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兒啊,就是不聽話。老子真想一刀把把他給打死。跟著我在鄉下種地多好,非得去什麽城裏。”


    我說:“大叔,你現在也別再責怪他了,畢竟他也有他的苦衷吧。”


    一旁跟著我一路來的那個女孩也勸說道:“是啊大叔,現在的年輕人喜歡出去闖也不是什麽壞事嘛。”


    老頭聽我們兩這麽一說,激動的情緒終於緩和些。他看著我們說:“唉,你們兩個年輕人是不曉得啊,我那個兒就是強的像頭牛,我老頭子的話,他硬是一句都聽不進去。”


    老頭開始說李姓房主以前的事,他說,他們家條件從小就不好,他這兒子小時候確實吃了些苦。


    還好他這兒子肯下功夫,不但年年都拿他們那個學校的第一名,最後還以縣理科狀元的身份考進了四川大學。


    “唉,隻是可惜,他的心太大。”老頭說到這,抹了抹一把眼淚水說:“他要是考起了這個四川大學,回我們縣裏麵來找個工作嘛,也是輕輕鬆鬆的事情嘛,但他非要留在成都。”


    “最後嘛,到成都連個工作都找不到。”老頭說,人家那城裏有的是高材生,人家怎麽會缺他這麽個大學生了嘛。


    可是,他說他這娃子就是不聽他的勸,即便在成都飯都吃不上,還非得留在那不肯回來。他說他這娃有一次打電話給老頭,說自己吃的什麽香菇燉雞,還有什麽麻辣排骨。老頭還以外他娃子終於找到什麽好工作了,有錢了。


    結果,他偷偷的跑去看了他兒子。沒想到,他這兒子竟然在做清潔工,幫人打掃衛生。他說他吃的香菇燉雞和麻辣排骨嘛,誰曉得那竟然是方便麵。


    老頭說到這,大罵了一句:“我這兒啊,就是個犯賤。我說他娃子要是回咱們村裏來,老頭我每年還能種點糧食,我和他兩父子絕對也不會下賤到那種程度。”


    “可我這兒啊,竟然還罵了我一頓。”老頭說到這,那蒼老的眼皮,終於再也包不住眼淚。他告訴我們他兒說,人活著就是爭一口氣。他說他兒子做的這一切,都是想把小時候受過的羞辱和蔑視給掙回來。


    老頭說:“我是明白我兒的心的,可是老頭子我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給人罵幾聲又有什麽問題呢。”


    在這之後,老頭說,他也管不住自己的兒了,也不想管了。在村子裏麵,老頭是很不被人看的起的。原因就是,七幾年的時候,他家裏麵窮的叮當響,結果把他老婆子給餓死了。


    他說他兒子這麽拚命和賣力,想給自己爭光的原因,正是因為這事啊。


    自從自己的兒子讀了大學去成都以後,老頭說村裏人看自己的眼睛也發生了變化。他估摸著,他兒子可能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這麽拚了命的留在成都。


    可是,這有什麽用呢?窮人終究是窮人,掙再多的麵子都沒用。老頭更不想自己的兒子為了自己,而搞的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但他兒子什麽話也聽不進去,他不但留在成都,並且還答應老頭說自己要在成都買一棟房子。當時老頭問自己的兒子,一棟房子要多少錢,他兒子告訴老頭了一個巨額的數字。


    老頭當時就急了,說咱們家哪裏拿得出這麽大一筆錢來,要拿命去換啊。


    可是,老頭沒有想到,原本他以為自己的兒子隻是說著玩的話,沒多久就被兌現了。


    “我還記得那天,我兒子開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回來接我。他接我到了成都,村裏麵的人都羨慕的要命。”


    我問:“你兒子已經接你去成都住過了嗎?”


    老頭點點頭說是的,他說當天正是他七十歲的生日。他兒子,竟然真的做到了自己說的話。


    “我是農村人,沒什麽文化,更不知道自己兒子哪來那麽多的錢。我問他呢,他就告訴我就是靠幫人打掃衛生存的錢。”


    我心中有一絲疑惑,問:“你兒子真的說他是靠做清潔工存錢買的房子?”


    老頭又點了點頭,重申:“我兒就是這麽說的,他說做什麽都能存錢,隻要肯下工夫。他還告訴我,他一個人做了七八個人的量,每天沒玩沒了的忙活,才存夠的錢。”


    我心中一驚,仍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不想再在這事上糾纏下去。前麵老頭說的話,對我用處並不太大,並且他說的有點亂,反而攪的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直接了當的點明來此的目的說:“你兒子是什麽時候失蹤的?他失蹤過後,你有沒有他的一點點消息?”


    老頭聽了我的問題,突然又一抹他那張老臉說:“我兒就是在把我接過去第三天就失蹤了,整個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那他失蹤之前,有沒有聯係過你,或者有沒有什麽征兆?”


