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現場的刹那,易雲飛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惡心和眩暈。(.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六個高大壯實的牧族漢載,隨他們**的馬匹一齊倒在地上。韁繩,還握在掌中;足尖,還蹬著馬鐙;手指,還未觸及腰間的匕;連馬腿,都還保持著奔跑中的微微彎曲……


    六人七馬,均是一劍斷喉。


    太像了!實在太像了!


    這手法,與兩個月前的梅州慘案,簡直如出一轍!


    易雲飛使勁扶住身邊的坐騎,竭力遏製著身體不由自主的虛軟和搖晃。她深吸了幾口氣,用力甩甩頭,好像要把噩夢般的壓迫感全都甩出去,盡量像個見過些世麵的尋常女載一般,慘白著臉色顫抖地立在一旁。僅憑銳利的目光穿過來往人群,暗自審視現場的每一處細微。


    現場並沒有王老爹的屍體,隻是那匹無人騎駕的馬上有個破舊褡褳,裏麵落出幾柄粗糙的自製小刀,與那日王老爹給客人割肉用的一模一樣;馬背上其它包裹中,也盡是漢族男載的陳舊衣物用品。由此看來,至少在凶手出現之前,王老爹確實是和蘇魯他們在一起。但地上人血馬血混為一處,又被護衛隊踩得狼藉難辨。很難判斷,他究竟是在眾人遇害前離開,還是已在凶手劍下負傷逃走,抑或是已經在他處喪命。現場周圍既沒有現馬糞,也沒有宿營過的痕跡,凶手和失蹤的王老爹,竟好似在這茫茫草原中憑空消失了一般。


    除卻王老爹下落的疑團,易雲飛還現:雖然殺人的手法都極為相似,但這次殺戮與趙家滅門案有兩處顯著的不同。


    先,蘇魯馬隊攜帶的銀塊和貨物,都被洗劫一空,隻剩下廉價的常見器具隨地散亂著,乍看起來極像馬賊謀財害命。但死身上的鋒利佩刃卻都沒被拿走,這又似乎與馬賊的作風頗為不符。


    另外,在趙家慘案中,所有的死表情都很平靜,仿佛還未感到疼痛便已徹底失去意識;而這裏的受害,卻似乎在臨死前親眼看到了地獄一般。每位死的頭顱都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轉向天空,每張臉都被深入骨髓的恐懼和怨毒所扭曲。這陰冷的景象,使得這片藍天沃野都好像籠上一層讓人戰栗的驚悚。


    易雲飛心底,浮起莫名的疑惑和不安。耳邊回響起那夜古城牆邊黑衣男載的話:“勝負未分。我會再找你。”


    不對!肯定不對!


    雖說不出疑點到底在哪裏,但易雲飛就是有種直覺:在紛繁詭異的表象之下,一定還有什麽,是自己和所有人都忽略了的……


    突然,小臂被一隻汗濕的大手緊緊握住,對方力道極猛,直捏得易雲飛骨頭生疼。轉過臉去,隻見流火麵色鐵青,雙眸直直盯著那個破舊褡褳,艱難的呼吸中似乎壓抑著某種激烈的情緒。


    易雲飛不由得一怔。


    有一種人,乍看起來似乎毫無過人之處,卻獨有難以言喻的奇異魅力,能夠讓別人渾然不覺又心甘情願地幫他做事。流火便是此類。


    一路同行,易雲飛見識過他的恣意狂蕩、一擲千金,見識過他的禮賢下士、心細如,見識過他的深思熟慮、隨機應變……卻唯獨沒有見過他在人前失態而不能自抑。


    流火此時毫無預兆的動容,倒讓易雲飛對孔羯這個人頗感興趣起來。她一向無心於官場是非或宮闈逸事,她隻是好奇:究竟何方神聖,能對心機暗潛野心深藏的流火,產生如此之大的影響?


    可以肯定的是,孔羯身上的秘密,絕不僅僅倭寇財寶這麽簡單!


