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才剛歸西,謝貴妃就又迫不及待地要了薛皇後的命,即便皇上信她,隻怕朝中也會有人大膽猜測,胡思亂想。


    也好。


    就是這樣不管不顧,自以為勝券在握的行事方法,才可以讓她有可趁之機。


    什麽自盡?騙得過旁人可騙不過她。


    蔣夢雲沒說話,僖妃倒是猛地坐起身來。


    “這,這可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兒,難道皇後娘娘也已經得到了太子喪命的消息?哎,這是肯定的了,鬧得那麽大……”


    她嘀嘀咕咕地:“想當年我的孩兒才那麽小,突然去了本宮都茶不思飯不想,險些跟著一塊兒走。大皇子都那麽大歲數了,雖說娶了太子妃,卻又沒能留下個一男半女。”


    僖妃搖頭,簡直是身受同感:“她肯定受不了,這才自盡了,真是可憐。”


    蔣夢雲往前行了兩步,低頭走到她身邊,臉上不知何時已滿是悲傷的神色:“娘娘,我想去看看。”


    “對了,”僖妃先是一呆,直至看到蔣夢雲似乎都已經要哭出來的神色才突然想到什麽:“那是你姨媽。若不是你住到本宮這兒,如今應當是在她身邊的。她出了事兒,你於情於理都該去看看。”


    “謝娘娘,”蔣夢雲恭恭敬敬地,跪地給了僖妃一個大禮,“謝娘娘。”


    蔣夢雲帶著明月出了羽棲閣,沒走多遠便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周圍很安靜,遠遠地雖有人說話的聲音,倒聽著卻似乎被什麽東西給隔住了一般。


    有人。


    而且是個高手。


    大梁皇宮中能人輩出,但這種武功格外高強的,一般都時時守衛著梁帝,即便是從前薛皇後身邊也沒有這樣的人。


    她不動聲色,在走到一條崎嶇小道時不小心踩到了一塊凸起的石頭。


    腳下一崴,蔣夢雲順勢轉過頭悄聲對明月道:“小心。”


    話音未落,一道銀光帶著狠勁的罡風已瞬間到了跟前,蔣夢雲雙眼微微一眯,猛地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壓低了上半身,隨手一壓,將明月的腦袋也摁了下去。


    一道銀針般的暗器從明月的發絲間穿過,又直直插入一旁的花叢。


    鮮花被帶到,頓時整個兒好像炸開來一般,破碎的花瓣忽然飛舞,又很快掉落在地。


    明月嚇得張開嘴,一聲尖叫尚未發出來,就被蔣夢雲死死捂住了。


    對方一擊不中,很快便有第二擊又來。


    這次比方才的速度更快,蔣夢雲來不及細看,腳下一點,人已經側翻開去。


    明月跌跌撞撞的被拉著,嚇得渾身汗毛直立,要不是嘴巴還被堵著,她覺得自己的尖叫聲會比那日僖妃的還要高。


    看來怪不得僖妃娘娘,人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都是可以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的。


    這樣看來,蔣姑娘果然非同尋常。


    刺殺都到了跟前了,她臉上的表情都沒變過,甚至還帶著平日裏慣常掛在嘴邊的溫柔笑容。


    對方兩擊皆未中,似乎有些意想不到,又有些惱火。


    這一次的動作顯然更大了些,很快便又連續幾發暗器直射,蔣夢雲拖著明月不方便行動,索性手上一用力,將她整個人推飛了出去,接著伸手一夾。


    其中一枚暗器被她穩穩夾在了雙指之間。


    蔣夢雲笑了笑,看向不遠處的假山:“你來刺殺我,卻不是個合格的殺手。”


    殺手講究一擊致命,若是被人逃脫,便會立時收手,爭取下一次的機會。


    這位武功雖然高強,卻絲毫不知收斂,甚至連隱藏自己的位置都不懂——也可能是覺得蔣夢雲太好對付,沒必要那麽麻煩吧。


    可蔣夢雲畢竟是不好對付的。


    手指微微一動,蔣夢雲左腳一點,人已經瞬間到了右側,接著手中的暗器以一種極快地速度飛了出去。


    明月都還沒來得及看清,假山後一聲悶哼,接著便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通亂響,有人跑了。


    “姑娘不追嗎?”明月跌跌撞撞跑上前來問。


    “不追了,”蔣夢雲笑著搖了搖頭,“在這條路上攔著我,無非是不希望我去聽雨閣,我要真追過去才著了他們的道兒。”


