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36:折枝老田吞了吞口水,想問話,又怕打擾她,隻好鬼鬼祟祟左顧右盼,握著刀的手有些顫抖。


    “沒事,走吧。”一諾臉色有些狐疑,回頭看了看身後,拉著老田拐過街角,低聲道:“留點神。”


    “咋了?”


    “警惕些,沒事。”一諾隨口敷衍了一句,眼神中仍有幾分不解。她剛才一直有種感覺,好像背後有人盯著自己,因為一晚上沒睡,這會兒反應力有些遲鈍,所以她也不敢保證是不是錯覺。


    一路無話,腳步漸快。半個多鍾頭後,兩人有驚無險的抵達火車站,期間確實如同一諾所言,隻碰到兩次零散行屍,三五個,沒什麽威脅。


    礙於身邊的搭檔太慫,一諾沒有上去硬拚,硬是等著行屍溜達過去,然後才繼續動身。


    到達火車站之前,一諾聯係到了小魏,小魏說他正在趕回環島的路上,周圍一切正常。


    聽到一諾和老田去了火車站,本想趕來支援保護,不過雙方岔開了路,等他過來估計倆人都已經準備折返了,所以一諾沒有同意,讓他直接回去休息。


    老田一直默默跟在她身邊,慫是慫了點兒,倒是沒耽誤什麽事兒,話也不多,算是個比較老的乖寶寶。


    老田也在觀察一諾,兩幫人混在一起沒多久,想要長久的合作,必須建立起信任,目前明俊偉那些頭目不在,老田隻能先觀察這些姑娘頭目。


    總體來說,老田還挺滿意,他覺得環島就是武裝力量有些參差不齊,其他一切都還像模像樣,尤其是大棚種植讓他很欣喜,因為他一直想讓吳文濤學會自給自足,無奈吳文濤太渾,聽不進去。


    雖然蔬菜大棚被酸雨毀於一旦,但這隻是暫時的,雙方有足夠的武力脅從,生活秩序用不了太久就能回到正軌。


    火車站廣場清冷一片,許多低窪處地磚坑還有積水,不小心踩到一塊兒鬆動的地磚就能濺起一股汙水,很是討厭。


    廣場進站口上方的列車時刻表黑屏已久,折射著早晨稀薄的陽光,一諾抬頭望著黑屏,反光耀眼,看不清身後的情況。


    “一會兒你進去找東西,我在外邊等你。”一諾臉上還掛著倦意,不過眼神已經進入了狀態,時刻警戒著四周。


    芒刺在背的感覺沒有消失,但身後確實也沒見有人或者行屍,安全起見,一諾帶老田從候車大廳繞了路,專門躲進漆黑的衛生間等候了片刻。


    老田被她一番舉動搞得有些慌神,也變得疑神疑鬼,不過他的觀察力略差,頻頻回頭反而顯得過於紮眼。


    兩人沿著停擺的電扶梯走了下去,穿過隧道進入站台,這邊一切如故,背光的地麵仍然泥濘,亂石雜草、幹涸汙泥,蕭條荒涼。


    “去吧,有動靜喊我。”一諾先去斷牆後檢查了一番,確認矮房裏也是空無一人,這才擺擺手示意老田趕緊行動。


    老田定了定神,掏出老舊的鑰匙打開車頭門,探頭進去張望一番,鼓起勇氣鑽了進去。


    其實他想讓一諾陪著,因為車廂裏昏暗一片,著實有些瘮人,不過他也明白輕重,一共就倆人,外邊沒有望風的不太合適。


    老田對著駕駛內的小鏡子照了照,自嘲一笑,恢複鎮定穿過車廂,透過車窗看了眼守候在外的一諾,快步跑進醫療車廂。


    一諾打了個嗬欠,清晨的日頭緩緩升高,溫煦陽光漸漸播灑開,掠過漆黑車體,給她投下一片溫暖,同時又把困意卷了上來。


    精神太過困乏,長時間保持警惕也有些累,一諾估摸著自己應該是神經過敏了,前兩天搜索小隊還在全城範圍活動來著,如果有情況,肯定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於是放寬心,坐在一邊的路基上等候老田折返。都說等待最能消耗耐心,再慢性子的人也討厭長時間的等候。


    一諾開始還沒當回事,因為她來過車廂,知道這幫人把火車分成了各有其用的車廂,既然藏匿重要的東西,肯定沒那麽容易找到。


    不過……老田也有點兒太磨嘰了吧,一諾看了眼手表,十分鍾了,足夠從車頭跑到車尾了吧?


