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前,在我想著我要和林澤淵分開時,我的心無比的痛苦,甚至想死。


    可是此時此刻,明明已經做出無情無義恩斷義絕的決定,我的心竟如此平靜。


    我覺得很意外,但自想想,好像也沒什麽可吃驚的。


    大概,可能,也許這就是傳聞中的……努力後的釋然吧。


    從千年前到如今,周易、墓財神都已經為他做了太多太多。


    能做的,不能做的;


    應該做的,不應該做的——


    都做了。


    還要我怎樣呢?我……就像是黃粱那般,早已經沒什麽可以給了,如果真的能給,我覺得我也就隻能給他……自由了。


    給他自由,也還我自由。


    緩緩地起身,在身旁傳來細微的鼾聲時才驀然記起來,我旁邊還有唐恭如,偏頭過去,看起來,這家夥是睡著了,但他可是個人軍人,警惕性極強,十有八九是假睡,但甭管是真睡著還是假的,我順手給他點了睡穴,然後我去做我已經決定好的事兒,但是起來以後看著唐恭如那頭濃密的黑發,我想了想……還是先去買染發劑!


    我要給唐恭如染白發,因為我怕……萬一我還自由不成還搭上命,那他已經生出白發,我也不算是違約,可如果我沒有死,那我應當還會去找他,或者……也可能一個人靜靜。


    染發劑買回來的時候,被我點了睡穴的唐恭如依舊睡的香沉。


    等我染了他頭發作白發後,他還沒醒。


    我給他解了穴位後直接就土遁走人,然後在五裏外從桃樹下冒出來,接著,起身滕空,朝改命師村飛。


    我記得改命村的路線,因為這條路……每一次走的結局都是那樣的刻骨銘心,痛徹心扉。


    第一次是林澤淵大婚,我因此抑鬱求死;


    第二次是我的雷劫差點毀滅村莊。、


    這第三次是我唯一一次可以預見的結局,也應當是我們之間最後的結局了,我要和林澤淵成為不共戴天,血海深仇的仇人,而這,應當是我們最後的結局。


    他不是在乎改命師嗎?那三生石上的他,每次都不聽我的勸告,執意要去當妖王改命,哪怕我說了成為妖王也不能夠改變命運,可是他依舊去了,而後來,再後來……每一世,我都不斷的說那不能改命,隻會讓我們天人永隔——


    他卻還是一樣去做。


    所以,每一次……


    我們都像是現在這樣,天人永隔。


    所以,我一次次穿越,直到次數用盡的這一次……罷了,不再執著了,既然他非要變成妖王,既然他非要放棄我們的小愛成全大愛去救改命師,既然他每次都重蹈覆轍的不成全我,那麽我來成全他。


    我打算去“殺”改命師,假裝來個釜底抽薪,他不是放不下改命師也放不下我?


    這麽兩難全,我都給他全了,我要殺了“守墓人”,“殺了”改命師,最好能殺了……


    在他心中,愛著那個我。


    神仙,是沒有愛情的,那麽,讓他無牽無掛的去當他的妖王神仙,我回到最初去,沒有墓財神,沒有一切,隻有周易。


    想到不管我計劃是否能成功,總歸我還有一次機會可以穿越回去,這一次,我決定隨意放肆,放肆出我這三百次穿越千年的憤怒,憑什麽我就要一次次成全他?我就要……殺了他所在乎的,就要!


    其實我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委屈和怨恨的,但也明白,人絕對不能真殺,我做不到草菅人命,更何況是我的錯引發出來這一個個的可憐人,所以,我知道天山有種化雪綿針,是用最薄最冷的冰雪製作而成,用這種針點人死穴後,人看起來和死了沒什麽兩樣,但是過後,雪水消弭,便會從假死恢複,所以,我捎帶腳的路過東北之巔采了雪,做好已然天亮,在天亮後,我用法術把針都凍上又再仔細想了想,轉路去守墓族。


    我得先“殺了”守墓人才行,這樣,才能間接“殺了”改命師!


    路線一變,我從改命師的結界上空,改到守墓族的上空。


    我還記得從小在這裏的一切,也記得我的爺爺姐姐在這裏被大師兄殺死,還記得上次林澤淵帶我來搶鼎……還記得鼎中我們的親吻。


    回憶宛若刀割,我很難受。


    且很不巧的是,我去的時候我的那些師兄們啊什麽的,包括風月,全都在,我懶得廢話,直接化雪綿針快速飛落而下,在他們全部倒地假死後,故意在七星麵前露了個臉,才縱身離去。


    之前林澤淵跟我說過的,七星唯一的能耐就是與六道聯係,說白了就是個半仙,就是那種可以被鬼神上身的體質,所以,我需要他告訴林澤淵這件事,隨後,我直奔改命師處,我料想七星看到這一幕後必然要去找改命師,那麽,我要在七星之前趕到改命師處,在他與改命師的長老們聯係之前,先半步把改命師族人,也弄假死。


