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謝貴妃的生辰便到了。


    自那日紫兒和芍藥為了一盆果子在羽棲閣爭吵也已經有了十來天,蔣夢雲繼續堅持著“以和為貴”,不過看樣子實在收效甚微。


    因為不服,紫兒時不時耍脾氣跟芍藥鬧上一場,芍藥則仗著蔣夢雲的寬待絲毫不懼她。


    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近一回險些一把火將蔣夢雲的屋子給燒了,嚇得僖妃大半夜爬起來將她們二人好好訓斥了一番。


    可即便如此也沒什麽用。


    現在宮裏人人都知道她倆是死對頭。


    一向規矩森嚴的大梁皇宮不知何時有了閑餘飯後的談資,人人都在談論這兩位別具一格的奴才。


    有說紫兒仗著身後有謝貴妃,完全不把蔣夢雲放在眼裏,絲毫不聽新主子話的,有說芍藥仗著薛皇後撐腰便好吃懶做,偷拿耍滑不知好歹的。


    更有人忍不住同情起蔣夢雲來。


    即便是個聞名天下的謀士又如何,一個孤女進了宮,瞧瞧,還不是要被下人們欺負。


    這十來天,流言蜚語就沒斷過。


    薛皇後冷著臉坐在聽雨閣的中閣內,此刻簡直一腦門官司:“這個芍藥究竟行不行?讓她想法子把那兩個丫頭擠走,她倒好,鬧出這麽大動靜來!”


    明秋手裏依舊拿著個名冊,正翻到明月那一頁,聽得這話不由抬起頭:“娘娘,那屋裏連她三個人,紫兒本就不是省油的燈,明月又有僖妃做靠山,隻怕她日子也艱難。”


    “艱難?”薛皇後冷哼了一聲,“大家各憑本事,她若是做不到,便趁早滾回來,別在外麵丟人現眼!”


    想想又忍不住後悔:“早知如此本宮就不該藏著掖著,派你去,或是明冬去,也比現下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強。”


    薛皇後歎了口氣:“咱們那位貴妃不就把紫兒給安排過去了?”


    明秋張了張嘴,又想要勸,一旁的明春卻難得搶了話頭:“娘娘,奴婢總覺得這事不太對……”


    “怎麽不對?”薛皇後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怎麽不對,明春一時還沒能想出來,可定然是有哪裏不對的。


    照她之前所見,蔣夢雲雖然脾氣溫和,卻也絕不是這般好欺負的樣子。


    一個真正軟弱好欺的小女子,怎可能輕易逃脫滅門之災,千裏迢迢投奔大梁,又在這亂世中存活。


    也正是因為她不好欺負,明春才一直堅持要讓薛皇後用她。


    當初她審訊朵兒的時候,可並不知道什麽叫心慈手軟。


    可現下兩個宮女都已經鬧得雞飛狗跳,甚至謠言傳得漫天遍地,她作為主子,卻居然沒那個能力將這件事壓下去嗎?


    那這位蔣姑娘也實在徒有虛名了。


    明春覺得事情實在不對勁,可要說是蔣夢雲故意惹出這事又說不通,好端端的,她要讓下麵的奴才鬥得你死我活做什麽?


    而且是由著她們鬥,卻又格外護短不讓人管。


    尚未得證的事,在主子麵前自然不能胡說,明春到嘴的話又壓了下去:“奴婢在想,是不是該把芍藥先撤回來。”


    “怎麽?她不成?”薛皇後問。


    明春搖了搖頭,語氣有些凝重:“娘娘,不是她成不成的問題,是咱們不知道事情的走向會是什麽……”


    “明春姐姐也太小心了,”她話音未落,明冬剛巧從門外進來,聽了很不讚同,“這個時候咱們若是把人撤回來,豈不是擺明輸給了謝貴妃,還顯得咱們理虧了似的,平白叫人笑話。”


    明冬這話雖激進,卻也有些道理。


    薛皇後覺得說到了自己的心坎兒上:“若是在這上麵都輸給了謝貴妃,本宮的臉麵還往哪兒擱?何況蔣夢雲是我薛家的血脈,若是要撤,也該是姓謝的把那紫兒撤掉。”


    不過芍藥實在是個扶不起的阿鬥,自從她偷吃草莓那件事起,外人對她的印象便差到了極致。


    連帶著聽雨閣都時不時受了嘲諷。


    偷吃的罪名雖不大,可實在是難聽。


    薛皇後又暗暗懊惱起來。


    掩耳盜鈴真不是什麽好事,蔣夢雲那麽聰明,也不可能會猜不到芍藥是被派去看著她的,既如此,當初又何必裝模作樣,惹得現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就該明確表現出自己的不信任,光明正大地讓人監視她才是。


    可這世上,後悔是最無用的事。


    再說是人便都會犯錯,有人在背後窺視,總是防不勝防的。


    怪隻怪芍藥還嫩了些,連這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薛皇後都這麽說了,明春自然不好固執己見。


