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說完之後我覺得整個人都瞬間被掏空了似得,隻剩腦子裏一次次回蕩著的那句——


    林澤淵就是為我散去修為的障月!


    自打唐恭如死後,我一直覺得我的心也跟著死了,我也覺得——


    經曆過那些事,和林澤淵說過那些話。


    現在的周易,無論什麽時刻,都能坦然的麵對一切,對林澤淵,更是能心如止水,平靜無波。


    可是眼下我分明感覺到我的心一下下的收緊,表麵看似沒有波瀾,實際已是洶流暗湧。


    握了握拳,半晌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聲音看起平靜的問:“那……林澤淵現在去修羅道,做什麽。他……沒有失去記憶麽。”


    他不是也分裂成好幾瓣了麽。講道理,他應該也失去記憶了的。


    但是我沒問,我不敢問,我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在蔓延。


    我可以確定那不是愛,它應該是一種不願相信卻不得不接受真相的不甘,像千萬根針忽然紮在心上,血流的不痛快,但是每跳一下,都是細細密密的疼。


    閻羅麵具後的眼睛淡淡的眨了眨,“他當然也沒有記憶,現在便是回修羅道找他的記憶,好歹也是與天道平齊日月同輝的障月修羅,他肯定有自己的辦法,也正因如此,帝釋天怕極了她,才設下你這輪回詛咒,就是你穿越千年發現自己就是墓財神,一直在一個輪回裏尋找林澤淵,這件事,其實是帝釋天一早安排的,隻有這樣,才能避免林澤淵恢複記憶,來找自己的麻煩,隻是,本殿下這個輪回隻能維持三百來次,所以——”


    “所以你還是幫凶咯?”


    我一下轉過彎來,眯著眼睛看閻羅。


    閻羅咳嗽了兩下,並未正麵回答我的問題,拐彎抹角的撇清了關係:“這不是已經三百輪回快結束了?帝釋天本想利用沉蚺,再利用僵屍的咒決,希望你以墓財神之名能把林澤淵和大蛇一起封印,隻是沒想到唐恭如的介入讓這出戲沒唱成,你沒有在那一刻把他們連同蛇一起封印,並且還在本殿下的幫助下,知道了前因後果,不出意外的話,林澤淵應該會恢複修羅記憶,等他回過頭來,怕是要打的帝釋天牙都找不到。這些事我本不該說破,一來天機不可泄露,二來我自己也會遭到天譴的,可是誰讓你是我朋友呢?作為你們的朋友,本殿下決定豁出去,天譴就天譴,就當找雷公做個爆炸頭發型,幫你們一把!”


    話雖如此,可我依舊能看得出來,閻羅這家夥明顯是個幫凶!這三百多次就耍著我和林澤淵玩兒呢,隻是現在看輪回結束了,才過來對我們這樣說,來裝好人。


    “哎,你可還有一次機會呢!你輪回還沒結束呢!”


    閻羅把我想發都聽過去了,我也不怕他聽,嗤鼻一聲冷哼,扭過頭去:“信了你的邪!”


    閻羅又咳了咳:“總之,殺你對帝釋天來說不過是抬手一揮的事兒,但救你卻是十分艱難的,都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想想當年障月為救你放棄一切,放棄了所有修行,在天地輪回裏不斷尋找你殘留魂魄,最後終於通過各種手段才把你散落的神識注入到現在的你身上,而他也因為虛弱被帝釋天趁機封印到了林澤淵的身體裏。你感不感動?”


    我斜睨了他一眼,往旁邊跳了一下:“我不僅敢動,我還敢跳呢!”


    閻羅眸光一怔,接著抬手扶額:“行吧,算你厲害,不過你想想,這帝釋天把你們害成這樣,自己卻高枕無憂了千年,你就不生氣?你現在不應該和林澤兒合夥起來揍他丫麽!”


    我趴在橋邊看著下麵的忘川水:“我要是不呢。”


    我說著,看著忘川河畔裏的紅蓮花,發呆。


    “得咧,算是本殿下多嘴!”


    閻羅也不說什麽了,一邊搖頭,一邊兒不斷的把那黑乎乎的東西丟嘴裏,但是沒多久又一麵兒嘎嘣脆的嚼著一麵兒說下去:“丫頭,你要現在反悔,不穿越而是去尋他,本殿下也可以效勞的。”


    閻羅這話說的明顯,讓我去找林澤淵咧,可是我為什麽要找他?


    就因為他散盡修為讓我轉世嗎?


    理論上我是應感激他帶給我新生命,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好像他是父母似得,不過且不管什麽奇不奇怪,隻說——


    “若我前世真是什麽聖女,那麽,從拒絕帝釋天時,就應該知道不會有好下場。說回來還是那句詞——


    刺鳥的宿命,悲劇卻勇敢,用生命交換結局的燦爛!


