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楚笑白醒來時,覺得全身酸楚麻木,動一動手指頭似乎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仿佛肉體已經不是自己的。看來隕石殘存的靈力越來越微弱,不知道還能不能維持三天時間。心裏的恐懼讓他試著舒展其他的部位,累的滿頭大汗,軀體的不被支配感一陣比一陣更強烈,似乎靈魂和肉體隨時都要分離。楚笑白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個側翻從沙發上掉了下來,疼痛感反而讓肉體恢複了一些知覺,他抓著沙發的邊緣強撐著站起來,遊魂野鬼一般試著走了兩步,一切又基本趨於正常了。就在楚笑白剛想坐回沙發的時候,忽然聽到門外若隱若現的傳來一陣陣鼾聲。他慢慢的挪了過去打開門,是唐一凡躺在門口睡著了,身上似乎還散發著酒氣。他看上去比自己還要憔悴,青色的胡茬像是瞬間長出來的,淩亂而沒有方向,眉頭皺成了“川”字型,雙臂抱在胸前,那是嬰兒在母體裏最安全的姿勢。是什麽讓一個警察擔心害怕,需要找到安全感,楚笑白輕輕搖醒他,唐一凡下意識的跳起來鎖住他的脖子,扭住他的胳膊,疼的楚笑白大喊,“是我,是我!我是楚笑白,你放輕鬆!”


    兩個都不太清醒的人互相攙扶著走了進來,唐一凡呆呆的坐在沙發上,直勾勾的盯著麵前的虛空一言不發。楚笑白不知道什麽事能讓這個幹練的警察焦慮到如此地步,於是倒了一杯熱茶放在唐一凡麵前的茶幾上,茶杯和茶幾的輕微碰撞聲讓唐一凡稍緩過一些神,他看看杯子,又看看楚笑白,而後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似乎絲毫沒夠感覺到茶水的熱度。楚笑白輕聲問,“唐警官,出什麽事了?”唐一凡依舊端著空杯子沒有反應。“喂!唐警官,你怎麽了?”楚笑白大聲喊道。唐一凡終於回過神來,他扔掉杯子,用顫抖的聲音說,“他就死在審訊室裏,我一直看著他的,就是兩三分鍾的時間,我去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他就死了!”“誰死了?”楚笑白隱隱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唐一凡垂下頭用力的揪扯著頭發,對他說,“是丁大偉,丁大偉死了!”楚笑白先是一愣,而後對唐一凡大嚷道,“他怎麽會死了,是怎麽死的?他交代殺死依萍的經過了嗎?”唐一凡搖了搖頭,又陷入了沉默。他很清楚這件事情的惡劣性質,如果不查清楚丁大偉的死因,那將是他警察生涯中的一大敗筆,更嚴重的是他很有可能背上殺人嫌疑犯的罪名,陪上整個人生。兩個毫無頭緒又萬般為難的男人默默的對麵而坐,思考各自的心事。


    又過了許久,楚笑白試探著對唐一凡說,“你有沒有想過,丁大偉也許不是真凶,真凶正躲在看不到的地方,處心積慮的製造麻煩,轉移咱們的視線!”唐一凡使勁兒的抓住頭發,低吼著道,“我並沒有說他就是凶手,現在他隻是有嫌疑,帶回去例行詢問。可是誰想到才把他帶回局裏沒多久,他就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法醫還在做屍檢,報告要明天才會出來,可就算有驗屍報告也不能說明我是清白的,畢竟他是我強行帶回來了,大家都看到了!”


    警察對嫌疑犯的粗魯其實也是一種審訊手段,楚笑白並不反對,他覺得這種手段對於狡猾凶狠的嫌犯一點兒也不過分。可是他的讚成票起不到任何作用,當一個主持正義的警察成為形勢意義上的罪犯時,他心理的落差會讓他做出瘋狂過激的行為,楚笑白知道現在要做的是讓唐一凡恢複理性。精神的高度緊張感讓唐一凡像緊繃的琴弦隨時都會斷裂,楚笑白故意岔開話題,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生活瑣事,他希望家庭和親情能阻止唐一凡的衝動。可是當唐一凡聯想到家中的妻兒老小時,就更加堅定不能在丁大偉的事情上出現意外。


