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間已經到了東北佬,窮學生吃飯圖個什麽?熱鬧、便宜,學校旁邊的這家東北餐館很快就充當起彥崧他們編外食堂的任務,八年了,數不清在這邊吃過多少次飯,喝過多少酒了。我看_走進二樓,整層都是同級的同學,今天03研的同學都到了,裏麵還有幾個博士研究生,由於他們人數太少學校就把他們並到碩士研究生這邊一起管理,這一大群的研究生裏麵有幾個都已經是副高級別的叔叔輩了。據說都是當地排得上號的名醫,有的是因為與人競爭行政崗位失敗,一氣之下考了研脫產學習的;有的是因為和家裏那位鬧茅盾,考研來避難的。但像彥崧他們這樣本科畢業後直接考研的還是占了一大半,這不十張桌子,他們就占了快七張桌,再細分一下,南州大學醫學院的隸係研究生又占了三分之一強,他們也是在研究生裏最吃得開的一群人。新來的教授、講師有時都得找他們打聽學院的道道。


    “班長,你都遲到快十分鍾了,你自己說該怎麽辦吧!”方正罡把彥崧拉到身邊的空座,但卻不讓他坐下,扯著嗓子衝著大夥喊到。轟一聲,拍桌子的、敲碗的、砸可樂瓶的,一個個就好像三月的貓一樣的叫喚著。有幾個甚至直接用牙起了啤酒瓶蓋,就走過來了。


    彥崧皺著眉瞄了下方正罡,小樣,想整我?


    “本來我是可以早到為大家的聚餐服務的,可是方正罡拜托了我一件事……”彥崧故意托了長聲,用力地拍拍方正罡的肩膀,再看似不經意地瞄了瞄柳妍,“那件事嘛說重要不重要,說不重要可又很重要,因為這事關係到某些人的‘幸’福,我是不得不去辦,所以我拜托方正罡全權代我為大家服務,遲到也再所難免。方正罡,你不是屬耗子的吧,撂爪就忘,嗯?”說完還用暗力捏了捏方正罡的肩膀,挑了挑眉。


    柳妍的臉唰一下全紅了,其他人聽明白沒有不清楚,她可是全聽明白,忙把頭埋了下去。方正罡冷汗也唰一下跑出來了,這家夥不是要讓當場玩爆料吧?“嗬嗬,啊,那個是啊……”


    有幾個平常關係比較好的同學看到他們三個的表現已經或多或少的嗅出一點端倪,正在竊竊地笑。平常比較喜歡開玩笑的徐定忠還衝著方正罡陰陽怪氣地說:“方正罡你這就不對了,班長拜托你服務大家,也不知道你服務到哪去了,反正我是沒感覺到哦!唉,你們有誰接受了方正罡的服務啊?滿不滿意啊?”說完還很誇張的把臉湊到柳妍麵前,正色道:“柳妍同學,你對方正罡的服務滿意不滿意啊?”


    轟的一聲,全體又笑開了,知道的聽出來彥崧和徐定忠的所指,不太清楚的以為徐定忠拿方正罡和柳妍開了個曖昧的玩笑。柳妍紅著個臉追著徐定忠滿大廳地跑,就像兩個小朋友般地打著鬧著。


    彥崧看著他們的身影,暗想,還是在學校讀書好啊!雖說挺辛苦的,但也沒有太多煩心事,玩玩鬧鬧地倒也瀟遙自在。這一百多個同學,在兩、三年後還能有如此的心情那麽快樂的玩鬧嗎?那五年後,十年後呢?也許自己也會變得讓他們感到陌生了吧?


