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紅花崖女鬼生前的名字叫嚴妍。但比起這個,高岩和司徒允更在意的是秦孝的另外一句話。


    “你說你和你老婆都和那個女鬼,呃,就是這個嚴妍曾經是朋友?”高岩又重新沿著這家館子油膩膩的餐桌坐了下來,“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秦孝說著伸出胳膊,又將那瓶白酒慢慢地從司徒允手中給攬了過來,隨後又朝店裏的服務員招手喊道,“服務員,幫我把這瓶酒開了,另外給我來幾道你們店裏的特色菜,要最好的!”


    現在是下午兩點多,早就過了飯點,小館子裏冷冷清清的,隻有兩個服務員正躲在收銀台後麵打瞌睡。聽到喊聲後,其中一個男服務員懶洋洋地抬起頭,不屑地掃了秦孝一眼,麵無表情道:“我們老板已經說過了,不再給賒賬了!”


    秦孝聽了,突了突芝麻綠豆眼,一拍桌子道:“上次欠你們的,不是已經結了嗎?再說了,今天又不是我做東,是這兩位後生請客,誰會賒你們的賬啊?你們兩個可別隻顧偷懶不用心做生意,小心我告訴你們老板!”


    一聽秦孝威脅要跟老板打小報告,一男一女兩個服務生終於從收銀台後麵探出了腦袋,朝高岩和司徒允投來探尋的目光。


    司徒允翻了個白眼,然後才朝兩個服務生說道:“照他說的去做,我買單!”


    見狀,兩個服務生這才走出了收銀台,一個幫忙開酒,一個給他們拿來了餐單。


    “啊,好酒,真是好酒!”秦孝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服務員倒好的白酒,又剝了幾顆水煮花生丟進了嘴巴裏,咂巴著嘴巴,大嚼特嚼著,簡直是樂不可支。


    高岩強忍著心中那股油然而生的厭惡,問道:“大叔,當時你們跟嚴妍到底是怎麽認識的?是同學、鄰居還是……”


    “我老婆跟她是同學――之前她們兩個都在暮顏中學讀過書。嗬嗬,小夥子,你們是不知道啊,當時我老婆和這個嚴妍可是號稱暮顏中學的兩大校花啊!”秦孝揮了揮手中的筷子,一臉得意道。


    秦孝的老婆和嚴妍是當時暮顏中學的兩大校花?這麽說來老照片上那個挽著女鬼胳膊、和秦珊極為相像的應該就是秦珊的母親了。高岩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令曾經如此明豔動人、驕傲自信的如花女子變成了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不過,當他看到抱著酒杯不肯放的秦孝,又覺得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任憑哪個女的攤上這種不爭氣的老公,大概都會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吧?


    司徒允猶豫了一下,問秦孝道:“大叔,你有幾個老婆啊?”顯然,他還比高岩更無法接受秦孝現在這個跟鬼差不多的老婆就是照片上的那個美女。


    “啊?”秦孝愣了一下。


    高岩趕緊在桌子底下踹了司徒允一腳,心想你這個白癡,不要問這種惹人懷疑的愚蠢問題了,要是讓秦孝發現他們其實認識秦珊,又或者起了其它疑心,到時候就什麽也問不出來了。


    因為吃痛,司徒允倒吸了好幾口涼氣,發出了嘶嘶聲響。


    “小夥子,你怎麽了?”秦孝奇怪地問道。


    “我……牙疼!”司徒允說著,狠狠地瞪了高岩一眼。


    好在幾杯酒下肚的秦孝顯然已經沒有剛才那麽警惕了,非但對司徒允剛才的問題沒有起半點疑心,反而在酒精的作用下,話越來越多了:“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得趕緊治療,對了,你剛才問我有幾個老婆?我還能有幾個老婆,當然就一個唄,我又不是有錢人,還能在外麵包個二奶,弄個小蜜什麽的。”


    “那是,那是。”司徒允臉上幹笑著,心裏卻湧起了千層巨浪――天哪,那個嚇人的黑衣老女人竟然還真的就是老照片中的那個丹鳳眼的大美人!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但砍殺秦珊母親的這把殺豬刀估計還浸過濃硫酸了吧?


    這時服務員端上來一大盤清蒸螃蟹,秦孝忙不迭地抓了一隻,拆開螃蟹殼後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同時不忘哼哼唧唧道:“其實,我跟那個嚴妍本來根本就不認識。我從小就討厭讀書,那會兒早就不在學校裏混了,所以不可能跟她是同學。”


    說到這裏他粗魯地打了個酒嗝,噴了半屋子的酒氣,才繼續說道:“主要那會兒我爸跟嚴妍她爸是一條船上的,不僅僅是我,還有趙晗――就是我老婆,那個楊淮、杜文娟、冬海,咱們幾個的老爺子都在嚴尚武――就是嚴妍她爸的船上混,所以我們幾個小的因為年齡差不多才慢慢玩到一塊去的。”


    聽秦孝一下子就報出了一連串名字,高岩和司徒允聽得有些暈頭轉向。


    不過幸虧在這之前,司徒允早有準備,也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個錄音筆,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在了衣服口袋裏,所以不怕記不住秦孝說的這些話。


    高岩在心裏暗暗數了一下,發現秦孝說的這些人加上他自己和嚴妍剛好就是六個人,正符合照片中的人數,於是問道:“大叔說的這些人,跟嚴妍都是朋友?”


