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岩、司徒允和方瑩藍在茶館談完話回家時已是深夜。


    葉明秀破天荒的沒有早睡,而是一直坐在前堂等他們回來。當她得知在她家借宿的那個可愛女生已經死了時,很是難過,長籲短歎了好一會兒才去休息。


    這一夜,高岩睡得也很不踏實,帶著一腦子的種種疑惑在床上翻來覆去,他甚至希望嚴妍能夠再度出現,能夠向他吐露些能夠引導真相的信息。


    但事與願違,當他越是希望她出現的時候,她反而隱秘了蹤跡。不過,高岩也並沒有因此而多失望,因為他知道,即使她出現了又能如何?被封瞳、封喉的冤魂根本就無法跟他訴說自己被埋葬多年的冤屈。


    第二天早上,高岩和司徒允就匆匆趕往何文強家。這是他們昨天晚上跟方瑩藍商量好的行動方案,由他們兩人負責和李靜靜父親談話,盡可能從他嘴裏挖掘出當年害過嚴家的“惡魔們”甚至是主謀下咒者的信息。


    而方瑩藍則負責從她的警方內線以及私家偵探兩方進一步挖掘隱藏在寒賦、寒薇凝這對父女間的秘密。


    兩人在快到達何文強家的時候,司徒允突然問高岩道:“高岩,你真的相信這個方瑩藍嗎?”


    “說不清楚,”高岩搖了搖頭,“總感覺她很神秘,看似普通,但實際上很有能力。”


    “可她也是惡魔之子!”司徒允說道,“她的父親或者母親,或者兩者皆是都有可能是惡魔,但她卻矢口否認他們跟這件事的關係。”


    昨天晚上在茶館談話的時候,高岩曾經跟方瑩藍提到過,如果方振跟李靜靜、雷霆一樣是惡魔之子的話,那麽她和方振的處境是一樣的,而且他們姐弟倆的父母也有了參與三十年前嚴家慘案的嫌疑。


    可方瑩藍卻說,自己老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並查過父母的情況,可以肯定他們跟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牽連。


    不過,這隻是她的一麵之詞,並無其它能說服人的實際性證據。


    “我們還是得找個機會跟船王談談。”高岩對司徒允說道,“也不能全聽她一個人的說詞。”


    “沒錯,”司徒允點了點頭,稍微停頓了一下,才問道,“昨天早上你們兩個單獨說話時,她還有沒有跟你說過一些什麽?”


    “你指什麽?”高岩不解地望向朋友。


    司徒允本想說“比如我的一些其他情況”,還很想說“無論她對你胡說八道了些什麽都不要相信”,可理智告訴他,從高岩此刻的表情來看,姓方的這個女人應該還沒跟高岩說過自己的那個秘密,那麽他要是這麽說的話,無異於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自招懷疑。


    於是,他臨時編出了另外一個理由:“她有沒有跟你說過她的家史?我們好像都忽略了一個問題,方瑩藍一家姓方,嚴妍的母親和姨母也姓方,這期間中不會有什麽聯係?”


    “我已經想到這一點了,”高岩一邊朝李靜靜家那幢位於街角的小樓房走去,一邊說道,“忘記跟你說了了,我昨天已經拜托黃明亮去查一下這兩家的關係。不過,估計他現在忙得焦頭爛額,根本就沒空管這個!”


    “得提醒明亮查得時候小心點,那個女人在警察內部有人,萬一讓她發現了我們在偷偷調查她家就不好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李靜靜家門口,這是一幢沒有院子的臨街兩層小樓,房子半新不舊,式樣有些落伍。


    司徒允搶著去敲房子緊閉的暗紅色大門。


    高岩站在他身邊,若有所思。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司徒允對方瑩藍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特殊敵意,這種敵意遠遠超出了方瑩藍昨天在背後說了他壞話這種程度,仿佛另外蘊含了一層難以言喻的深意。


    不僅如此,剛才一瞬間,他從司徒允的臉上讀到了一種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他有什麽很重要的話要跟他說,卻強忍著沒有說出來。


    盡管和司徒允認識時間並不長,但高岩自認和他一見如故,兩人相處得非常融洽,可以說是無話不談,彼此沒有秘密,這樣是他之前敢把自己遇鬼的種種匪夷所思經曆毫不保留地告訴他的原因。


    但不知從何時起,高岩突然發現,他和司徒允之間的這種毫無保留的友誼起了一絲微妙的變化。時不時的,他會發現司徒允的眼神遊離閃爍,忽遠忽近,順帶著連這個人也變得有些飄忽陌生起來。


    高岩不知道,這是嚴妍和方瑩藍的話給自己造成的影響,使自己有意無意地開始用有色眼鏡看待朋友,還是司徒允真的發生了潛移默化的改變,開始變得讓人捉摸不透。


    “啊,是你們啊。”前來開門的何文強的聲音打斷了高岩的思緒。


    何文強身穿睡衣褲,外麵批了件厚外套,兩隻眼睛紅紅的,還一個勁地眨巴著,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見高岩打量著自己,何文強強打起精神,解釋道:“昨天在派出所待到很晚,回來後一想到靜靜在水裏的樣子就怎麽也睡不著,所以今天早上起不來了。來,裏麵請,裏麵請!”