    回過神來,叫住那兩隻快樂的“蝴蝶”,柳妍才喘著粗氣憤憤地坐回方正罡身邊,徐定忠也笑嘻嘻回座了。“其實啊,老方下午有事隻好臨時讓我去好樂迪選定包廂並定位,所以我才會遲到的。”彥崧麵不改色忽悠了大家,其實他早在昨天就打電話過去定好最大的總統包廂了和另一個相鄰的豪華包廂了。一百來號人,估計最後能去的也就九十幾個人,應該勉強能應付過去。


    “老方,是吧?”彥崧看了一眼方正罡,“那你說我還用不用接受懲罰啊?”


    “不用,不用。是我沒跟大夥說清楚,沒有完成好班長大人交待的任務,自罰一支!”這是方正罡獨特的度量方法,三杯啤酒就剛好一支,本來他也有量,說到喝酒也從不磨嘰。說完抓起一支本來打算“孝敬”彥崧的啤酒,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掌聲,叫好聲又把會餐的氣氛帶到一個新的高度。


    彥崧悄悄提醒一下方正罡,晚上還得頂三個人的量,現在得先收斂一下。因為彥崧和柳妍都不太能喝,一個是兄弟,一個是老婆,所以很多時候方正罡就得挺身而出起到應有的保護作用。方正罡點了點頭,忙招呼大家起筷開動。彥崧卻先一步高舉雙手虛按了兩下,等大家稍安靜了點才舉起酒杯,看來是要表祝酒辭了。


    “兄弟姐妹們!有句話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了,”彥崧邊說邊用眼神掃過每一張臉,“過了今天,我們就要分開了,說句實在話,我很舍不得你們!”說到這裏,他的眼似乎有點濕潤了。彥崧自小很獨立,但他的情感卻又比大多數的男生要來得細膩。


    “三年了,雖說我們不像讀研之前那樣一樣整天泡在一起上課、吃飯、打鬧、看電影,但是我想我們03研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否認我們之間已經建立起來了深厚的手足情義!”底下一陣響應,有點頭的,有叫好的。


    “真的不舍得啊!老方、老徐、當然還有所有沒念到名字的兄弟們,這幾年來手足同心的感情,我不舍得;柳丫頭、小夢,同樣還有所有沒有念到名字的姐妹們,你們對我平時的關照,我不舍得;老板們對我如自家孩子般的關愛,我不舍得;宋哥、張哥這幾位老大哥那種把他們的經驗毫無保留與我分享的無私,我不舍得;校道、荷花池、鳳凰樹,甚至還有在這裏呼吸的空氣,我――都不舍得!”全場寂靜。彥崧的眼淚唰的一下落了下來。方正罡拍拍他的肩膀,抿了抿嘴唇,鼓勵地望著彥崧的雙眼


    “但是我不得不離開你們啊,不得不離開我所熱愛的母校啊!不知道哪個王八告訴我說在大學裏不可能得到最純粹的友誼,我現在如果可以找到他,完全可以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告訴他:我,彥崧!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因為我得到了你們這幫兄弟姐妹們最最真誠的友誼!”全場的掌聲,好多人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好啦,盡管十分的不舍,但是少了你們的日子我想我還是能活得挺好的。同時也希望你們能保密,不要告訴我女朋友我今天說的話,不然她肯定會吃醋的!”一陣輕鬆的笑聲,把剛才那離別的憂傷衝淡了些許,彥崧也趁機抹去麵頰上的眼淚。“兄弟姐妹們,啥都不說了,請高舉手中的酒杯,為了我們的友誼,為了我們的未來,為了我們的母校,來!幹一杯!”整個大廳氣氛到達了一個能夠讓抑鬱症患都會激動萬分的程度!


