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慶樂滋滋地與門達站在一起,言笑晏晏間,兩人相談甚歡,與盧忠盧鎮撫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沒法不樂,瓦剌人入關後不久,門達就帶著瓦剌大王子的親信主動找上門,先是說自己資曆淺薄,不足以擔當這天大的功勞,想要邀他共享富貴雲雲。


    初時馬慶並不相信,無緣無故的,憑什麽將諾大功勞讓給他,不過在聽了門達的一番話之後,倒是信了七八成。


    這廝就是個純粹的細作,隻認識同他單線聯係的上司,偏巧他那上司與馬順一夥兒,在今上登基前被清理了。


    隨後獨自一人在外浪蕩數年,好運結識了瓦剌大王子,此次草原內亂,逃得性命之後,大著膽子向瓦剌大王子建言,南投大明,沒想到就此被采納,完全就是走了狗屎運。


    要不是瓦剌人願意替他背書,哪有這諾大的功績。


    若據實上報,說不得還要被錦衣衛追究他經年不回衙門履職複命的罪責。


    隻是功勞雖大,但沒有靠山的話,想要積功升遷,謀個好差事可就難了。


    因此找他分潤功勞,共享富貴也就說得通了,得找個靠山啊。


    再等瓦剌大王子的親信(其實就是周秦川)有求於他後,馬慶差不多全信了,坦然受了這份意外大禮。


    瓦剌人的要求很簡單,不過是要他在給朝廷的奏折中美言幾句,最好能保留他們原班人馬,並在長城一線劃塊安全的草場,以便他們生息繁衍。


    作為鎮守一方的大宦官,滿足瓦剌人的要求,罩著這個小小錦衣衛百戶,馬慶自認還是做得到的。


    隨後三方細細計議一番,統一了口徑。


    至於馬慶在大同與陽和堡城頭的種種失態之舉,嘿嘿,有何要緊,隻需咬死說是為了不讓門達泄露身份而做的配合,有門達誠心相投並出麵作證,諒那幾人也不能拿他怎的。


    “賢弟,”馬慶笑眯眯地拍了拍門達的手以示親近,又指了指身邊心腹說道:


    “我這管家,名喚馬奎,最是老練,我把他派給你,一路之上由你使喚,進了京後,該如何拜山門,他自會妥當處置,聽他安排就是。”


    “謝過公公。”門達趕忙規規矩矩地作揖行禮。


    聽了周秦川的指點,他將大半功勞讓與馬慶,如今在外人眼中,他已算是馬慶的人了。


    “你我交情,何須多禮。”馬慶哈哈大笑,又附耳低語:


    “賢弟放心,若錦衣衛那邊呆得不順心,等我坐上廠督之位,掌刑千戶一職,虛位以待。”


    自王振死後,廠衛勢力大減,東廠廠督的位置虛懸已久,有了這潑天的功勞,馬慶覺得自己有資格能坐上一坐了。


    前些天他已派人進京,上下打點運作,不出意外的話,瓦剌人受封之日,就是他升遷之時。


    馬奎進京,幫門達打點不過是順手之事,真正的目的,卻是要做那最後一搏,以便他順利接掌東廠。


    “公公厚愛,愧不敢當。”門達拜謝。


    “至於瓦剌那邊,等會兒你路上同他們說說,讓他們放心,我的奏折已經送出,一切全按咱們商量好的辦。”


    馬慶又低聲交待,此際人多,他自是不好與周秦川等人太過親密。


    門達再度致謝。


    相較馬慶壓抑不住的興奮,前來送行的其他幾個大同高官,就顯得平靜多了,正客氣地同秦博攀談。


    這趟功勞雖大,但對他們而言,算是雨露均沾,想要更進一步,還得看平日裏的政績和上意。


    特別是年富,他是景泰二年才出任的大同巡撫,到此不過三年,就有再大功勳,哪能這麽快就升任他職。


    是以最為平靜,仍一如既往地做自己該做之事,對此,周秦川是服氣的,剛進斜方穀的第二天,這位年巡撫給他們撥的一批糧秣就到了,稱得上是幹吏。


    雖然他們目前並不缺糧,但誰會把錢糧往外推呢,自是笑納了。


    除了糧食,兵刃箭支其實損耗不少,周秦川倒是想補充些,隻是當下局勢,不便提出,更不宜私下活動,且等有了定論後再說罷。


    “小妹,我等走後,你當小心謹慎,切不可招災惹禍。”秦博絮絮叨叨地交待著。


    前來送行的大同文武官員,也就馬慶最上心,其餘人等,同秦博客套幾句後,都已離去。


    說起來,這是大大失禮之舉,不過這也是秦博有意為之,他以要同自家小妹說些體己話為由,率先告的辭,眾官員知情知趣,幹脆順勢早早離開。


    “知道了,囉嗦。”秦琪不耐煩地撇撇嘴,扭頭笑問:


    “秦川哥,你還有什麽交待沒有?”


    前後態度,天壤之別。


    “交待啊,嗯,一路南來,車輛毀損不少,uu看書.uukanshu召集木匠,該修的修,該造的造,以後不拘去哪兒都用得著。”周秦川想了想回道。


    “對啊,我怎麽就沒想到。”秦琪笑得很甜。


    “集市那裏,你得派人看好了,最好不要出事,影響我等大計。”周秦川又說。


    陽和堡外的瘋馬和瘋牛兩個陣勢,本以為會損失不少牲畜,不想戰後及時收攏,真正死了的牲畜並不多,加上阿剌敗退後遺留的戰馬,損失並不算太大。


    不過畢竟刀捅火燒的,傷的卻不少,輕傷也就罷了,敷點草藥就能好,重傷的,就隻能殺了吃肉。


    前些天他們在斜方穀裏都吃怕了,好容易同年富達成協議,在穀口弄了個集市,周邊軍民可以來此同他們交易,才算解決了問題。


    一開始的交易以肉為主,後來多了皮毛,從板升城出逃之人,個個家當都帶的不少,還是有不少多餘存貨的。


    再後來,活著的牛馬也開始在集市上交易了。


    這些牛馬有各家各戶私人所屬的,也有俘獲了充作公用的,雖然沒傷沒病,但一路上被使喚得狠了,脫力之後難堪大用。


    在塞外呆過之人,不拘漢蒙,自然再看不上,留著還嫌麻煩。


    但在關內人的眼中,這些沒病沒傷的大牲口卻仍是寶貝,周秦川他們自然順水推舟地開始變賣,汰弱留強,還能省下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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