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帶走了寒冷,這個夏季的夜晚,炎熱依舊。


    馬車裏原來還坐著一個女人……


    大慈寺的少住持目送著那駕黑色的馬車離去,然後他故意隻是漫不經心的低下頭查看了下自己的傷口,這期間他沒有和醫館的大夫說話,隨後他抬起頭,自顧自的準備向自己的寺院走去。


    醫館的大夫突兀的擋在少住持的身前,此時在這位李大夫的眼裏,剛剛的那種迷糊全都不見了蹤影,他的眼神現在看起來非常的堅定犀利。


    果然,剛剛自己那麽大的反應,還是讓醫館的大夫覺察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少住持現在在盡量讓自己保持那種平靜的姿態,雖然他現在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呼吸在加重。


    “大師似乎對那間宅子非常的熟悉啊……”李大夫的語氣有些飄忽,但是卻讓人聽上去不會覺得那是一句醉話,更像是某種確認之前的詢問,或者說,完全就是在責問。


    “……”


    大慈寺的白衣少住持並沒有立馬回答李大夫的問話,他有些做作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接著輕輕拍了拍自己僧袍的下擺,隨後他準備繞開醫館的大夫,徑直向前走去。


    這一次,醫館的大夫並沒有如他所願,白衣少住持不管怎麽變換著方向,李大夫都是硬生生的擋在他的麵前,阻擋著他繼續向前的道路。


    和尚的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這還沒有達到讓他嗔怒的地步,他隻是將那串骷髏念珠拿在手裏不斷的波動著,然後開始念著那些讓人聽不懂的佛經,任憑李大夫擋在自己的麵前,他也不再繼續向前邁動自己的步伐。


    兩個人僵持在了原地。


    “洛家的人回城了,這座城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的呢?”醫館的大夫和寺院的和尚僵持了片刻後,側身讓出了一條路,他抬頭望著黑色的天空喃喃自語道,沒有人知道李大夫的這句話是說給少住持聽得還是隻是單純的在自言自語。


    “洛家人回城,本來就是無可厚非的事,這件事整座城裏的人遲早都會知道,但貧僧覺得也許他們並不想知道……”少住持沒有再繼續念誦那些經文,他對李大夫說起了這番話,看似沒有任何的聯係,但是兩個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洛家人回城了……


    醫館的大夫提到了這句話,大慈寺的少住持似乎知道他所說的意思,


    洛家人回城了。


    這會成為這座城裏的人今後談論的最多的新鮮事,同時也是這座城裏的人最害怕談論的事,那座宅子透露著不可言傳的陰森,那座宅子本應該在那場看似“平常”的大火裏結束掉自己的使命,但是它卻在灰燼裏詭異的重生了。


    老朽的木質宅子,理應經過了至少百年風霜的洗禮,斑駁的矮牆,褪色的窗戶才應該是那幢老宅該有的色調,然而它在焚燒中的灰燼中自己重生,它位於這座城的中心,高地,它像是極其有權位的大人物,將整座城的百姓都籠罩在專屬於它的陰影之下,一如這座城四周那些高聳入雲的水杉投下的陰影,整座城隻剩下不可磨滅的陰霾。


    洛家人,才是這座城真正的主人。


    每一位城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包括大慈寺的和尚以及醫館的大夫,他們都在用最隱晦的句子討論著那間宅子,他們都在猜測這洛家的人何時回城。


    洛家的後人,卻意外的選擇在這無盡的黑夜裏入城,他們更像是城外之人,他們不屬於這座世外之城。


    “我曾聽聞,如今大唐的邊域,有人在蠢蠢欲動。”李大夫歎了一口氣,他對身旁沉默的走著的少住持說道:“不知道是整個大唐先亂起來,還是這座城先無藥可救……”


    “大唐亡了,這座城也都還在。”大慈寺的少住持語出驚人,他沒有顧及身旁李大夫目瞪口呆的表情,繼續說道:“洛家人回城了,說明外麵已經快亂了,他們回來不就是為了避禍的麽?現在看來,他們也許這一次回來並沒有帶著什麽仇恨,這座城現在,以及以後都會是一座世外之城。”


    “嗬嗬……也隻有你們這些出家人才敢如此直言不諱!”李大夫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繼續抬頭看著沒有星星的夜空,有些感慨道:“洛家的人,當初離城出走,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我們都不甚清楚,隻是從小聽城裏的老人每次談起都支支吾吾,似乎在掩蓋著什麽真相,我猜要是當初真的是全城的人將洛家趕出城去的話,那麽他們這次回來難道就如你所說,不會帶著仇恨麽?”


    “貧僧也不知道,放下往往是最難,但願一切都能夠太平便好……”白衣少住持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


    這條路到這裏便是寺院和醫館的岔路口了,接下來二人便不會在繼續同行,醫館的大夫尚未自知,他剛剛還在詫異這位少住持又出啥狀況的時候,看到路口的路牌才恍然大悟。


    路程比想象中的要短……


    “大師,你手上的傷不需要到我醫館去上一點金創藥麽?”李大夫隨口的說了一句。


    “貧僧寺裏有備著這些東西,多謝施主的好意了,告辭。”少住持說完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走掉了,剩醫館的大夫一個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果然還是和從前一樣的臭脾氣……”李大夫有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他想了想後繼續自言自語道:“果然還是一個那麽讓人討厭的家夥!”


    手裏的畫卷被李大夫捏的有些起皺了,李大夫這個時候看著手裏的那幅畫卷心生疑惑:剛剛自己摔倒在路邊的時候,竟然還有心思記得撿起這幅詭異的畫卷麽?自己什麽時候對於繪畫的技藝如此有興致,天知道那個黑衣的怪老頭畫的是什麽怪畫啊!


    黑衣的怪老頭……黑色的馬車……高大的黑衣男人……


    最近怎麽都遇見這些奇奇怪怪的人啊!李大夫懊惱的撓了撓自己的頭發,他有些鬱悶的向自己的醫館走去,他從未感覺到有哪天像是今天這般疲憊。


    好在自家的醫館就在前麵了……


    “咯噠!”


    路過醫館外的灌木叢時李大夫忽然聽見了一聲奇怪的聲響,轉頭望過去發覺身旁的灌木叢裏有什麽東西剛剛正迅速的掠過,此時夜色已濃,光線太暗,李大夫根本來不及看清那是什麽東西……


    “也許是野貓吧……”李大夫這麽想著,走進了自家的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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