    她忍不住皺了眉頭,這件事真難辦,她們說得也不無道理,況且還有一個問題,人撤回來容易,想再派人去可就難了。


    明春思來想去,隻好給了最後的建議:“那便讓芍藥用點心,要不就將另外兩個丫頭逼退,要不……”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殺意:“就讓蔣夢雲徹底消失。”


    薛皇後怔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頭。


    計議已定,明冬很快便又出門通風報信去了,明秋也緩緩退下,隻留下明春在薛皇後身邊愁眉不展:“娘娘,咱們恐怕還得想條後路才是。”


    這話說得隱晦,薛皇後卻聽得明白,言下之意自然是:若芍藥兩樣事都辦不成,那她們便得再想個萬全的法子,借刀殺人才好。


    不過這情況太複雜,並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


    當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咱們那位貴妃娘娘的生辰就到了,明日皇上已讓禦膳房準備了宮宴,最喜慶的日子……”


    薛皇後問:“你那邊安排得如何了?”


    “娘娘放心,”說到這件事,明春眉頭好歹舒展開來,恢複了往日胸有成竹的模樣,“奴婢一直派人盯著,那冰兒蠢蠢欲動,明日宮中人多,她必然會趁機作亂。”


    她笑了笑,手在空中虛抓了一把:“不管她是要通風報信,還是想惹什麽是非,奴婢都不會讓她輕易得逞,總要讓貴妃娘娘知曉些厲害。”


    薛皇後長舒了一口氣。


    這些天憋著的勁兒總算在這裏得到了紓解,謝貴妃這些天自己雖沒露麵,那個紫兒卻打壓得芍藥根本抬不起頭。


    她忽然又有些感謝起蔣夢雲來。


    要不是有她偏袒著,恐怕芍藥早就要被趕出羽棲閣了。


    隻是……人心難測啊,若是不能確定可以掌控,再出眾的人才也隻有毀掉才能叫人安心。


    她不想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次日剛過晌午,大梁宮中再次熱鬧起來。


    上一回的宮宴是為了慶賀二皇子得勝歸朝,這一回又是為了謝貴妃生辰賀壽,朝廷的風向眼看著就要變了。


    何況眾人早就知道太子的德性,如今越發要將鳳仙殿捧上了天。


    大梁的武將早已紛紛倒戈,成了二皇子一派的人馬,唯有文臣還記著祖宗家訓,記著立嫡立長的規矩,拚死都要護著那不成器的太子殿下。


    若是在太平盛世,自然是文臣的天下,可偏偏現下是亂世,大梁又極重武,因此就見得來來往往的武將領著親眷,帶著數不清的奇珍古玩往謝貴妃屋裏送。


    好幾個文臣自命清高不願與其為武,被那些武將帶著人直接擠到了角落裏。


    看著倒變成了想湊上前卻去不了的模樣。


    薛皇後帶著明春遠遠看著,麵無表情地評價:“可真是大陣仗。”


    “娘娘,”明春低頭笑起來,“您寬容大度,謝貴妃卻絲毫不知收斂,不過……今日大概是她最後一回這般熱鬧,奴婢那邊都已經安排好了,隻等她們一入陷阱,咱們立時便可收網。”


    薛皇後微微勾了唇。


    明春辦事她還是很放心的。


    想當初二皇子領兵出征,眼看著難敵寧國大軍,薛皇後日夜難眠,明春靈機一動便想出了一招離間計,果然成功瓦解了敵人。


    那姓謝的如今趾高氣昂,大概還不知道她們中宮才是最大的功臣。


    不過知不知道也無所謂了,今日這謝貴妃便要一落千丈。


    人群來往忙碌間,眾人已然到齊。


    鳳仙殿門口顯得格外熱鬧,有些女眷進殿獻禮,朝臣們恭敬在外站著,不少世家公子便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聊天,自然少不了小姐們羞羞答答的嬉鬧。


    混亂間,u看書.uukansh 蔣夢雲遠遠看見謝貴妃身邊的冰兒,從鳳仙殿的側門悄悄跑了出來。


    她視若無睹,麵無表情,很快就又瞥見明冬貓著腰,緊緊貼著牆角,如影隨形跟了上去。


    蔣夢雲和僖妃來得稍晚,因此站得也遠,麵前有花枝遮掩,周圍有人群環伺,這裏實在是個偷窺的極妙地段。


    但這明顯是聽雨閣與鳳仙殿之間的鬥爭,與她無關。


    蔣夢雲轉身想要離開,眼角的餘光卻忽然瞥見一個眼生的小宮女不知何時走到祁王跟前,低聲說了什麽,祁王微微一愣,思索著似乎有些猶豫,下一刻,卻又下了決心般抬腳跟上。


    眯了眼細看,那宮女帶人走的方向……


    蔣夢雲連忙轉了身,和僖妃道:“娘娘,我去那邊瞧瞧,祁王殿下好像在那兒,上次他送來果子,我還沒道謝呢。”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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