    “不行,我要到局裏去,在驗屍報告出來前我要先知道丁大偉究竟是怎麽死的。”唐一凡的力氣有多大楚笑白很清楚,他能做的就是跟上唐一凡,適時的阻止他瘋狂的行為。公安局不同與其他的地方,沒有白晝黑夜之分,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在上班,楚笑白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觸真實的辦案中的警察,刺鼻的煙草味和堆積成山的檔案讓人頭疼,可是他們依舊睜大布滿血絲的眼睛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法醫室在十三樓,楚笑白知道廣依萍還在那裏,電梯緩緩上升的時候他並不感到害怕,而那種幻想中的福爾馬林味道也沒有那麽討厭了。可是站在他身邊的唐一凡卻緊張到了極致,他的兩隻手緊握成拳放在胸前,上下牙因為顫抖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他生平第一次有害怕的感覺,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害怕什麽,丁大偉的屍體上並沒有留下他的痕跡,雖然當時並沒有人能證明唐一凡在廁所裏根本沒有作案時間,但就是這種模棱兩可的問題讓他莫名的顫抖。等待是最殘酷的刑罰,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忍耐力消耗了。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有人從法醫室走了出來,唐一凡下意識的拉住身邊的楚笑白,用極快的語速在他耳邊說,“不要多說話!”他勉強穩住心神,朝那人走過去,低低的交談幾句,又向呆立在電梯口的楚笑白看了看,那人再也沒向這邊看一眼。唐一凡衝楚笑白招招手,示意他一起進去。其實楚笑白並不想看丁大偉的屍體,那個人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況且隻要想到丁大偉和廣依萍都躺在這裏,楚笑白竟莫名的有點嫉妒。是的,他有些小心眼兒,但隻在廣依萍身上才會這樣。他正在心中暗暗的嘲笑自己,就覺得有什麽東西猛的撞在了他身上。


    那股力量並不大,但卻帶著強勁的寒冷穿透楚笑白的身體,仿佛靈魂被逼出體外一般的疼痛感讓他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眼睜睜看著那個模糊的人形以極其別扭的姿態緩緩的走進法醫室。楚笑白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他拉住唐一凡說道,“咱們不要進去了,不幹淨!”他的話根本不能動搖唐一凡的決心,不等楚笑白繼續往下說,唐一凡已經走了進去。


    見到這個情景之前,楚笑白已經事先腦補了即將看到的事物,被拋開胸膛的男人的屍體,裸露在外麵的五髒六腑大腸小腸,甚至是向外翻開的肥肉和血淋淋的心髒,可這些統統都沒發生,他們看到的是空曠的解剖台,根本沒有什麽丁大偉的屍體。


    唐一凡有些發懵,他走到裏麵的停屍櫃前麵挨個拉開抽屜查看裏麵的屍體,沒有一個是丁大偉,就連廣依萍也還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呢。他轉身問楚笑白道,“你,你看見丁大偉了嗎?”他的問話讓楚笑白有些毛骨悚然,他是可以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那些東西,可是他真的沒有看到丁大偉,無論肉身也好魂體也好,都沒看到。


    兩個人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在解剖室裏亂轉,他們所有的神經都開始錯亂了。丁大偉的屍體去了哪裏,是誰把他帶走的呢?好在糾結當中有一個人是清醒的,楚笑白扯住唐一凡說道,“你先冷靜一下,也許是有了新的情況也說不定,剛才咱們進來的時候不是有人從裏麵出去嗎,你快去問問他,也許他知道丁大偉的屍體在哪裏。”唐一凡終於被楚笑白點醒,他大步跑出去,等不及電梯直接走樓梯,可是當他跑的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才發現,其實他可以打電話詢問那個同事的。


    衝動總是降低人的智商,唐一凡沒心情嘲笑自己的所作所為,對著剛剛接通的電話問道,“喂喂,我是唐一凡,我問你啊,丁大偉的屍體你解剖完了沒有,送到哪裏去了?”電話那頭的同事好半天沒有動靜,隨即笑了起來,對他說,“我知道你對這件事情有點兒敏感,可是你放心啊,雖然我還沒有開始解剖,但從屍體的表麵看來,一切證據都沒有對你不利。我告訴你啊,有些玩笑可以開,有些玩笑是不能開的。丁大偉的屍體就在解剖台上,剛剛我出來的時候還在,你怎麽說我送去別處了呢?”同事的口氣聽起來很是認真,甚至帶著些許的嚴肅,讓唐一凡頓時覺得如墜冰窟。他愣了幾秒鍾,然後像瘋了似的沿著樓梯跑向十三樓的解剖室,也許剛剛是看錯了,也許隻要回到那裏丁大偉的屍體就會重新出現。


    但命運並沒有給唐一凡糾正錯誤的機會,當他跑得全身幾乎虛脫的時候,終於又回到了解剖室的門外。他不敢去推那扇門,無論結果如何他都不敢麵對。可就在這時,門從裏麵“謔”的打開,剛剛和唐一凡通過話的同事臉色蒼白額頭冒汗的走了出來,雙手抓住唐一凡的肩膀,大喊道,“你到底來這裏做什麽啊,你把丁大偉的屍體弄到哪兒去了?你快點兒告訴我,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保證,我一定會在屍檢報告上寫下所有對你有利的證據!唐一凡,別鬧了,快把丁大偉的屍體送回來吧!”


    同事癱軟的幾乎要給唐一凡跪下,可是唐一凡的狀態並不比他好多少,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呆在原地,根本不敢相信這件事情真的發生在了他們自己身上。無論於公於私,他們都有不可推諉的責任。唐一凡這個堂堂硬漢竟然痛哭出聲,無助的像被父母拋棄的孩子。楚笑白並不比他們好上多少,究竟是誰在作怪,是誰躲藏在陰暗的角落裏操控查明廣依萍死因的方向?丁大偉屍體的消失讓楚笑白更加肯定一個問題,羅自寒和丁大偉都不是殺害廣依萍的凶手,越是有狀況出現,就越是說明有人想要隱藏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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