    如果注定結局是悲,如果注定不能與黑惡勢力抗衡,那麽,至少我沒有失去自己。


    我用自己的生命,勇敢的對抗了邪惡勢力,最後,換來一個相對成功的結局。


    你看,至少,壞人沒有得逞,那帝釋天沒能成功娶了我,我也算是對得起前世對林澤淵的感情,至於走到今天這樣的結局,我也是很開心的,因為從始至終,我從沒有辜負林澤淵,更沒有辜負前世的障月阿修羅,而我……現在隻是想一個人罷了。”


    心中所想,全說出來,反正說不說,閻羅都能聽過去。


    隻是沒想到他聽完拍起手來,“好一句‘用生命交換結局的燦爛’!隻是……”閻羅起初鼓掌後來又沉下聲來:“隻是你想過沒有,你是成全了你自己,可愛你的人卻也要用生命換取你的燦爛。”


    “那就是他的事情了,他非要為我去死,我就得感激他一輩子嗎?若是我求他救我,我會感恩戴德一輩子,可我並沒有,你說我自私也好,說我人品不行也罷,我是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你還是讓我穿越吧!”


    我說完,看向閻羅,但心裏隱隱約約的直覺告訴我,閻羅跟我在這兒說了這麽多,肯定是不打算帶我回到過去了,果不其然的,閻羅道:“不,你還是去找林澤淵,剛才的話是本殿下說得不夠中肯,其實,如果不是他的緣故,前世的你也不會被帝釋天安排,這一切怪不了誰,感情的事兒,就沒個理兒。”


    閻羅說的這番話倒算是中肯了,不過我搖搖頭:“你說的很對,感情的事兒就沒個理兒,愛了是愛了,不愛也是不愛,殿下,我真的不想找他。你別再逼我了……”我說著,偏了偏頭,看向腳底下的忘川河,“我……已經跟他毫無關係,前世沒有,今生……也不會再有。”


    說的時候,感覺那洶潮暗湧的心海緩緩的平靜下來,也這時候詭異的發現,似乎隻有林澤淵能讓我有這種感覺,這種害怕的感覺,而隻要我躲避開他,我就會回歸到安靜,這種安靜我覺得很舒服。


    斜側後方,閻羅的聲音少有的咬牙切齒:“你就非要這麽說你的愛人嗎。”


    我聽不得他胡亂編排的瞎話——


    “夠了!我愛人是唐恭如,我丈夫也是唐恭如!就在不久前,他死了,我是為了他才下來的,我!現在!是一個寡婦!明白了嗎?不要再讓我去找別的男人了!”


    我盡量鼓足勇氣的擺出凶神惡煞,哪怕我前世是什麽聖女,今生也就是條鹹魚,慫的本性還是在的,不敢跟閻羅王撒潑。


    閻羅垂下頭去,麵具上的鬼尖下巴幾乎戳到心窩口——


    “算了!隨你吧!”


    閻羅說完這些,就轉身下了奈何橋,看著他的身影忽然消失,我一愣,快步的往前追趕,“你站住!你還沒說,那條大蛇在哪!喂!”


    我喊著但是卻沒有人應答了,而我周圍倏地一陣陰風吹過,我直接被吹起來,飛沙走石間,迷得睜不開眼,等回過神時,已經回到了我的小高樓。


    “混蛋!”


    站在高樓窗戶口,我對著窗外夜空還是忍不住的罵了一句,隨即,餘光掃到那桌子上的鳳冠,心狠狠地抽疼了,“唐恭如……我隻是想給你報個仇……可是好難啊……”


    說著,緩緩的蹲下來,在窗欞下抱住了自己,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弱小,無助。


    對方是帝釋天阿修羅是天神始祖閻羅王啊,這些實打實的真神仙忽然間就冒出來在我這個千古罪人的身邊,不!時至此刻,我唯一欣慰的就是——


    原來從墓財神開始,一切都隻是帝釋天的陰謀詭計。


    我才不是千古罪人,帝釋天才是!


    可那帝釋天可是天上的老大,地上的老大我尚且解決不了,陰間的老大更是惹都不敢惹,我這種鹹魚,怎麽就跟神仙扯上關係了?隻是說起神仙,不由得,腦海裏再想到剛才閻羅的話——


    “林澤淵就是障月散去修為後的轉世阿修羅。”


    林澤淵,也是神。


    可神又如何?


    毛爺爺曾說過,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我不比毛爺爺厲害,但是我仍舊要說一句——


    與神鬥,其樂無窮!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神,我要修行我要曆練,總有一天,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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