我隻能先帶著他回到我學校的寢室,準備讓他休息幾天以後再回家,可事情就在那幾天裏發生了。


    那天晚上我從睡夢中被朋友的呻吟聲驚醒,我連忙起身問他怎麽了,他隻說是胸口發悶呼吸困難;等我把他上身的衣服都脫光以後,他卻說胸口上還有些東西在壓著他,我伸手去摸,什麽也沒有。喂他吃了兩片安定以後,他又沉沉地睡去,我幫他蓋上了被子後自己也回床上睡下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是一個詭異的世界,我似乎身處於一處古老遺跡的深處,寬闊的地宮之中有著無數的詭異生物,那些莫名的生物都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他們環繞著我,他們凝視著我,我的心裏仿佛聽見他們正在呼喚著我,讓我跟隨著他們的腳步一起去尋找永恒。醒來以後,我一身冷汗。


    朋友還在睡著,我摸摸他的額頭,萬幸他沒有發燒。在彎腰撫摸他額頭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他身體上的一點變化,那個變化讓我感覺到非常害怕!我緊緊地閉上眼睛,希望自己所看到的都是幻覺,一旦我再次睜開眼睛所看到的會是我所希望的正常樣子;可當我慢慢睜開眼睛時,我依舊看到了那發生在他身體上的不可思議的變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我猛地揭開蓋在他身上的被子,在那被子下麵,一層濃密的黑色絨毛生長在我朋友原本雪白的胸口――那是一夜之間所發生的變化,細軟濃密的絨毛如雜草般瘋狂生長。


    我捂著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叫出聲音來,我不斷告訴自己要鎮定我一定要鎮定。


    我小心地走到朋友的身邊,俯下身仔細觀察那些黑色的絨毛。那是不同於人類毛發的毛,黑黑的很柔軟、還閃著油亮的光,有點像是純種黑背狼狗的皮毛,一想到這裏我不禁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輕輕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人類的身上怎麽可能會長出狗毛呢!最扯淡的電視狗血劇也沒有這樣拍的!


    朋友醒來的時候對自己身體的變化驚恐不已,他瘋狂一般撕扯著那些黑色絨毛,連著他的皮肉一起血淋淋地撕下,似乎已經忘卻了疼痛的感覺。為了防止他再次傷害自己的身體,迫不得已的我打暈了他。一個白天平安無事地過去,在中午蘇醒過來的朋友已經可以勉強接受發生在他身上的詭異事實,他不停地反複問我同一個問題:“按照這樣的趨勢,到最後我將會變成什麽樣子?”


    對於他的問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他身上的變化一直在持續著,即使是在他被我打暈的那一小段時間裏,他身體上的毛發居然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飛快生長。在他昏迷的那段時間裏,我看到了那毛發生長的全過程:先是在蒼白的皮膚下出現了很多密集的小黑點,然後那些黑點突破了皮膚的束縛像抽芽的種子一樣破土而出,掙紮著穿透皮膚搖曳地生長起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就像我們小時侯經常看到電視播放的種子發芽一係列過程的鏡頭快放一樣,還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裏,那些黑毛已經生長到了一寸多長。


    我已經沒有勇氣去求助他人了,因為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詭異,詭異到了即使我說出去也不會有人願意相信的程度,而我朋友也害怕自己會被人拿去作為實驗的對象要求我不要把這件事情外泄出去,所以麵對這件棘手的事情,我們隻能靠自己一力承擔,不論它將會產生怎樣的後果。


    又到了晚上,朋友說他身體的很多部位都又疼又癢,我已經沒有再去細致觀察他身體變化的勇氣。打開了藥瓶,我們兩個都吃了好幾片安定,強迫著自己依靠藥品的效力快速入睡,也許隻有沉睡才能讓他忘記身上的痛苦,讓我忘記對未知的恐懼。半夜裏,熟睡中的我依稀聽見朋友發出的淒厲慘叫,隻是藥品的效力湧了上來,讓我再次滑入了夢鄉之中,沒能去查看他的身上到底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朋友身上的皮膚已經有大半都被黑色油亮的皮毛覆蓋著,他的臉也有著非常明顯的變形,臉的整個下半部分變得更加向外突出,這也導致了他說話都開始變得吃力起來。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朋友身上發生的變化越來越明顯,我眼看著他的腿骨一天天地扭曲、變形、縮短,很快地他的身體就失去了站立的能力;一點一點地,他變得越來越不像人,越來越像是一隻狗。因為頭骨變形的緣故,在第三天時他就已經完全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他隻能一次又一次顫抖著用變了形的手努力抓住筆杆,不停地在紙上寫著相同的兩個字:我疼!