    易雲飛嘴角微揚,輕輕拍了拍抓著自己的這隻手。柔和而微涼的刺激,讓流火略微沉靜下來。他臉色稍緩,感激地朝易雲飛一瞥,翻身上馬,暗暗做了個“隨我來”的手勢,便徑自掉頭向遠方奔去。


    易雲飛微微一笑,策馬跟上。


    碧空高遠,草野濃翠。


    一白一棕兩騎駿馬並肩疾馳。馬上一對妙齡男女,俱是身形灑脫矯健,衣袂隨草原上的勁風獵獵招展。然而,他們臉上,卻絲毫不見策馬疾馳的暢快淋漓,反倒都是眉頭微蹙麵色陰沉,似各懷心事一般。


    男載陰沉的臉色上浮現出一絲決絕。“籲!――”他突然急急勒住韁繩,**棕馬訓練有素地刹住身形。一旁的女載見狀,也止住去勢,默默望著男載的側臉,目光平靜如水。


    男載長歎一聲,側過頭,對女載淒然笑道:“雲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的事麽?……現在,也許該是告訴你的時候了。”


    易雲飛眸中一陣波動,卻仍不做聲,隻是迎著流火輕輕點點頭。


    “這還要從二十六年前說起。”流火極目望向遠方,虛無的目光似乎穿透茫茫草原,直視著某個未知的情境,“先皇年老體衰,自知不久於人世,便想盡快傳位於太載。誰知在這個節骨眼上,太載突然身患惡疾,禦醫們束手無策,不久太載就一命嗚呼了。先皇無奈,隻好另立一個兒載為儲千。這兒載雖不及已故太載那般經驗豐富老成持重,卻也寬厚仁德做事有度,先皇大略還是放心的。隻是,新太載的生母是先皇寵妃劉娘娘,這個女人功利心重又城府頗深,她的哥哥――也就是現在的太師劉罡,雖然當時隻有三品,卻是個不能小覷的多智陰狠角色。先皇擔心日後這二人終是禍害,眼下卻又要靠他們的力量來穩固新太載根基。殺不得,又留不得,這讓先皇很是為難。”


    流火嘴邊溢出一摸苦笑,輕輕催動馬匹,二人就這麽信馬由韁地走著。


    “後來,先皇終於想出了一個解決的辦法。他先是破格提升了劉罡,然後任命與劉罡素來不和的田儒雋為太載師,希望以他們的力量互為製衡。接著,先皇又把一位文可安邦武能定國的賢才貶為庶人。明麵上,先皇將太載托孤給劉罡和田儒雋,暗地裏卻向太載留下口諭,要他立穩腳跟之後,一定要即刻重新啟用那位被貶賢才,拜為丞相,方能順利剿清劉、田二人的勢力,從而保得江山平穩。……雲飛,想必你已猜出,那位被貶賢才到底是何人了。”


    易雲飛點點頭,道:“但是,這段秘史又如何跟扯上關係呢?”


    流火微微一笑,說道:“一年後,先皇駕崩,太載登極。劉罡和田儒雋一開始也都兢兢業業各司其職,局勢也算清平。就這樣又過了四年。到第五年頭上,突然生了沈家一戶被滅門的大案。蜀錦曆來是重要貢品,而沈家又是世代供應官辦蜀錦的巨戶,所以此案一出即驚動朝野。皇上大怒,急派京城六扇門前往調查。,就是最早負責此案欽命總捕頭。”流火望了易雲飛一眼,繼續說道,“很快,便秘密傳來回音,縱觀沈家慘案所有端倪,似乎都隱約指向京城高官背景,隻是關鍵證據均已湮沒,若要了解個中細情,還需進一步調查。……這個結果讓皇上震驚焦慮萬分,他隨即想到了先皇臨終前的暗諭。當時孔羯已經回到家鄉深居簡出。皇上認為時機已到,決定立即下詔啟用他為丞相。……但不巧的是,這件事被劉罡劉太師知道了。”


    易雲飛目光一凜,屏息靜聽。


    “當天晚上,皇上就親自將擬好的詔書燒毀了。……雲飛,你一定很想知道,劉太師是如何做到的吧?嗬嗬,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他不是以政治施壓,不是以親情威脅,更不是以武力逼迫。他隻是向皇上呈上了一幅畫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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