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濤,誠如你們所見,我剛剛退伍不久。在部隊的時候,我是一個文藝兵,基本上,部隊所有的文藝活動我都會參與。從小到大我的夢想一直都是成為一個大明星,在鎂光燈的照耀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然而命運弄人,因為在家裏出了一些事情,我不得不背井離鄉,變換身份,頂替著別人的名字進了部隊――幸好,在一次又一次的文藝匯演中,我逐漸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要在部隊發光發熱、大紅大紫,從駐地紅到軍分區,再從軍分區紅到北京去!


    在文藝團裏,團長非常欣賞我,經常給我安排獨唱、個人秀一類的節目。出於感恩之情,我也一直把團長當成自己的親哥哥看待,他也把我當成了他的親弟弟,所以我對他的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在大家常見的嘻哈外表下,團長有著一顆苦悶的心,這一點,除了我沒有能了解。


    他所苦悶的著的,或者說一直困擾著他的,是他的女朋友。據說,那還是在幾年前,部隊裏組織年齡較大的單身男軍官去某軍校學習――隻是打著學習的名義,去軍校裏挑選喜歡的女軍人結婚罷了。團長就是在那裏認識了他的女朋友,一個高高瘦瘦白白淨淨的很單純的女兵。


    他們剛開始還借著互相幫助學習的名義偷偷約會,沒過多久就受到身邊人的影響,公然在校園裏勾肩搭背卿卿我我起來。沉浸在熱戀中的他們沒有注意到,一雙敵視的目光一直在關注著他們。


    某一次約會中,女兵吞吞吐吐地表示,有一個軍二代向自己表白了,那人不希望自己再和團長好。團長聽了以後非常鬱悶,西北漢子的血性被激起,直接問那女兵她想如何,她喜歡的究竟是誰。如果她喜歡的是那個軍二代的話,團長就立刻退出;如果她喜歡的是團長的話,就讓那軍二代滾遠一點兒。


    女兵羞答答地表示了對團長的愛慕之情,卻又擔心過於直接地回絕軍二代,可能會對她之後的分配有所影響。當時熱血上頭的團長沒有理會女兵的顧忌,在飯店約了軍二代進行了一次談判。軍二代的居高臨下盛氣淩人深深地刺痛了團長脆弱的心,酒精的麻醉讓他忘記了對軍二代家庭背景的恐懼,一時衝動下,他狠狠地修理了那個軍二代,甚至口出狂言說,沒有任何人可以拆散自己和女兵。


    在那之後軍二代確實再也沒有騷擾過女兵,團長和女兵在學校外麵租了個小房子,幸福地生活了一年多。畢業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女兵上報申請要求分配到團長所在的部隊,以便以後可以和團長在一起,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學校打回了女兵的申請。


    團長四處找戰友找關係希望能活動活動,可惜,層層關係所帶來的回複就是:軍二代家的影響力實在太大,沒有人願意為了團長和女兵的這點小事樹立惹不起的強敵。就這樣,女兵被硬性分配到北京軍區,而團長因為學業結束,隻能回到原本的南京軍區。


    返回到部隊以後,團長一次又一次向上級反映、申請,希望能把女兵調到南京軍區來,或者把他調到北京軍區去。也許是他的誠意,也許是軍二代讓人特地打了招呼,師參謀長找到了他,讓他死心。第一,跨軍區調動所需要的人脈力量過大,不是他一個區區團長所能運作的;第二,軍二代已經讓人在北京給女兵介紹了無數條件非常亮眼的小夥兒,女兵單位的人也總在旁敲側擊地催促她快些結婚;最後,參謀長語重心長地對團長說,想拆散兩個人簡直是太容易了,真難為你當初居然敢那麽狂妄。


    被約談之後,團長心灰意冷了很久,因為他知道,在部隊體係內自己已經升遷無望了,想調離軍分區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就連退伍對他而言都是可望不可即的――他已經被牢牢困死在了這個軍分區,這個文藝團。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對自己的遭遇已經逐漸麻木,可心內的煩惱並沒有絲毫的減輕,每次午夜夢回,他都會想起那個遠在北京的女兵,然後放下七尺男兒的尊嚴在被窩裏偷偷地哭。