    每天夜裏即使是在熟睡之中,朋友都會發出陣陣的呻吟與淒厲的慘叫,那已經成為我無限夢魘的衝鋒號。每當他的叫聲響起我都會陷入那深深的夢魘之中,那些詭異的另類生物會在那昏暗的地宮深處呼喚著我的名字,他們紛紛聚攏到我的周圍,簇擁著我、裹挾著我向著一個沒有盡頭的黑洞走去,無論我怎麽反抗怎麽掙紮也無法擺脫,每次醒來之後必定又是一身的冷汗。


    然而,到了第六天的時候,這一切都戛然而止突然結束了。


    第六天,我朋友已經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隻類似於狗的生物――從外觀上看,確實與普通的犬類相似;但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的臉要比大型犬的臉略寬,四肢也比大型犬要粗壯一些,最特殊的要屬他的眼睛,相信我,犬類的眼神中是絕對不會有像他那樣的智慧光芒的。


    雖然他依舊保有人類的思想與智慧,但經過了這一周的折磨以後,他已經被困於這個由他原來的身體打造而成的、外形類似於狗的新軀殼裏。萬幸的是,一直伴隨著軀體演化的劇烈疼痛,已經隨著演化完成而逐漸遠離了他。沒有疼痛的困擾之後,朋友開始嚐試使用新生的爪子蘸著清水寫字來和我交流。


    他告訴我,他的身體已經演化到了最終極的形態,應該不會再發生新的變化了;但自從演化完成以後總有一個聲音總會從心底響起,那聲音呼喚著他的名字,召喚著他返回家鄉。我想說服他留下來,雖然我不能理解怎麽會有那麽詭異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可直覺告訴我這一切都和家鄉的變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如果他回去的話無異於自尋死路,他卻堅持說他必須回去,因為骨子裏有一種天性驅使他必須回去。


    我沒有理會他的堅持,在我出門時我故意把他反鎖在了寢室裏麵,可我忽略了他也是個人,並且還有著不下於我的智慧。當我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以後,匆匆忙忙趕回寢室打開門時,我隻看到了他沾著打翻在地的墨水劃在地麵上的幾個血紅色大字:永別了,善自珍重。


    看著空空如也的寢室和敞開的窗戶,我真的希望我所經曆的一切都隻是一個冗長的噩夢,而現在似乎應該到了該蘇醒的時候。我長出了一口氣,一邊收拾著寢室裏滿地的黑色毛發和破碎的墨水瓶,一邊思考著是否也應該再回家去看看;可內心的恐懼卻本能地排斥著我再回家一次的瘋狂想法,經過一番內心的糾結以後,我做出了一個懦弱的決定――忘記發生在我眼前的這一切,忘記家鄉可能會發生的諸多異變,獨善其身地遠離家鄉,繼續過我自己的生活。


    打定了主意以後,我努力地讓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恐怖的事情,我盡量地讓自己回複到正常的住校生活。我特地去剪了頭發,又去了浴池準備清洗掉多天來沉積的臭汗與煩悶。在用力搓洗著身體搓到後腰位置的時候,我感覺到有一小塊皮膚的觸感有些異樣,脫下搓澡巾,用潮濕的手指去觸摸,瞬時間我的心仿佛掉進了數九寒天的冰窟窿裏――我不相信地又摸了一下,那異樣的觸感依然存在。


    你摸過鯉魚的鱗片麽?是的,我後腰的那塊皮膚就給我那樣的觸感。


    也許就像剛開頭我所寫的那樣,這類事情不是孤立的,它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而最後我也同樣是在劫難逃!寫完了這些文字以後,我將再次返回我的家鄉,默默地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如果最後我沒能生還的話,謹以此文作為證明我曾存在過的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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