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然與高若淩走過鐵圍城,現出一個很短的通道,兩側也有油燈照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通道裏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屍骸。石壁劃刻著許多雜亂的髒話。公輸然隨意瀏覽,發現大多是些咒罵朝廷與宋太宗趙匡義的話語,好像是說眾人辛苦建墓,卻被關此處,成了殉葬者。


    公輸然暗想,難道此墓是北宋皇室成員之墓?但墓室略顯狹小,遠不如皇室墓穴氣派;從鐵圍城來看,該墓的修建者應該是魯班傳人,否則斷然建不出鐵圍城這類奧妙的陣法來。莫非這就是北宋青平公主墓?李淵博說過,北宋年間,魯班傳人曾於湘西建造了兩處陵墓,難道就是指這一處和高若淩提到的茗洋墓?懷著這個疑問,兩人穿過通道,又進入到一座石室,隻見滿地骷髏,足有百人死於此地。他們大多蜷縮於牆角,形態虛弱,類似活活餓死的。唯有一具屍骸,端坐於一座石凳上,雖死去多年,但麵目可辨,衣冠完整。


    公輸然感覺奇異,便走上前去,隻見他身旁有座斷裂成幾塊的石碑,錘敲痕跡明顯。公輸然將它們一一拚湊,依稀可見碑文為:


    “太平興國八年,驚蟄,青平公主卒。吾奉聖皇密詔及公主遺訓,在此建造陵墓,自願殉葬,以報君恩。同時籍此令《魯班書》絕於人間,以救我公輸一脈。天下唯一手抄真本《魯班書》封存於石碑之內,從此與世隔絕!”


    公輸然細細品味碑文,可以推斷的是,該墓確為青平公主之墓,想必是她牽掛扶教主,才要求葬在此地的,為的便是死後猶能遙望扶教主受刑之地;而這位端坐於石凳之上的人該是公輸家族的前輩,他將當世僅存的《魯班書》封存於此,以期令公輸氏一脈免受公輸班,即魯班的詛咒走上斷子絕孫之境,才甘願殉葬,可謂用心良苦啊。


    公輸然喜不自勝,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希望能在墓中找到黃鳥的線索才好。他急忙翻動石碑,隻見裂痕處有一塊方形的空洞,但其中並無書籍,難道被蟲子咬噬幹淨了?不可能!那樣至少會留下些殘渣,而且蟲子又如何打裂如此厚重的石碑?一定是有人盜走了!難怪在現在,仍有《魯班書》真本流傳於世。那麽,盜墓之人又是誰呢?如此珍貴的傳世孤本,為何又由盜墓人手中傳回到了公輸家?是因果報應還是有人刻意要滅絕公輸一族?他們為何要這麽做?


    想到此處,公輸然一身冷汗。來友爺爺在十多年前突然出現在公輸然的家庭之中,並意欲傳授公輸然《魯班書》,因父親公輸龍強烈反對,才未能成功。難道來友爺爺是滅絕公輸家族大陰謀的組成部分?不!不可能!公輸然在心裏大叫。自小,來友爺爺便特別疼愛公輸然,他的慈愛與知識淵博無不讓小公輸然敬愛有加,早在心裏將他視為親爺爺。此刻要讓他將來友爺爺假設成一個邪惡的陰謀,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高若淩見公輸然一臉的陰晴不定,便問他怎麽了。公輸然將他的疑問說了出來。高若淩想了一會,便說:“假若封存在石碑內的《魯班書》是當時的孤本,那麽盜墓人就不可能修習過它,也就不可能穿越鐵圍城進到墓中。”


    公輸然想想,也覺如此。“假若無人盜墓,這本《魯班書》又怎麽不見了呢?難道是……”


    “墓中人盜走的!”兩人同時大喊。


    “假如這樣,”公輸然接著說,“此墓必定另有出口。”


    “如果有出口,為什麽這麽多建墓的工匠被困死於鐵圍城,或餓死於此?”


    “隻有一個解釋,唯一的出口是盜書人暗設,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公輸然越想越心驚。他又說:“因此,盜書人必定是墓穴的設計者之一!”


