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這種地方,最初的作用是用來當做貯藏物資的倉庫,其次是在夏日臨時避暑休息的場所。而羅夏在上個任務世界的冒險中,雖然見到過被當做囚禁女奴的私人密室,但那總算也是當做人性陰暗麵的衍生,並不值得太過驚訝,不過眼前的景象,卻已經屬於顛覆大部分人的世界觀,而接近徹底滅絕人性的範疇了。


    整個密室不過二十多平方米,雖然沒有燈泡,牆上卻鑲嵌著密密麻麻數百道綠色的光點,將整個房間照耀的一片瑩綠色的慘然,不過這種昏暗黯淡的燈光,卻蓋不過那漫天蓋地、一寸一紅的猩紅色彩。


    順著泥土隆起的堆積雜物,羅夏悄無聲息從上方躍了下來,環顧四周,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闖入了恐怖小說中偶爾描述的那種變態殺人狂實驗室,在仿佛化學實驗桌一樣的精密儀器布置下,房間的半空中掛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和試管,隻是這些散發著斑斕詭異色彩的液體的來源,卻是連接著各種各樣的……血肉碎片。


    好像一場奇幻世界的屍體展覽秀一樣,雜亂無章擺放著的絕大部分都並非來源於人類本身。既有怪異的鷹頭人身怪物的半邊身軀,足有輪胎大小的狼蛛標本,羅夏皺眉抬頭望去,甚至在角落裏發現一隻栩栩如生的人類手指,隻是顏色仿佛石灰岩一樣的灰白,而且尺寸放大了百倍,混合那還未幹涸的白濁血液,讓人情不自禁有種悚然的感覺。


    “嗬嗬……那是山丘巨怪的手指……年輕人。”就在羅夏瀏覽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插了過來,音色雖然虛弱和顯得沙啞,卻帶著一分明顯是成熟女性的磁性和魅惑。


    以羅夏轉過頭的視角望去,那個低聲說話的女性人影,整個人倒綁縛著吊在天花板上,大半個身軀隱藏在陰影中,隱約露出一個女性特征的玲瓏體型,如果不看那地板上潮濕暗紅的痕跡,倒也有種半掩半現的風情誘惑。


    然而羅夏踏前一步,卻不覺眉梢一跳,一些旖念立刻煙消雲散。因為比起那些已經化作冷冰冰屍體的同伴,這個疑似人類女性的生物雖然活著,但卻顯得更加不幸,那凹凸有致的身體雖然從遠處看起來依舊誘人,但一旦靠近,就能看見那人形向外暴露著血淋淋的血肉纖維,這個囚徒全身上下的表皮都被撕扯了下去,那混合著血紅的藍色眸子望過來,白紅像骷髏一樣的臉龐輪廓微微抽搐,發出如泣如訴的歎息聲。


    “沒想到魔法部那群廢物沒有找到的地方,卻被一個麻瓜給發現了……”望見羅夏的到來,這個“女人”眸子立刻灰暗下來,她輕聲繼續說道:“小家夥,無論你是竊賊還是其他的什麽人,總之快點逃走吧,趁著那個惡魔還沒返回,不要碰這裏的一切,這裏每一麵牆壁都被釋放了惡咒,即使是經驗豐富的巫師敖羅,一不小心也會載個跟頭。”


    “哦?”羅夏眸子一閃,隻是淡淡問道:“你是誰?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那個女人還未回答,忽然狹小的空間裏響起了“邦”的一聲脆響,緊接著響起一聲貫穿雲霄的淒厲尖叫,繼而是一片混亂的重物跌落的聲音。


    羅夏轉回頭望去,卻是東倒西歪癱倒一地的新人們。原來他們見羅夏長時間沒有回應後,不知從何處找來一架紅木長梯,從上方依次爬了下來,隻是他們可沒有羅夏那種對於生死司空見慣的冰冷心境,方才行進到一半,就不小心借著瑩瑩的綠光望見了地下室的一鱗半爪,在極度恐懼的情緒支配下,竟是失手將那老舊破損的木梯直接踩爛踏空,結果全數跌了下來。


    “算了,也不能苛求太多,如果不是在那三年的時間裏,幾乎體驗了分屍、抽筋拔骨、打成肉醬上百種不同的血腥死法,對於這些東西有了免疫力,我又能好到哪裏去呢?”羅夏摸摸鼻子,默默歎了口氣,從陰影中走了過去,準備再一次讓這些混亂中的新人安定了下來。


    隻是他剛走到一半,忽然聽到一聲大喊“小心!”


    幾乎就在那聲音響起的同時,羅夏身形已經本能一躍,半空中一個後翻滾,躲到了一棟黝黑色的櫥櫃後麵。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反應過來現在已經不再是自己單打獨鬥,而自己的小宇宙力量也未引起任何示警,顯然攻擊對象更不是自己,而正想要保護新人的時候,卻緩了一秒。


    撕破茫茫黑夜的,是一束慘綠色的閃光。


    “avadakedavra(阿瓦達索命)――――”咒語的呐喊在新人的耳畔響起的時候,綠色的光束已經觸及那最前方嚇呆了一樣的新人少年的麵前。


    然而在最後關頭,正當這個名為熊少東的少年慘白的臉色都被照耀得綠油油一片的時候,一道白色嬌小的身影忽然將他撞了開來,卻是那個一直表現怯懦需要保護的金色女孩,她大概是因為不了解劇情反而沒有懼怕的關係,第一個采取了救援的行動。