    後來,大概是我入伍一年左右的時候,團長接到了女兵邀請他前往北京參加她婚禮的電話。我本以為,參加了女兵婚禮之後團長要麽發奮圖強忘記女兵,要麽失魂落魄魂不守舍,可他回來的時候居然是衣服欣喜若狂的樣子。夜裏,我偷偷地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居然給我講述了一個詭異的故事。


    在女兵的婚宴上團長喝了很多的酒,看著年輕帥氣的新郎和嬌豔照人的女兵,團長滿腹的辛酸無處傾吐。渾渾噩噩地離開,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陌生的街巷中,略有酒醉的團長放縱地哭著。


    “看你哭得這麽淒慘,看來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煩惱吧?需要我的幫助嗎?”一個聲音忽然在昏暗的小巷中響起。


    “沒有人能幫助我,誰都幫不了我……今天,就在今天,我最愛的女人結婚了,新郎當然不是我。我像一個傻瓜一樣,為了她搭上了自己的青春和前途,而她卻嫁給了別人!當初說好要一輩子在一起的,難道當初的誓言都是假的嗎?”借著酒意,團長對中黑暗中的陌生人傾訴了一切。


    良久,那個陌生人輕鬆的說道:“既然你確實有著不小的煩惱,既然你能依靠著自己的力量走到了我的當鋪門口,那麽,進來吧,看看你有什麽可以典當的,值得我為你出手一次,徹底解決你的煩惱。”


    隨著那個聲音,黑暗中忽然開啟了一扇門。團長謹慎地走進門裏,門裏是一個古樸的北京四合院,充滿綠意的葡萄架下,一個穿著老式絲綢長袍給人感覺非常冷峻的青年男人坐在圓形的石桌邊,正上下打量著團長。見團長有些驚訝,青年男人打個響指說道:“歡迎來到春風當,這裏是神奇的當鋪,隻要你願意犧牲一些小小的代價,我就能幫你解決所有的煩惱。當然,煩惱越大,代價也就越大哦。”


    “代價?我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隻要能讓我和她一輩子都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微醺的團長揮舞著雙手對著天空吼到:“滿天神佛,玉皇大帝,哪怕是魔鬼,無論是誰,凡是願意幫助我的,我都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隻要能讓我和她一輩子都在一起……”


    青年男人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慵懶地說道:“求他們是沒有用的,解決煩惱這事兒就隻能我來辦。至於你想要達成和她一輩子都在一起的目的也很簡單,我已經草擬好了一份方案,滿意的話你隻要簽字按手印就可以了。事情,會照著方案裏的內容一步一步地進行的。至於你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都寫在這裏麵。”


    鬼使神差地,團長接過那幾張紙,翻看了其中的內容後,毫不猶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並按了手印。之後的事情團長已經記不清了,等他真正清醒的時候,他已經是在返回南京的火車上了。


    我追問著那份方案的內容,團長神色詭異地看著我說:“那個人讓我用四十年陽壽做抵押,典當在他的當鋪裏;這樣他就出手解決掉我的煩惱,變相實現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的願望。”


    “四十年陽壽?就能讓你和那個女人一輩子在一起?團長,你不會是遇到精神病了吧?”


    “在火車上我也想過這樣的可能,不過,我寧願相信我所有遇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個人,也許真的可以幫我解決煩惱。”團長心神恍惚地回應著我,“不出意外的話,很快我就可以徹底沒有煩惱了。”


    在團長與我午夜長談之後不久,我開始發現他的身體產生了一些不良的變化。比如,視力開始變差、過早出現老花;記憶力下降明顯、丟三落四;皮膚彈性消失、變得鬆弛;精神開始不濟、反應遲鈍。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團長每天都在飛速地變老,具體點說大概就是,月初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月末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外強中幹的快六十歲的小老頭兒。


    麵對這樣劇烈的變化,我們把團長送到了部隊醫院。醫院裏的大夫們都束手無策,隻是懷疑是由心理因素引起的急性早衰症,大夫們合議之後就把團長轉院到了北京。沒過多久,就從北京傳來了團長去世的消息,據陪同去照顧團長的戰友描述,在團長生命的最後,他已經看起來像是一位病入膏肓的七八十歲老人,他的嘴裏一直反複念叨著“沒有騙我”、“沒有騙我”。


    似乎,直到最後團長都堅信他在那個當鋪中所經曆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而我,在目睹了團長從盛急速而衰直至死亡這一全過程以後,在聽聞團長遺言“沒有騙我”以後,也開始對那神奇的當鋪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前段時間,我去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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