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賓館,我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躺在床上,幹脆不想動了。徐浩突然說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問:“你在說什麽呢?”


    徐浩忽然朝我胸口一招,青玉佩猛的一閃,接著屋子裏出現了一個渾身濕噠噠,臉色慘白的女鬼,正是那個小孩的母親。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就盯著他看。那個女鬼看著我,始終麵無表情。徐浩鼓了鼓掌說:“正式介紹一下,她叫做言豔,現在他是我們隊伍的成員了。”


    我說:“你沒搞錯吧,你怎麽把他也給收進來了?”


    徐浩說:“你不懂,他正是我們苦苦尋找的怨鬼。”


    聽到怨鬼兩個字,我猛的一驚,果然感覺到了她身上一大股強大的怨氣。徐浩說:“其實他的真正死亡原因是為情而死,他就是一隻癡情鬼。”


    我說:“不懂。”


    徐浩說:“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點了點頭,徐浩就開始說了起來。


    大概十年前的樣子,那時候中國還處於改革開放初期,到處都比較落後,城市不大,農村人口很多。那時候有股打工潮流,許多人都奔向沿海地區打工。


    有一個女孩叫做言豔,他第一次來到廣東舉目無親,一個人也不認識。然後,他也不知道怎麽去找工作。隻知道家裏麵窮的揭不開鍋了,他必須要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下來,而且還必須寄錢回家去,否則他年老八十的母親,就會餓死。


    於是他開始在廣東闖蕩,可是數日下來,他身上帶來的積蓄用的差不多了,沒錢了,還是沒找著工作。那時候說什麽廣東遍地都是工作,其實隨著大量打工仔的湧入,工作職位已經不是那麽多了。


    而且,許多企業都無比的挑剔,一般人還他不會要。


    言豔犯了愁,不知道怎麽辦了。誰知這時候,他遇到了同樣和自己同命相憐的年輕男子。這個男子同樣沒找著工作,同樣落到了餓飯的田地。不過,男子手裏還剩一點盤纏,他見到言豔,就毫不猶豫的伸出了援助之手。


    言豔非常感動,但他還是對這個男子保持警惕。然而,這個男子也很怪。他平時幾乎不跟言豔交談,但是每當吃飯時間到了,他總會準時的出現,給言豔送上一個熱乎乎的饅頭。


    這樣子過去了六七天,言豔甚至都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多少歲。言豔也不主動找他說話,每次男子給他送饅頭的時候,言豔就說聲謝謝,並說自己以後一定要還。


    那時候的人比較靦腆,男女之間說句話臉也會紅。言豔第一次跟這個男子說話,竟然臉紅心跳了起來。


    然後,他在不自不覺中,突然發現自己隻要有一天見不到男子,心頭就會非常的難受。第八天的時候,言豔同樣沒找到工作,到這會身上帶來的錢,算是徹底的用完了,一分不剩。


    那個男子又一次來給言豔送饅頭了,令言豔沒有想到的是,前幾次男子都是給言豔送一個饅頭,這一次卻隻送了半個。不對,是大半個。他瞧見男子手裏還剩一小半個饅頭,就突然說:“你也沒盤纏了嗎?”


    男子嘿嘿一笑,露出了兩排雪白的牙齒,說:“不礙事,男人比較經餓,你先吃。”


    這是那個男子對言豔說的第一句話,也是這一句話,徹底的擄掠了言豔的芳心。言豔當時就把饅頭撕成了兩半,又遞了一半給男子,男子卻死活不肯接,笑了笑就走了。


    言豔追了上去,死活要把饅頭塞給他。男子卻說:“出門在外,誰沒個困難,作為男人我覺得女人更需要得到保護,所以你吃多的,我吃少的。”


    言豔不知怎的,他忽然發現自己眼淚水有點淺,竟然不爭氣的留了出來。這個世界上,除了他的父母以外,還沒有人對他這麽好過。而且,這男子明明隻是跟他萍水相逢。


    言豔對這個男子越來越有好感了,第二天的時候,兩個人迎來了饑餓日,那個男子竟然一整天都沒有再出現。言豔拖著疲憊的身體出門去找工作了,最終空手而歸。


    他住在一個橋洞子裏麵,這地方是許多難民避難的地方。當然,這裏也經常出現一些打工仔,一些沒找著工作的打工仔。


    他回來的時候,瞧見那個男子坐在橋洞子裏麵,垂頭喪氣。言豔朝那個男子走了過去,自己也是餓的頭暈眼花。言豔突然對男子說:“你這一整天,為什麽就消失了?”


    男子說:“我並沒有消失啊。”


    言豔說:“我一整天沒看到你。”


    男子說:“我沒有饅頭送給你了,你當然看不到我。”


    聽了這話,言豔仔細想了想。果然,這個男子除了給自己送饅頭的時候,言豔好像根本沒有其他時間再見過他。忽然間,言豔的心頭更加溫暖了起來。


    言豔對男子說:“以後你沒饅頭送給我,也要出現在我的麵前好嗎?”


