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加勒沉默了,他不是個懦夫,雖然他一直在遲疑不決――但他也從未想過在事情發生後偽裝成一個對此一無所知的蠢貨,真要那樣,老安德裏亞娜準會後悔在別西卜和他之間選擇了後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撒沙呢?”


    “他在老安德裏亞娜哪兒。”


    “親愛的安德裏亞娜可不好對付,”切加勒說:“而我,我很虛弱。”


    “就算是隻斷了腿兒的小羊羔也不,”霍普金斯說:“撒沙可不想親手幹掉他第一個(或許還是唯一一個)好友的爸爸。”


    “事情按照我們所預想的發展了,”切加勒說:“那時候我們可沒料到問題會出在我這兒――真是倒黴透了,最值得預期的助力反而成為了最大阻礙與危險,這可真像是一出拙劣的諷刺劇――我,還有老安德裏亞娜想盡辦法讓撒沙和別西卜成了一對兒最親密的朋友和兄弟,是為了未來的馬索耶和海神島能夠獲得一份可觀的回報,但現在這份回報可能會先於所有敵人成為一顆真正致命的子彈――真是活見鬼了,哪怕我想要殺了你呢,情況也未必會像現在那麽糟糕了。”


    “所以這就是最近一段時間,老安德裏亞娜一直想把我調離這兒的原因?”


    “自始至終,你都挺讓她煩心的,”切加勒說:“在她想多見見你的時候,你跑去西大陸陪你的兒子讀中學去了,而現在她想找個機會幫我幹掉別西卜,你卻突然愛上了海神島,安安分分地待在你的房間裏,不是看書就是彈琴。偶爾還下個廚房,她覺得你已經看出點什麽了……不,我可以保證發生在撒沙身上的事情絕對是件意外,牽涉到你她總是特別慎重。”


    “但這是個好機會。”


    “是的,她立刻抓住了,”切加勒說:“說實話,在她這麽做之前――”他停頓了一下:“我一直在猶疑不決……我確實很想生存下去。但我……我並不想吃了我兒子。”


    “可那塊肉已經送到你嘴邊了啊。”醫生滿不在乎地說:“老安德裏亞娜已經給你做了幾十年的飯了,雖然別西卜也被她喂了十幾年,但那並不妨礙她宰了那頭小豬把它洗洗幹淨。烤的香噴噴地裝在盤子裏送上來。”


    “我知道這也許是無濟於事的,”切加勒痛苦但毫不諱言地說:“它是個貪得無厭的淘氣鬼,既任性,又暴躁。幾乎毫無智商可言,你不能勸服它。也安慰不了它,隻能如它的意,要不然就是天翻地覆――前幾年還能用食物打發,現在卻不行啦。它想要更好的肉――你能想得到嗎?據說你妻子的妹妹是能這麽幹的――讓她來感覺一下我的痛苦吧,它甚至會吃掉我呢,它什麽都吃。我的麵頰,我的鼻子。我的舌頭,我的手指,我的肝,我的腸子,我的yinjing還有我的腦子,細嚼慢咽,精心品味,每一種有每一種的味道,每一種有每一種的疼痛,有的又酸又尖,有的又苦又鈍,有的又澀又麻……它想吃些小零嘴兒的時候就磨碎和腐蝕我的骨頭和牙齒,吸裏麵的骨髓,打出洞來,吱吱作響,你要我怎麽忍受呢,好吧,好吧,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想要什麽就給你什麽……”


    “給它唄,”醫生充滿誘惑地說道:“就給它唄,說不定你還能活上個十來年,你可以再有一個兒子。”


    “它才不會給我那麽多時間呢,”切加勒平靜地回應道,“而且撒沙.霍普金斯一定會對我,以及我代表的一切充滿了厭惡。”


    “一個孩子的厭惡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呢?”醫生補充道:“即便加上我,兩個人,對龐大的馬索耶來也不算什麽。”


    “對馬索耶或許是無所謂的,但對我的馬索耶就不一定了。”切加勒說:“……我陰險狡詐的老朋友,你幹的不錯,你讓我自己說服了自己,讓別西卜活著吧――我已經沒有活到另一個能夠繼承我的思想與作為的兒子長大,或是看著我的馬索耶成功地在西大陸的金字塔尖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可能了,就讓別西卜活下去吧,但請你保證,你會在必要時助他一臂之力。”


    “我的孩子會的,”醫生語調輕柔地說:“他愛他的朋友。”


    “你卻對你的朋友不怎麽樣。”切加勒抱怨道。


    “這可未必,”霍普金斯醫生說:“很多人都知道我是個注重友情的人。”


    ***


    撒沙沿著“樹脂”流下的路徑向上追尋,“樹脂”的質量(準確點來說,是感覺中的質量)隨著上溯的程度越發輕薄,到了最後,幾乎就和周遭的一切混在了一起,如果不是它們仍舊對撒沙的力量依依不舍的話,就算是對異能者的力量極其敏感的撒沙也未必找得到它。