    她緩緩扶住明月:“讓他回去也好,給對方一個警醒。”


    看來謝貴妃還有些自知之明,恐怕薛皇後的死安排得沒那麽幹淨。


    既如此,她便更要去一趟了。


    大梁宮中已經一片混亂。


    雖說皇上下令封鎖聽雨閣,但出了這麽大的事,還是有不少人狀似無意間來來往往。


    有幾個不小心湊得近了,被在門口盤查監視的禁軍蜂擁而上一舉拿下,頓時哭喊著冤枉,鬧了個驚天動地。


    梁帝死死地板著一張臉,憋了一肚子火氣沒處發,簡直恨不得多殺幾個奴才泄憤。


    但他還知道控製自己的情緒。


    已經夠亂了,若連他這個一國之君都不能穩住心神,那隻怕連國都將不穩。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自打二皇子得勝歸朝,宮裏就沒消停過。


    難不成是北辰在戰場上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或是殺得人太多,因此讓上天都看不過眼,非要來降罪責罰他這個父皇?


    否則好端端的,他怎麽就先傷妾室,後死兒子又死妻。


    雖說這妻子已經被廢,但好歹也是舉國見證的正室。


    一向不信這些的梁帝暗暗決心,待將這些事處理妥當,務必要找得到高僧到宮裏好好做一做法事。


    蔣夢雲帶著明月才剛到聽雨閣外就被攔住了。


    幾個禁軍並不認識她,即便認識這時候也六親不認,手舉長槍就要將她轟出去,有幾個甚至要上來拿她,被蔣夢雲一側身子躲開了。


    她微微往後退了幾步,才恭敬道:“勞煩通報,蔣夢雲求見。”


    這名字有點如雷貫耳,攔在門口的幾個禁軍呆了一下,其中一個急匆匆進去稟報,又很快溜了出來讓人放行。


    不說蔣夢雲身份特殊,便說裏頭死的那位是對她有著大恩的姨媽,人家就該能進去,何況皇上還答應了。


    帶著明月進殿,才不過幾天的工夫,聽雨閣內便已入目荒涼,不如從前那般熱鬧,處處死氣沉沉。


    先前這裏亭台樓閣,小橋流水,綠樹成蔭還有鮮花怒放,如今明顯沒有人好好打理,大片雜草長了老高,那些樹上的葉子倒是掉下來不少。


    風一吹,更有種蕭瑟的感覺。


    幾個來往的宮女正在收拾東西,不過瞧著都很眼生。


    她們臉上也沒什麽多餘的表情,隻是動作飛快地整理著。


    聽說皇上已經下旨,說這裏風水不好,往後都不會再安排人住。


    突然進來兩個人,她們也沒什麽反應,蔣夢雲一直行到裏間,才看到梁帝正默默地站在屋子中間發呆。


    好些禁軍內侍正在將吊在橫梁上的薛皇後抬下來。


    僖妃方才嘀咕得真對,死狀驚人啊。


    不過僖妃大概沒見過真正吊死的人,她方才念叨的在此刻看來都還不算特別嚇人,最嚇人的是那脖子,感覺都已經折成兩半了。


    蔣夢雲下意識捂了一下眼睛,梁帝轉過頭看到,這才回過神:“你來了?”


    “皇上萬安。”蔣夢雲收回手,深深一福。


    梁帝“嗯”了一聲,接著又呆呆地轉過身看著已經成了一具死屍的薛皇後,歎了口氣:“真沒料到,她竟會做這樣的傻事。也是,那日在東宮,若不是你喊了一聲,她早就想用朕的劍自盡了。”


    蔣夢雲沒說話,梁帝倒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人,話突然便多了起來。


    “你說……朕殺了大皇子,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可當時那情況朕若不殺他,他也會來殺朕,難不成便任由他胡作非為?謝貴妃偏偏受了傷,朕實在是分不出身來再看她這裏……”


    “薛氏進宮後,朕一直對她不冷不熱,總覺得她為人處世朕處處都不喜歡,可此刻人沒了,倒反而有些舍不得了。”


    “你說,這不會是上天給咱們大梁的報應吧,可朕並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啊!那些朝臣一個個的,唾沫星子都恨不得飛到龍椅上……”


    “皇上,”蔣夢雲沒接他的話,隻是有些奇怪地上前查看屍首,“姨媽之前受了傷,一直不能起身,這橫梁如此之高,真要上吊自盡可不容易。”


    她忽然指著薛皇後的脖子奇道:“這裏怎麽有手印?”