    男子看著言豔,一臉的不解。言豔又說:“我想看到你。”男子終於點了點頭。


    這之後,言豔和男子都走入了困境。但兩個人見麵的時間,卻越來越多。他們兩個在一起交談,全然忘記了自己身上的困境。


    他們依舊沒有找到工作,言豔和男子便想辦法出去找點臨時工幹。有時候找不到臨時工,就去撿一些廢品去賣。他們兩個一起在城市裏麵流浪,住過橋洞子,蹲過別人家的樓梯底下,甚至於有時候沒地方住了,自己用木板胡亂的搭建了一個小屋。


    這樣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他們兩雖然都沒找著工作,但卻活的一天比一天還要開心。終於有一天,言豔明白了,他很可能已經愛上了這個男子。


    然而直到這時,他仍舊不知道男子叫什麽名字。


    日子繼續過去,由於他們兩人一直保持健康的心態,即使沒錢也死活不肯離開廣東。曾經跟他們住在一起的一些打工仔,都相繼的離開了,他們卻仍留在那裏繼續找工作。


    功夫不負有心人,兩個月以後,他們兩人找到了工作。他們去到了一個工廠裏麵,在登記名字的時候,言豔第一次知道了他叫什麽名字,他也第一次知道了言豔叫什麽名字。


    這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之後,言豔發現自己已經不能習慣沒有他的日子了。他後來問了幾個年齡比較大的女人,言豔才知道,自己已經愛上這個男人了。


    那時候,言豔十六歲,那個男子十七歲。


    這樣的愛,令人聽後直唏噓。但是,他們的愛並不能那麽的順利。進入工廠以後,由於言豔長得漂亮,很快就被廠裏麵一個中層幹部看中。言豔被迫去赴了中層幹部好幾次約,那個男子隻在他後麵默默的跟著,一句話不說。


    很快,言豔見識了城市的燈紅酒綠,他漸漸的淡忘了那個男子。直到有一天,他從賓館的床上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這段時間來,就如同被人灌了迷藥一般,徹底的**了。


    他跟那個中層領導睡過了,他跟那個男子在一起三個月,連手也沒有牽過,可是他跟這個中層領導僅僅認識幾天,他竟然跟他睡在了一起。


    言豔知道,自己漸漸的被燈紅酒綠的世界迷失了自己的本性。然而,他已經不能回頭。


    可是,這事沒過去多久。言豔發現,自己被騙了,被那個中層領導騙了。他去找那個中層領導大鬧,結果被從廠裏麵趕了出來。言豔很無助,他發現自己輝煌的時候,什麽都不在乎,而自己落魄的時候,誰都不會在乎自己。


    那天,言豔回到了橋洞子裏麵去看了看,他想起了他和男子經曆的一切。他的淚水,瞬間洗刷了自己的眼睛。


    他想回去找那個男子,他卻發現那個男子永遠的從自己世界裏消失了。言豔很傷心,他坐在橋洞子裏麵大哭。第二天,第三天,言豔去找工作,沒找到,他開始餓飯。


    第四天的時候,言豔因為饑餓,餓的差點暈倒。然後,他麵前出現了一個人,一個長相無比撲通的男子,他手裏正拿著一個熱乎乎的饅頭,一句話不說,塞到言豔手裏,就離開了。


    言豔讓他站住,他站住了。言豔說:“你原諒我了嗎?”


    他說:“我隻是來給你送饅頭的,你不要誤會。”


    我聽到這裏,有點不耐煩了。我說:“這故事並不感人,你直接跟我說吧,最終他們在一起了沒?”


    徐浩說:“你是不是太急了一點?”


    我說:“你直接說結局吧。”


    徐浩說:“結局就是,言豔最終和那個男子在一起了,並且懷著一個兒子回到了家裏。”


    我說:“然後呢?”


    徐浩說:“然後,他丈夫卻在回來的路上,死了。”


    我心頭猛的一驚,又說:“再然後?”


    徐浩說:“言豔帶著他丈夫的屍體回到了家裏,整個村子的人都說言豔克夫,他才會遭人毒舌,然後有了後來的事情。言豔打罵他兒子,希望他兒子跟他丈夫一樣有出息。隻是,他兒子不太聽話,總是搗亂。”


    我說:“你說言豔是癡情鬼,又是什麽意思?”


    徐浩說:“其實,當時言豔也和他丈夫一起死了。”


    我說:“沒聽懂。”


    徐浩說:“言豔的丈夫死的那天,言豔的丈夫墜落了山崖,言豔也跟著跳了下去。”


    我說:“那他怎麽把他兒子帶回來的?”


    徐浩說:“言豔的丈夫跳下山崖之後,並沒有死,然後死前對言豔說了最後一句話。言豔跳下山崖,本來也要死的,就因為他丈夫的一句話,憋著一口氣多活了七八年的時間。”


    徐浩看了看言豔的鬼魂,接著說:“僅僅因為丈夫的一句話,這個女人就做到了無法做到的事情。如果不是這口氣,言豔當時就會斃命。這麽些年來,言豔一直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前些天的時候,恰好村裏麵出了一些事,言豔的兒子跑到了一條河邊。言豔跑到河邊,忽然感覺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他是為情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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