    “我不知道,他來接我的時候嘛,整個人就怪怪的,說了很多奇怪的話。這往常嘛,他話沒有那麽多的,可那天他話特別的多,說起來就沒玩沒了。”


    “好吧,能不能告訴我他說過什麽。”


    老頭點了點頭說:“我那兒在那天一直在我耳邊叨磕,說他謝謝我,謝謝我將他養育成人。他說他沒什麽能報答我,還說他對不起我。”


    聽到老頭的話,我的心咯噔一聲。這些話,讓人聽了的確是無比的奇怪。我問:“當時你沒問他,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嗎?”


    “我問他了,可他告訴我說,他直到今天才能讓我風光一下,心裏太過意不去。心裏一激動,就忍不住說那些話了。”


    老頭說,他被他兒子接到成都以後。他兒子對他比以往任何的時候都要客氣,又打水給他洗腳,又親自下廚給他做飯,弄的老頭很是不習慣。


    但老頭發現了一件怪事,他兒子表麵上看上去很是開心和滿足的樣子,其實卻一點也不開心。因為,每當他兒子送老頭睡下之後,老頭就會發現,他兒子就會心事重重的站在陽台上往窗外看。


    在那三天的時間裏,老頭遇到過好幾次這樣的情況。老頭說,他有幾次睡了一覺起床小解的時候,看到他兒子站在陽台上的背影時,心裏真是酸的不是個滋味啊。


    他說他看著他兒子的背影,總覺得他心裏藏著說不完的事。但老頭一開口問他的時候,他兒子立馬就會將話題扯到了一邊。


    然後,在老頭被接到城裏的第四天,他兒子失蹤了。在他兒子失蹤之前,老頭接到了一個打在他兒子手機上的陌生電話。


    這裏還要說說一個細節,老頭告訴我們,說他兒子失蹤的那個晚上,他兒子的電話竟然會無比奇怪的被放在了老頭的房間裏麵。也許,是有人故意想讓老頭接到那個打來的電話吧。


    半夜的時候,老頭被電話聲音吵醒,接起電話一聽,對方隻說了一句話就掛了:“老爹,謝謝你和我死去的老媽給了我這副**,我現在還給你們了。”


    老頭說他當時還睡的昏昏沉沉,結果瞌睡一下就被嚇醒了。也就在這時,他聽到外麵傳來一聲很刺耳的聲音,就像是輪胎被人從高空扔到地上一樣。


    聽聲音的來源,像是在街道上。老頭當時什麽也不顧上了,他衣服褲子也沒穿的飛速跑出了臥室。可是,他找遍了整個房子,找遍了他兒子的臥室,也沒有見著他的兒子。


    最後,他將目光放到了陽台上,那個他兒子最喜歡站的地方。當他推開門的時候,陽台上吹來了一股涼爽的風。他抬起頭,看到陽台上的窗戶是打開的。


    他再走到窗前,伸出腦袋朝樓下看。他看到,在他所在的這個窗戶正對的樓下街道上,有著一大灘鮮紅的刺眼的血跡,但是沒有見到屍體。


    老頭說到這,捂住自己的老臉站了起來,走到門外蹲下,隻發出了含糊不清的一句話:“我知道,我知道他可能已經死了,但我寧願相信他還活著。”說完這句話之後,無論我和女孩怎麽安慰,怎麽勸說,老頭也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當天晚上,我和女孩在李姓房主的老家湊合過了一晚上。老頭也在他家的屋門外,整整一晚上沒合眼。


    那幾個字在我腦子裏麵盤旋“謝謝你們給我的**”。因為腦子太亂,我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就問女孩:“你覺得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女孩艱難的回答我:“他是不是在預示自己跳樓的事?”


    “別亂猜。”


    “其實,我能理解他的心情。現在的都市生活,那種壓力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他沒有工作,身上還有那麽重的擔子。要是我,我也一定會被逼瘋的。”


    我點點頭不置可否,最後抬頭看了一眼老頭的方向,睡意終於襲擊了我的大腦。但剛閉上眼睛,我突然想到了什麽事,於是抬頭問那個女孩:“對了,和你在一起也好幾天了,我一直沒問你的名字。”


    “陳燕妮,你叫我妮子就好。”這是那晚女孩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閉上眼睛之後,睡意終於侵襲了我的大腦。


    我做了一個夢,這一次,這個夢無比的清晰,是關於肉身的。我的夢中有一個人,他一手拿著一把刀,另一隻手拿著一個血淋淋的物體,麵無表情的看著我。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要幹什麽,突然,他將刀插入自己的胸口,旋轉了兩圈,從胸口處掏出了另一個還在噴著血的物體。


    然後,他將兩樣血淋淋的東西全部扔向了我,嘴裏麵冷冷的說著:“拿去,這是心髒,那個是肺,我把一切都還給你,謝謝你給我的肉身。”


    我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不要命的朝遠處跑了去。跑著跑著,我發現自己的腳變得越來越軟,皮膚開始起皺著。我竟然,變成了一個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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