    酒杯的碰撞聲,人們的吆喝聲,過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減弱分毫。最後居然全班一百三十二人居然全建製開赴好樂迪,這可差點沒把彥崧給愁壞了。總統房可以容納五十人,大豪華房也就最多是三十人左右,本來想著去九十個人可能勉強還行,並且就兩個房間也不會太分散,現在居然全部人馬都殺了過去,還不都成了沙甸魚罐頭?怎麽辦?彥崧的腦子飛快地計算著,把方正罡和管班費的童夢抓過來商量一下,看看如何是好。


    “現在的估計得再訂一個房,不然夠嗆,一百多人擠兩個房,肯定會給他們趕出來的,現在消防和文化抓得很緊。”方正罡還是考慮得比較全麵的。


    “但是分成三攤人馬,這樣很沒有氣氛啊!再說班費隻有四千五百多一點,一百多人真的有點……”童夢沒有把話說全,絕大多數都是還不會創造剩餘價值的人,有的時候錢的事是最不好說的。


    咋辦呢?困難擺到了麵前,彥崧可不想最後一次聚會搞得那麽不痛快,要實在難的話他可以把錢墊上,可氣氛一樣也是要考慮的,的確挺難解決。


    “煙囪,要不你問問張哥,看能不能包一晚上?”方正罡試探著問了句,他口中的張哥就是第一家請彥崧駐唱的酒吧的老板――張揚。三十出頭的張揚是個很有頭腦的人,他的“心邑吧”剛剛開張的時候就搞了一個月的歌唱比賽,隻要拿到當晚的第一名就可以得到一支紅酒。彥崧和方正罡他倆有一天晚上路過就進去坐了坐,看到全場熱情難擋,一時技癢就上去獻唱一曲。這一唱不要緊,不單得了紅酒,也把張揚唱成了雇主。一來二去的,張揚和彥崧倒成了朋友,還認識了另外幾個酒吧的老板,成就了南州最高學曆的駐唱歌星。到後來即使彥崧的學業比較緊了,他也還是堅持每周至少到張揚的“心邑吧”友情客串一晚。彥崧知道,隻要他開口,張揚一定會答應,可今天是周五,正是所有酒吧生意比較好的時候,實在不好意思啊!


    但現在的情況也著實讓他們為難,看看手機,快八點半了!彥崧咬咬牙撥通了張揚的電話。張揚果然二話不說,答應了下來,邊講邊叫手下的人清場。掛了電話又趕緊打電話到好樂迪退房,還好才八點多,不會讓他們太過為難。


    一百多號人呼呼拉拉地到了心邑吧,張揚已經在門口候著了,招呼著大家進到裏麵去。心邑吧是一家音樂清吧,裏麵以紅白黑三色為主的裝修風格非常的時尚,小小的舞台上放著一個調音台,一個鍵盤架子,兩隻麥架還有三張吧椅。讓人進來就覺得很自在,不論你開心與否很容易就可以讓心境平和、放鬆。心邑吧這個名字還真的是名副其實――心靈的城市,這裏是屬於心靈的一個城中之城。用彥崧的話來說,這裏是個比較有文化的地方。


    但今晚的氣氛可能是這裏開張以來最最特殊的一次,整個酒吧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是那麽的熱鬧,笑罵聲、哭鬧聲連成一片。連張揚都被這群特殊的人所感染了,幾乎每桌都去敬酒,讓彥崧留下四千五後就吩咐服務員要多少酒上多少酒。最後張揚在還算清醒時摟著彥崧說了幾句話,“今天是我的心邑吧顯得最有層次的一天,全都是博士、研士啊!弟弟你今天給哥哥我長臉了,長臉了,我很高興,很高興……”說完就倒了。


    彥崧知道今晚自己肯定會是眾人“攻擊”的目標,紅的、黃的、白的,自己也說不清喝了多少酒,最後也還是在不知道吐過幾次後安詳的閉上了雙眼,當然,他並沒有永垂不朽。


    第二天直到張揚來電把他從夢中喚醒,他才現已經快十一點了。和張揚約好中午吃飯後,去辦理了離校手校。十二點張揚開著車準時來接他,吃完飯,張揚塞給彥崧一張銀行卡。彥崧有點愣了!