    高岩和司徒允一起跟著何文強進了屋。一進門就是一間寬敞的客廳,隻可惜這裏無論是家具擺設還是環境衛生都顯得有些亂糟糟、髒兮兮的。看來無論是何文強還是李靜靜都從來沒動過好好收拾收拾的念頭。


    何文強匆匆換了身衣服,並給他們倒來了水。到目前為止,他對他們還是很客氣的,但就不知道等一會兒高岩和司徒允開始翻他的老賬的時候,他還會不會如此配合。


    鑒於寒賦和李靜靜相繼在一天內死亡,事態正在朝越來越嚴重的方向發展,高岩已經沒有功夫再跟何文強兜圈子,於是在一陣簡單的寒暄慰問之後,直截了當就問他三十年前認不認識一個叫嚴妍的女子。


    很明顯,高岩的問題來得太過突然,一下子就從對他這個喪女之人的安慰跳躍到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問題,淬不及防的何文強愣了很久,才想到要去掩飾臉上早已流瀉的心虛表情。


    “不、不、不認識啊,誰啊?誰啊?”其實,這個時候,就連何文強都知道,他掩飾得太晚,心虛得太明顯了。現在,他隻能靠一個辦法來打發這兩個不知為何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的年輕人了,那就是死鴨子嘴硬,死撐到底。


    可是,司徒允的一句話卻如一把利劍,一下子就擊中了他內心最脆弱、最惶惑的某塊地方。


    “我們現在懷疑,你女兒以及雷霆的死都跟這個女鬼有關,是女鬼在複仇!”


    要是在以前,司徒允才不會毫不掩飾地說出這種涉及鬼神之說的話來,但現在,他們就是要故意如此,目的就是想看看何文強聽到這些話後的第一反應。


    高岩和司徒允很快就發現,他們的開門見山非常的有效果,因為何文強在聽完這些話後,臉“唰”地一下就白了,握著水杯的粗短手指開始微微發抖。


    不過,這家夥還在死撐:“你、你們在胡說些什麽啊。我不認識什麽嚴妍,還有什麽鬼不鬼的,靜靜肯定是那個姓秦的小子害死的,要不就跟她那個班主任有關,警察遲早會查明這一點的……”


    “寒賦死了,你知道嗎?”高岩打斷了他的話,“還有一個姓餘的中年男人,前幾天死在了海邊石崖上,據說死前經常夢見一個白衣女鬼,這個人你認識嗎?”


    何文強沒有說話,可臉色愈加難看了,兩隻手不安地在大腿上蹭來蹭去,怎麽也停不下來。


    見他還是緊抿著嘴巴,不肯吐露實情,高岩決定再對他下點“猛料”:“何師傅,不瞞你說,我是個通靈者,也就是俗稱的陰陽眼。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那天在渡船上,你在給乘務員講紅花崖女鬼故事的時候,那個女鬼就站在你身邊,狠狠地盯著你!”


    “你、你胡說!”何文強就像是被高岩的最後一句話給紮到了似的,整個人像隻皮球似的,直接沙發椅上跳了起來,小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兩隻眼珠子突在外麵,差一點就要掉到地上了。


    高岩也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激烈,不由得納悶地瞥了並排而坐的司徒允一眼。


    司徒允略一思忖,立刻像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睛一亮,朝驚魂未定的何文強喝道:“你最近也見到紅花崖女鬼,也就是嚴妍了,對不對?”


    “你怎麽會知道?”何文強脫口而出道,等他意識到這樣說等於不打自招時,已經為時已晚了。


    麵對兩個年輕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的臉色在短短幾秒鍾內就由慘白變得灰綠,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嘴唇不住地顫抖。


    司徒允見狀,幹脆撲上前,直逼何文強道:“你,不,應該說你們當年到底對嚴家、對嚴妍做了什麽?現在你女兒因為你做過的一切成了你的替死鬼,難道你還不打算醒悟嗎?”


    高岩也乘熱打鐵道:“嚴妍的亡魂未息,即使你們剝奪了她的視力、言語,但隻要她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公平,一切就不會結束。輪回報應,死亡不斷,就算你在某個家夥的庇護下,能逃過一劫,你的家人、朋友、子子孫孫都將為你的罪孽付出最沉重的代價!”


    “我、我……”在兩人的左右夾擊下,何文強毫無招架之力,心理防線眼看著就要徹底崩潰了。


    就在這個勝利在望的關鍵時刻,高岩的目光被一道突然浮現在天花板上的暗影吸引了注意力――


    幽長黑滑的軀體、三角形的腦袋、一對凶神惡煞的銀色眼珠、長長的尖牙以及吐出的長信子!


    “蛇,是獄蛇!”高岩頓時指著何文強頭頂上的天花板大叫起來。


    司徒允也看到了,本能地抓起茶幾上的杯子,拚命砸向正盤曲吸附在天花板上的超級大黑蛇。


    白瓷杯子砸在蛇身上,頓時碎成了無數小碎片,從天花板紛紛碎落,撒了一地。


    “什麽蛇?蛇在哪裏?”唯有何文強看不到獄蛇的存在,在躲開掉落的杯子碎片後,驚恐不安地一會兒看看天花板,一會兒看看高岩、司徒允。


    蛇安然無恙,開始如一道黑色的瀑布迅速卻無聲地朝下方襲來。


    “小心!”


    “快跑!”


    兩個年輕人話音剛落,就見一道黑色閃電從天而降,直接鑽進了何文強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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