    正如物質世界,一個精神世界想要侵入另一個精神世界的時候,它必定會與另一個精神世界有著密不可分的接觸,即便它們之間的組成成分並不是分子和粒子,而是物質世界中無法理解的虛無縹緲之物――就像物質世界中的一切都被質量,能量與動量所控製一樣,老安德裏亞娜的力量固然占據了主導者與控製者的位置,卻也無可避免地遭到了別西卜的反噬,雖然這個反噬的力量小的微乎其微,但還是有的,而撒沙要做的,就是融化在這道細小的力量裏,進入老安德裏亞娜的世界。


    別西卜微弱無力的掙紮還不至於引起老安德裏亞娜的警覺,但為了保險起見,撒沙並未撤銷自己的能力――舉個例子,就像是蜱蟲在叮咬人類的時候會釋放出麻醉劑那樣,他的力量也會讓別的力量與力量的主人處於一種半麻痹的狀態,而察覺不到他在幹什麽。


    從一個人的精神世界裏潛入到另一個人的精神世界裏是一件非常奇妙與危險的事兒,何況他還是和這兩個世界毫無關係的第三個人,或說意識。


    有人曾經試圖稱量出靈魂(或說人類意識體)的重量,並信誓旦旦地認為它的重量隻有三克,但這個理論安東尼.霍普金斯向來就是嗤之以鼻的,他對於靈魂,或者說,人類思想體的認知大概要遠高於任何一個人類,他在獲得異能前就能構建起堅實的記憶宮殿,並指導另一個人那麽做,還能將兩個宮殿連接起來――穩定地連接起兩個人的意識世界,鑒於世界上隻有兩個人那麽做並他並不想將之公開的關係,這個可能會造成學術界與宗教界大震動的事兒迄今為止還隻是個秘密――重要到人們甚至可以忽略掉他可怕的罪行。


    他有個迄今為止可能是最為堅韌的靈魂或說意識,能夠在他人的精神世界裏構建起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這才是保證了他即便被發現了也能保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的好東西。


    ――曾經有一部電影繪聲繪色地描寫了一群人是如何進入另一個人的精神世界裏(他們將之描述為意識世界,不過這真的無關緊要),他們所以為的人類意識世界都清晰的像是現實世界,這點姑且不論,不過其中一點必然是錯的――在主人察覺到自己的精神世界遭到侵襲時,他/她並不會幻想出一打又一打手持火箭筒的鋼鐵俠,一般人隻會在慌亂與驚恐中將自己的世界陷入到一片混亂之中――精神世界是四維的,具體表現在它不受任何現實世界定律的影響,你站在一麵牆壁之前,可隻要你願意,就能看到牆壁的另一麵,上麵,下麵――你也可以飛行,可以喝下鋼鐵,凍結火焰,融化光,粉碎星辰,隨心所欲地創造黑洞與白洞,乃至於讓整個世界變成一個充滿了各種物質、形態與規律的大漩渦……而且它很快,非常快――比人類所知的任何一種物質的速度都要快,哪怕主人隻是個正在被迫午睡的小孩子。


    試想一下,就算你的意識能夠強韌到幻想出一艘全副武裝的軍艦,但在最基本的引力與空間都不存在的時候,軍艦又有什麽用處呢?


    安東尼.霍普金斯不止一次地侵入過他人的精神世界,有些是自願的,而有些毫無知覺,並且能夠在做完想要做的事情後安然退出,他把這個教給了他的兒子。


    撒沙站在老安德裏亞娜的世界裏,她的世界就像是一團燙過的芋頭粉團,半透明,一些地方呈現出白色,另一些地方是紫色或是紅色。


    老安德裏亞娜也照顧過他,從他來到海神島,直到他離開,別西卜得到更多,但現在,他們一個幾乎被老安德裏亞娜殺死,而另一個則在準備殺了她,這不能說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一團暗綠色的東西靠近了撒沙,撒沙低下頭,沒費多少力氣就辨認出了那是什麽――一叢帶著枝葉的橄欖,非常新鮮,葉片的顏色要比果實深,然後他又看見了一隻缺了角的胡桃木凳子,一把看上去很像是有著寬厚橡膠手柄的水果刀――wasp軍刀,別西卜的私藏之一,也就是他曾經向撒沙展示過的壓縮空氣刀,大約是在兩年後的夏天,一頭虎鯊的垂死掙紮徹底地弄壞了這把刀,別西卜把它扔進了海裏;緊接著撒沙又看到了一尊聖母像,彩繪木胎,老安德裏亞娜放在門廳的那一座,需要注意的是它已經伴隨著那場大火和老宅一起消失了。


    這些都是老安德裏亞娜的記憶。


    (待續)(未完待續)


    ps:不好意思,原先的那章不知道為什麽找不到了,所以……隻好重寫了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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