    “你這一年來幫心邑那麽多,尤其是後半年一分錢都沒拿,今天連本帶利還給你,用你的身份證開的戶,密碼是你電話後六位。”張揚一臉的輕鬆。


    “張哥,你這不是在打我臉嘛!當時說過我就是去唱歌滿足一下表現欲,再說你也介紹了那麽活給我,昨晚又送了那麽多酒,說什麽我也不能拿你這錢!”


    “少費話,那酒能值多少錢!你在我生意起步時幫了我那麽多忙,現在我日子也好過了,當我兄弟就收下!曲陽那邊生活水平比南州高不少,用錢的地方很多,我也幫不了你太多了,再說這是你應得的,你不要才是打我臉呢。”


    彥崧拗不過他,隻好收下,告別張揚回到宿舍已經下午三點多了。檢查了一遍也沒什麽可收拾的了,於是又出門買了一支好酒去了吳老師的家裏,順帶蹭了頓飯。跟吳老師告別時,吳老師也沒多說什麽,隻說了句“堂堂正正做人,明明白白行醫,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之一,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晚上回到宿舍,跟唐筠和父母通了電話後,和方正罡打過招呼就早早睡了,這幾天可是真累了。晚上又給電話吵醒了幾次,都是同學約出去外麵的大排檔喝酒,解釋了明早還要趕車,說了句抱歉就又睡了下去。


    清晨五點,鬧鍾響起,彥崧睜開眼睛,深深歎了口氣,是時候走了……


    由於之前已經把大部分的家當弄回家了,簡單收拾了一下,背上個登山包就可以走了,走出房門居然看到方正罡坐在客廳等著他了,一臉的倦意,眯著雙眼看了看他身後,“就一個包啊?送送你。”說完就開門帶頭走了出去,也沒再看彥崧一眼。


    彥崧笑笑也跟著走了下去,一路走過家屬樓――恰園――三號樓――行政樓――中央廣場,最後走出了校門。彥崧和方正罡幾乎同時停住了腳步,回頭望向大門上“南州大學”幾個大字。八年了,終於要說再見了,下次也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方正罡靠近彥崧拍拍他的肩膀說:“你的火車快到點了吧?咱們抓緊點吧。”


    彥崧回過神來,笑了笑,摟住方正罡狠狠拍了拍他的後背,“兄弟,就送到這吧,不要再送了。走太遠了,回來不方便。保重!”說完頭也不回就往不遠處的天橋跑去,留下了方正罡一個人站在校門口呆站著。過了天橋到了校門斜對麵就是南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的門口,清晨也隻有這邊才會有幾部出租車在等客人的招呼。彥崧鑽進離他最近的一部車,叫醒了司機,說了句火車站就把頭靠在靠背上,不再說話了。


    等車子啟動後,彥崧不安地轉過身去從後窗注視校門,方正罡還站在校門前死死盯住他的方向。隨著車子向前行進,方正罡漸漸消失了,學校也漸漸消失了,彥崧知道他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他三年前畢業過一次,但那時已經確定回本校讀研,所以沒有大多的感覺,在送同學離校時盡管壓抑,但也不至於非常傷心。可今天的他可是徹底地脫離了這所學習和生活了八年的學校,心裏頓時覺得空空的,極強的失落感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漫過他的心。直到學校徹底消失後,彥崧再也忍不住,眼淚像線一樣的往下滴,將頭靠在車窗上,咬住下唇,憋氣,閉眼都還是止不住眼淚嘩嘩的往外湧。過了近二十分鍾,已經到了火車站廣場,彥崧才平複了情緒,給了車錢準備下車。司機接過錢後一直通過後視鏡注視著彥崧的表情,把找零遞給他時說了句:“小兄弟,人死不能複生,節哀啊!”彥崧一時沒反應過來。“我在醫院拉過很多家屬,你是我見過哭得最傷心的一個……”


    沒等他說完,彥崧道聲謝謝關心就溜下車去,往檢票口走去。等到彥崧坐在座位上調整好自己的性緒,列車也鳴笛準備出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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