    真正上吊自盡的人,脖子上除了繩子的勒痕自然不會有其他東西。


    但薛皇後的脖子雖然已經斷了,可從外露的皮膚還是能看出來,她曾被人從後方死死掐住過。


    這是大事。


    梁帝之前並沒有在意,何況後宮之中,有時候是沒法子查得那麽清楚的。


    原本風平浪靜,也許一查就查出事端。


    這次的事本就是場教訓,搜宮搜宮,若是當時不搜宮,又哪裏會有現下這樣的事?太子不會死,皇後自然也不會死,謝貴妃不會受傷,僖妃也不至於嚇得高燒不退。


    現今這後宮瞧著是還如往常一般,可主事的人卻沒了。


    最高位的三個,一個死了一個傷了一個病了,後宮不穩,朝堂自然要動蕩。


    秦家和許家倒是不吵了,可誰又知道他們再打什麽別的主意。


    梁帝又順著蔣夢雲的指示看了一眼,沒接話,而是命令禁軍道:“將廢後的遺體裹好,這件事……”他轉頭看向蔣夢雲,“你幫朕暗暗查探,不要聲張。”


    蔣夢雲呆了一下,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是。”


    她頓了頓,似是感慨般又道:“大梁就隻剩下了二皇子一位皇子,幸好如今四海升平。”


    蔣夢雲入宮也有了一段日子,雖說她明麵上是梁帝和薛皇後的謀士,可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之前又一直是跟在薛皇後身邊,後來住到了羽棲閣,和梁帝並沒有太多的交流。


    但現下才幾句話,梁帝便發覺出這個女子的確與眾不同。


    他沒多說,隻問道:“僖妃如何了?”


    “民女出門前,娘娘的熱已經退了,”蔣夢雲也沒糾纏於方才那個話題,知道梁帝應當是聽進去了,便道,“隻是一聽這邊的消息,又有些受了驚嚇。”


    並沒有問皇上要不要去瞧瞧。


    梁帝一聽,倒是很快接了話題:“朕去看看她。”


    薛皇後的死很快就有了定論,蔣夢雲雖得了密令要嚴查,但明麵上的工夫還是要做的。


    第二日一早,梁帝昭告天下,大皇子墨恭突發重病身亡,廢後因傷心過度跟著去了。


    蔣夢雲微微皺了眉頭,忽然覺得這說辭很耳熟。


    好像之前便在哪裏聽過。


    是了,她忽然回過神,祁王的生母便是突然重病身亡,之後老禮親王便也因傷心過度跟著去了。


    難道這其中竟也有謝貴妃的手筆?


    這件事尚待細查,不過更要緊的是眼前的事。


    那日秦淑妍從三公主屋裏離開之後沒多久,崔媽媽便帶了人去瞧她,也不知在屋裏說了些什麽,墨馨兒先是沒動靜,後來忽然嚎啕大哭,接著便發了瘋一般,如今帶著人已經鬧到了羽棲閣門口。


    也不知她這腦回路是怎麽想的,當然,更不知道那中宮唯一幸存的崔媽媽究竟是怎麽勸的她,總之墨馨兒如今是認定了一件事——蔣夢雲才是害她如此淒慘的罪魁禍首。uu看書uukansh.cm


    僖妃昨兒是病著,後來很快便好了,結果晚上皇上留宿,今兒又累著了,此刻還在休息。


    門口隻有幾個宮女內侍。


    不過有了廢後和廢太子的前車之鑒,他們本能有些害怕這一脈的人,墨馨兒破口大罵,就差沒踹門了,他們也隻敢遠遠站著,並沒有要上前的意思。


    聽雨閣和東宮的血腥味兒還沒散呢,隻要墨馨兒不提著刀劍衝進來傷人,他們都可以容忍。


    墨馨兒抬腳站在門檻處,從前臉上的驕傲跋扈,如今卻變得有些狠厲惡毒:“賤人!都是因為你!果然是個喪門星!自打你來了大梁,就沒發生過好事兒!蔣夢雲,你給本公主出來!”


    “姓蔣的,你不得好死!要不是你非要與我搶祁哥哥的畫兒,中宮就不會塌,也就不會發生這麽多的事!都怪你!你給我出來!”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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