    “嗯,埋書人作為本墓的監造者,也就是工頭,也必定與盜書人極為熟悉,且非常信賴他。”高若淩繼續推理。


    “所以,盜書人城府極深,覬覦《魯班書》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是早就埋伏在埋書人身邊,獲取了極大的信任。在建墓之初,他便已定下了計謀。”


    “對!”高若淩點點頭,“人心真是險惡啊。”


    公輸然長歎一聲,說:“想不到時隔一千年,我公輸家仍被卷入到詛咒之中,難道人的恨可以延續一千年?誰為什麽如此恨我公輸家?”


    “也許――”高若淩遲疑地說,“這不一定是恨。”


    公輸然詫異地問:“如果不是恨,又會是什麽?”


    “世界上有三種東西最讓人難以割舍。”


    “什麽東西?”


    “第一種是愛,如同扶教主對青平公主的愛,曆經一千年苦苦等待,依然如故。”高若淩喃喃地說,帶著絲絲向往。


    公輸然點點頭。


    “第二種是恨,”高若淩繼續說,“有奪妻之恨、殺父之恨、亡國之恨,也可能會因愛生恨,恨讓人喪失理智,做出超越常理的事來。”


    公輸然接口說:“恨是最激烈的情緒,一旦生成,最難化解。”


    “不,愛與恨都是可以化解的,唯有一樣東西卻是永恒的。”高若淩迅速反駁。


    公輸然驚訝地問:“還有比恨更讓人害怕的麽?”


    “這個世界上,隻有利益才是永恒的!愛可以被時間衝淡,用時間去見證;恨可以用愛去彌補;唯獨利益,隻要它存在,人對它的索求就將永無止境。”


    公輸然暗暗稱奇,高若淩看起來懵懂不諳世事,卻有如此高深的人生見解,真是出人意料。這些話語也瞬間開闊了公輸然的思路,他想,難道公輸家與一個巨大的利益有關?即便公輸氏自山東、河南等地不斷遷徙,最終流落到湖南偏遠的南部小村,仍然被他們找到?難道來友爺爺清楚公輸家背後的利益?才驅使他費盡心機找到了自己,或者僅僅隻是曆史的驚人巧合?來友爺爺慈眉善目,學識淵博,見解高深,一派儒雅之相,在公輸家也已定居十餘年,不僅傳授父親建築技藝,還對公輸然關愛有加,不可能是奸人。


    公輸然沉思良久,實在無法在紛紛擾擾的事情中理出一條清晰的思路來。他最善於放棄問題,當即停止思索,笑著說:“估計是有人熱愛我公輸家吧,怪不得我自小就比同齡人幸運,承受了更多的愛,得到了超出別人的機會,走出了窮山溝上了大學,畢業後又突然得到一份優厚的好工作。”


    高若淩心地善良,對公輸然這個結論也頗為認同,於是兩人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兩人均想,此墓既然是青平公主的墓,就必定還有主穴,而主穴就是傳出嘈雜聲音的源頭,他們一定要找到它。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很明顯是殉葬人坑。按照北宋墓葬習俗,主穴以及殉葬**應當與此處相連。但環顧墓室,此處仿佛已到達墓穴的末端了,往回走,就是鐵圍城,主穴不可能設置在鐵圍城之外。


    兩人苦思良久,都沒有想出玄機所在。


    公輸然說:“既然暫無辦法,我還是先把這位宗祖屍身收起,等走出墓穴後擇地安葬了吧,他不僅有以死報君之義,還有毀書救世之德,理應置於棺中,得到土葬。”


    高若淩點頭稱是。


    於是,公輸然跪於地上,磕頭說:“宗祖,你高風亮節,是我公輸家的優秀代表,公輸然此刻要搬動你的法身,隻為好生安葬你,並非心存不敬,請宗祖寬恕。我回家之後,一定請法師迎你回歸,將你的靈位供奉於祖宗牌位之列。”


    突然,屍身卡嚓響了一聲,蓬地倒下。隻見屍塵飛揚,骨骸遍地,剛剛還完好的一具屍體,頃刻間化成了塵土與根根斷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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