    “出事了?”一諾蹙了蹙眉頭,旋即又覺得不太可能,老田也不是啞巴,遇到行屍就算打不過,起碼能喊出聲。


    至於活人?應該也不會,她檢查過了,列車玻璃都完好無損,唯一的鑰匙在老田手裏,而且車裏的物資都被轉移去了環島,就算有流落的幸存者把這裏當成臨時的住宅,也不會不留下任何痕跡。


    如是想著,一諾端起槍靠近了車頭,試探著叫了一聲:“老田?”姑娘輕柔的聲音在車廂裏回蕩了一圈,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警覺性讓她捕捉到一絲不妙的意味,一諾退開幾步,沒有貿然上車,拿起對講機呼喚了幾句。


    可惜,火車站已經超出了巡邏範圍,頻道裏隻有滋滋啦啦的電流聲。依照往常的習慣,一旦出現這種不明情況,安全的人必須立馬回撤,千萬不能孤身一人探查情況,怕就怕沒有後援的情況下都栽進去,還沒有人去預警。


    一諾有些猶豫,如果是尋找物資也倒罷了,但鍾醫生說,這玩意兒很重要,萬一東西出現問題,那影響可就大了。


    前後思慮一番,理智占據了上風,一諾果斷後退,決定先返回環島。就在此時,車廂裏傳來腳步聲,人影一晃,老田出現在車門邊上。


    一諾眉頭一跳,不悅道:“幹嘛啊,叫你不吱聲。”老田緩緩側過身,雛菊般褶皺的老臉上帶著一副怪異的表情,身子顫了一顫,忽然腿彎一軟跪倒在地,順勢滾落下來。


    一諾大驚失色,本能的上前兩步,暮然看到老田後心居然插進去一把明晃晃的刺刀,幾乎連根沒入,隻剩下一個塑膠刀柄留在外麵。


    一諾臉色劇變,心知出了變故,老田麵朝下趴在滿是碎石的泥濘地麵,手邊摔落一個精致小巧的醫療箱,箱蓋打開,裏邊散落著一些試管樣的東西。


    一諾打開手槍保險,咬牙快步跑了過去,一把撈起醫療箱轉身就跑。‘啾!


    ’一聲輕響,疾跑的一諾應聲倒地。車門處,一個靚麗的金發洋妞抬起套著消音器的手槍,舉到唇邊,吹散了並不存在的硝煙。


    ……塵煙散盡,滿地狼藉。洋洋灑灑的粉塵在空氣中遊離飛舞,火光掩映,似虛似幻。


    宋酒靠坐在岩壁邊,洛宇和宋瑤幫他包紮了傷口,手邊丟了一地染血紗布。


    宋酒麵無表情,任由兩女在他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繃帶,眼神空洞無神,直勾勾盯著眼前的一張白布,白布上麵暈開一朵刺眼血花。


    洛宇和宋瑤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滿滿的悲意,洛宇眼圈有些紅腫,搖頭一聲輕歎,轉身去看一旁的焦子謙。


    焦子謙也受了傷,不過性命無礙,這個被迫進入活屍序列的家夥繼承了活屍引以為豪的抗打擊能力,大牡丹的槍火傾瀉在他身上,所幸沒有集中頭部,隻有幾顆子彈穿過了他的身體打傷了宋酒。


    是的,焦子謙在關鍵時刻挺身躍出,給宋酒擋了子彈。死是死不了,但子彈那種密集撕裂傷也夠他喝一壺的。


    應豆豆和另一個鬼佬在幫他取子彈,洛宇看了眼,見他沒事便放下了心,劉焱朝她招了招手,瞟了眼宋酒,示意出去說話。


    所謂的特種門,其實也是兩扇厚重的需要軌道拉鏈的金屬門,門戶之外,有一條隱沒於野草山林的小徑。


    外邊這會兒人不少,大多是死人,幾個鬼佬在賣力挖坑,這是他們的習慣,有隊友死亡,有條件的情況下必須要掩埋入土,送去上帝的懷抱。


    “後邊的路,九哥去不了了。”劉焱扶了扶眼鏡,臉色很難看。


    “我知道。”洛宇拭去眼角一滴晶瑩淚珠,聲音哽咽。


    “送他回環島。”劉焱說。


    “嗯。”