    如此一來,隻剩下通風報信的七星,就可以讓我的計劃成功,而我的計劃就是——


    讓林澤淵知道我做了這件事情,安安心心踏踏實實當他的妖王,僅此而已。


    至於這些人很快就會複原,但是那時候我應當也回到我的輪回,隻要林澤淵心中的我崩裂瓦解,對我反目成仇,徹底相信我真與他決裂,覺得我為愛發狂,由愛生恨,那他就可以徹底放下吧,我的目的也就就達到了,左右我都不能愛他,所以,留下成全,也當是我……最後的愛。


    計劃很順利,幾乎沒有隻言片語,沒有多餘花招,一切如我的預想發生——


    隻是當林澤淵惱怒地站在我麵前,我還是心肝顫了顫。


    “你怎麽下來了。”


    我聲音有些發抖,但是我盡力的鎮定。


    事到如今,箭在弦上,我隻能一步步走下去。


    “你瘋了麽。為什麽這麽做!”


    林澤淵仍舊是白發,不過眉心的紅,變作了一點熒白,在眉間褶褶生輝。


    他嗬斥我的時候,我隻裝瘋賣傻的笑:“嗬嗬嗬,林澤淵,你居然問我為什麽?哈哈哈!”


    記得小時候看的電視裏,壞人都是這麽笑的。


    我第一次模仿,竟覺得如此暢快淋漓。


    一時間都有些打小差,忽然覺得——


    自己以後,去當個演員也不錯。


    “閉嘴!”林澤淵嗬斥我時,我並沒有閉嘴,而是斜眸看他,“怎麽,還不讓笑?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事情,你說走就走,說上天當神仙就當神仙……其實也好,我終於自由了,我多開心啊,哈哈哈哈,我一輩子都會笑下去的,我再也不會難過了,哈哈哈哈!”


    我假裝瘋言瘋語,手舞足蹈,像是個二百五。


    林澤淵擰著眉頭,深吸了一口氣後才沉聲道:“你吃了什麽失心瘋藥,周易,你清醒點!”


    他說著,雪色長發飛舞。


    他皺眉時,眉心的花鈿也有些好看的形狀,說不出,但是極為養眼。


    我仔細地盯著他,盯著他,把他完全刻在我的腦子裏。


    確認一閉上眼我就記得他神仙的模樣後才開始我最後的計劃——


    “我很清醒,也很慶幸,因為從此以後,你我都輕鬆了。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為你已經穿越了三百來次,隻為改寫曆史,讓你我能在一起。


    可我一次次的穿越,一次次的改寫曆史,卻隻因為舍不得你,想要重新遇到你,又不得不一次次把曆史重演,隻希望自己能阻止你變成妖王,直到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我說的時候,感覺渾身的肉都在發抖,覺得我也好像已經活了千年。


    我之前看過村上春樹的一本書,那書裏說——


    “我以為人是一點點老去的,其實不是的,人是一瞬間老去的。”


    想著我低下的頭又抬起,望著他,還是覺得好難過——


    “林澤淵,你為了這些人,成的妖王,你要去當神仙就這樣把我丟下,以你的聰明才智是不會不知道,即便改命成功你還是會變成神仙沒法跟我在一起,那你想沒想過,我怎麽辦?我隻能……我隻能殺了這些人,這樣,你就不用再那麽為難了?而你——


    是不是,就,隻能,選擇我了。”


    我故意說著早就準備好的台詞,笑靨如花眼眶微紅,我在看似用力的把他朝著我方向拉,可我知道的——


    我是在把他推遠。


    可我怎麽也沒想到的是……


    “瘋了,誰給你灌輸的這種思想!我救他們不僅僅是因為我,是因為我們!”


    林澤淵怒斥我。


    我從來沒看過他這般模樣,但他沒有殺我,我已經很開心了,本來,我以為他會二話不說的跟我打起來,可是他沒有,那麽,隻能還是我開始作死——


    “不,你不用說這些,事已至此,早就沒有我們,我已經……不再想為你奔波,為你操勞,為你難過。亮劍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說著,左右手分別拿上無風傘和縛龍索,擺好戰鬥的姿勢。


    林澤淵身體在隱隱發抖。


    他應該是氣的,換做是我,我也會這樣氣惱。


    “你!”


    林澤淵半天隻憋出來了這麽一個字,然後就別開臉去——


    “我去地府要人!”


    他這麽說,我哪能讓他成事,快速朝著他挺傘便刺,揚索就抽。


    他回眸快速抓住我的索,順勢還纏繞在我的傘上,轉眼便製住了我——


    “別鬧,你根本不是我對手。回來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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