    隻見一道瑩綠色的光芒隨著兩人的翻滾而迸亮破碎,蓬散成星星點點散於無形,緊接著這兩個新人都沉默了下來,身形保持著蜷縮的姿勢覆蓋在陰影中,生死不知。


    緊接著,又是一聲同樣的怒吼,慘綠色的光束再一次迎麵閃來,而正值唯一僥幸存活下來的女大學生紀清露出絕望的神色時,卻眨眼間,前方多了一道人影。


    迎向那號稱“言出必死,無可解除”的綠色死咒的,是一根豎起的修長手指。


    那綠色的光芒觸及瑩潤的指尖,卻猶如長龍吸水一樣被汲取了進去,惡毒的慘綠色微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褪隱沒,最後轉化成一縷淡紫的色彩,融入了那根指尖。下一秒,少年冷漠憤怒的麵龐,邁著穩健的步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怎麽可能――――”反倒是黑暗中,跌跌撞撞衝出來一個黑袍的人影,大約一米八的身高,在西方人中顯得有些消瘦,他的右手中握著三尺長的短杖圓棍,帽簷遮住了麵容。這個男人發出難以置信的顫抖聲音:“不可能的……沒有人能不用守護咒語,接下阿瓦達索命咒不死!”


    事實上,不止是他,就連羅夏本人也覺得驚訝莫名。按照他的打算,之所以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完全是因為比起強化過後的自己最多受些傷勢,新人挨上這一道攻擊基本不可能幸免的權衡考慮。即使如此,他也匆匆提起了所有的小宇宙力量抵抗,企圖借助新得的冥鬥士力量消融這道咒語的魔力,而之所以豎起一根手指,也並非是為了耍帥,而是以他開發才不到一周的真實小宇宙微弱水平,僅能覆蓋一指而已。


    隻是沒想到,那看似顯赫可怖的綠光,甫一接觸自己的指尖,就好似江流入海一樣,徹底融入其中,其中陰冷森寒的一部分,在體內無數次自發運轉的小宇宙力量下,好似陽春融雪一樣,頃刻間化得幹幹淨淨,借此一擊,羅夏那弱如涓涓細流的小宇宙反而提升了一絲,整個精神也好似吃了補藥一樣振奮起來。


    “這算什麽……資敵麽?”羅夏心裏雖然莫名其妙,下手卻不緩半分。本來他最擅長的無疑是在夢境世界修業了三年的冥鬥士力量,但如今他回歸現實之後,虛擬世界鍛煉的白銀級聖鬥士力量自然消散一空,再多的技巧沒有足夠的小宇宙燃燒也施展不出來,所以目前為止,他最強的力量,卻是從上個世界冒險而僥幸得到的另一份奇遇。


    “哼哼……真有點期待呢,早在以前遊戲的時候,就像嚐試一下這種打死‘親兒子’的感覺了……”


    在黑袍巫師的眼中,這個接下索命咒的古怪少年嘀咕一聲,手中忽然出現一柄銀輝流體的長柄戰錘,巨型寬厚的白色錘身“綁”的一聲橫立在地上,幾乎高至他的腰間,錘麵在黑夜中自動散發出淡淡的白色微光,顯得像一件神聖的祭祀法器而多過戰鬥的武器。


    然而下一秒,大量蓬鬆的黑霧忽然從羅夏的體內砰然爆出,猶如烏黑的流水一般將他“浸透”了進去,那本來聖潔銀亮的戰錘也立時被汙染地一片漆黑,折射出一種幽冷至暗的邪惡味道,他的身後,隱約顯露出一個白發紅眸的高大騎士虛影。


    死亡騎士?通靈附體。


    不過這短暫變身的延緩,也讓對麵信念大受打擊的巫師冷靜了下來,雖然一貫無所不利的死咒無效,但這個位麵成年的巫師可不像費倫一樣隻能專攻一係,隻要肯學,幾乎能掌握包含空間乃至時間的一切咒語。所以嚐試無果之後,他果斷舉起魔杖,使用了另一道法術。


    “四分五裂――――”


    同樣是一道白色的光束激射,而且不同於幾無可解消無聲息的即死咒,這道魔法的力量雖然可以被巫師進行針對破解,但對於不會絲毫巫術的普通人而,一旦命中,造成的直接傷害效果反而更加驚人,即使是一麵鋼筋混凝土的牆壁,也會頃刻間被擊碎成無數碎片。


    然而就在光芒即將臨身的時候,羅夏才抬起頭來,露出一縷譏諷的笑容,周身猛然綻開一道黃綠色的球形符文光幕,源自死亡騎士的招牌技能“反魔法護罩”一下子就將那魔咒的光束全部排開,他繼而一隻手抬起戰錘,另一隻手向前虛握,漠然的低語在下一刻響起。


    “死亡之握。”


    這一刻,仿佛那名讓人絕望的死亡騎士在羅夏身上重生一般,他的手上再現了當時當初慘烈的景象,掌心猛然迸發出五六道黑色的弧形電光,眨眼間延長十餘米的距離,將那名走避不及的黑袍巫師卷在半空,如同玩具一樣向前猛地拉拽了過來,繼而重重砸落在冰涼的石板上。


    “嘭――――”


    遭遇這種粗暴待遇的中年巫師隻是普通人的體質,骨骼登時碎了大半,他直接哀嚎一聲,想要抵抗,手上的魔杖卻在半空中被一道精密操縱的弧光擒走丟開。失去了抵抗之力後,他望見擎起高高巨錘的羅夏,終於露出恐懼的色彩,大聲求饒道:“放過我……我願意付出一切……啊!”


    “邪穢打擊!”


    隻是下一秒,向下斬擊的巨錘卷動著一片慘綠色的邪光,直接轟鳴著向下砸了下去。


    伴隨著“嗤嗤”的一聲,四濺的鮮紅血液好像崩裂的橙汁,頃刻間塗滿了陰影中的牆壁,這名忽然偷襲的敵人甚至來不及發出最後的呐喊,就徹底歸於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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