    “沒錯,”秦孝哢嘣哢嘣地咬著螃蟹腿,先是點頭,隨後又搖頭,“其實說是朋友也算不上,就是大家幾個年齡差不多,老爺子又在一條漁船上幹活,有事沒事就經常在一起玩而已。”


    “我聽說,嚴妍的老爸是個船老大,而且據說這艘漁船後來出了事?”司徒允記得之前在齊家莊的時候,曾聽三個酒鬼說過,嚴妍的父親,就是剛才秦孝口中的嚴尚武應該是當時那艘因為遭到獄蛇詛咒而沉沒的漁船的擁有者。如此說來,秦孝的父親應該也是當時這艘漁船上的遇難漁民之一了?


    “虎鯊號!”秦孝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了個名詞。


    “什麽?”司徒允不解地問道。


    “就是當時嚴尚武的漁船的名號――當然隻是他私底下起的外號罷了,就是這艘虎鯊號最後將我、趙晗、還有楊淮他們的老爸一起拖進了海底。”秦孝說完,脖子一仰,又猛灌了一大口酒,辣得頓時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


    “這麽說,令尊,還有您的嶽父都在那次海難中遇難了?”高岩小心翼翼地問道,唯恐因此而觸動了秦孝的傷心之處。


    然而,秦孝卻滿不在乎地咧了咧嘴道:“沒錯,那次也不知道他們發什麽神經,虎鯊號明明是艘近海作業船,他們好死不死卻偏偏開到遠海去了。開到遠海去也就算了,偏偏他們好死不死地挑了個風暴馬上就要來臨的日子出海。風暴要來也就算了,偏偏好死不死的這虎鯊號還在半路上拋了錨,結果沒辦法在風暴到達前跑到安全海域,最後就倒了大黴了。你說這事邪不邪門?”


    聽了秦孝這麽多的“好死不死”,司徒允趕緊乘熱打鐵道:“是啊,這虎鯊號還真是好死不死,就偏偏遇上了這麽多事,所以大夥才會傳說這是什麽獄蛇的詛咒在作祟。”


    “去他個獄蛇,那都是瞎扯淡!”秦孝粗魯地罵了一句。


    高岩不禁問道:“難道之前虎鯊號根本就沒有捕到過獄蛇?”如此說來,這個故事隻是當地人的信口開河了?


    秦孝抓起酒瓶又給自己倒上了滿滿一杯子酒,才緩緩地說道:“捕到獄蛇這事兒倒是真的,據說當時撈上來滿滿一網子的黑蛇,差點沒將船上那六個人給嚇出屎來。不過說嚴尚武殺什麽獄蛇首領,那絕對是屁話,都是漁船出事後,有些長舌婦長舌公添油加醋給瞎編出來的。聽我家老爺子講,當時嚴尚武頂多就是拿魚叉趕了一下一條離他最近的獄蛇而已――哼,就他那慫樣,還殺獄蛇呢,撐破膽能殺隻雞就不錯了!”


    “這麽說來,獄蛇作祟導致虎鯊號沉默純屬無稽之談了?”司徒允有些不太相信似的問道。


    “那當然,什麽獄蛇啊,詛咒啊,那都是些閑得沒事幹的人編出來的瞎話!”秦孝說著,又大口了一口酒,然後伸出一根手指頭在半空中點了一下,鄭重其事道,“包括嚴妍變成了女鬼在紅花崖那棟屋子裏飄蕩的事情,也都他媽的的是瞎掰的!”


    高岩和司徒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無語。


    在這之前,他們還以為秦孝打開話匣子後,就會竹筒倒豆子一般跟他們抖露各種關於紅花崖女鬼的驚人內幕,沒想到這個可以說是當年事件的核心人物之一的家夥說到最後,竟然一票否決了女鬼的存在。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究竟是秦孝留了個心眼、有所隱瞞,還是說這些年來,他真的從來就沒有見過嚴妍的鬼魂?


    高岩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秦孝,覺得這個已經半醉的酒鬼根本就不像是在故意說謊的樣子。但要是他說的確實是實話的話,也就是說,這麽久以來,嚴妍真的從未在秦孝麵前現過身。


    司徒允也覺得非常奇怪,於是湊到高岩耳邊,用隻有他們兩個聽得到的聲音耳語道:“怎麽回事,這女鬼好像專門喜歡跟一些不相幹的人過不去,卻從來不騷擾她以前的朋友。難道是因為她念舊情,不好意思嚇唬折磨老熟人的緣故嗎?”


    “不,”高岩也壓低聲音道,“你忘了,齊家莊裏的那些人曾經說過,虎鯊號出事後,這些遇難漁民的家屬就徹底跟嚴家鬧翻了。所以照片上這五個人以前是她朋友,但在漁船出事後可就未必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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