    “夢凡…”


    “也送回去。”……連鎖反應終究發生了,隻不過激烈的駁火並沒有持續太久,明火導致粉塵爆炸,打斷了瘋狂傾瀉的槍火,挽救了一部分人,葬送了一部分人。


    僥幸存活下來的人直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為什麽突然會有個女人去襲擊紅媽,那種情況下,明眼人都該知曉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可是,她還是動手了。


    宋酒知道,但他此刻無暇去想那些事情,腦海一片空白,隻有映入眼眶那一抹血紅。


    小女人那一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紅媽猝然遇襲,襲擊者卻不是楊春月,驚怒之下,那柄奪命的尖刺劃開了她女兒脆弱的咽喉,再然後,焦子謙飛身撲向宋酒,大牡丹和楊春月先後開火,民兵團與光頭黨同時扣下扳機。


    宋酒隻看到一束嫣紅,緊接著火光迸裂,轟然巨響,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一切似乎塵埃落定,活著的人個個灰頭土臉,洞窟內煙塵繚繞,死傷遍地。


    宋酒耳邊嗡嗡作響,沒有去管舍身擋槍的焦子謙,也沒有理會洛宇和宋瑤焦急的關切,拖著滿身傷痕,從屍體堆下邊刨出了那個姑娘。


    河岸小丫頭殞命時,宋酒怒火中燒,極端暴戾;許艾菲意外身死,宋酒悵然若失,情緒低落;而今天,宋酒麵無表情,眼神空洞。


    洛宇從未見過宋酒如此這般,那是一種難以理解的狀態,感同身受,卻難以理解。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讓人措手不及,自己都還無法接受現實,如何去安慰別人呢?


    明俊偉站在洞口一聲長歎,搖搖頭,轉身出去和吳文濤商議殘餘物資和溶洞剩下那些女人的處理問題。


    沒辦法,總要有人來做這些事,所有人都去悲傷,那還不如一起死算了。


    吳文濤部死了幾個鬼佬,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無傷大雅。死傷嘛,難免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悍匪,抽不出時間去掉眼淚,相比之下,倉庫裏的物資才是巨大收獲。


    要不是為了照顧其他人的情緒,吳文濤都想放聲大笑來著,這你媽,那頓sm值了!


    如此一想,吳文濤倒有些後悔放走丹鳳眼了,嘖嘖,留在身邊也不錯嘛,這麽能玩的女人可不多,正合他的胃口。


    吳文濤作為盟友,確實不賴,沒有任何隱瞞,他把應豆豆這邊的問題告知了明俊偉,並將楊春月和大鵬叫了出來,打算三方共同協商出一個皆大歡喜的方案。


    楊春月處於集火中心,如若不是突然的爆炸,她鐵定也得被兩邊的子彈怒流卷成篩子,不幸中的萬幸,爆炸火焰燎掉了一頭秀發,附贈滿臉煙灰,倒是沒有傷及性命,休息了一陣子,這會兒已經緩過勁兒了。


    楊春月沒有像應豆豆那般堅持倔強,眼前的情況一目了然,對方如果下黑手,她們隻能挨著,既然提出協商,總還有機會。


    “剛才的爆炸很劇烈,我們的人應該聽到了,剛才我讓大鵬打了一發信號彈,他們應該正在來的路上。”楊春月接過路茜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黑灰,感激一笑,道:“我們隻是搜索隊員,具體的做不了主,你跟我們頭兒談吧。”


    “對了,我聽大鵬說了,澄清一下。”楊春月轉臉看向吳文濤,淡淡道:“我們不是當權派,也不是rca,我們是自由人。不過,我們的頭兒和當權派有些淵源。”


    “那海圖是當權派給你們的?”吳文濤仍然在糾結這個問題,看樣子不問出來源誓不罷休。


    楊春月聳了聳肩,擺出一副無可奉告的架勢,道:“問我們頭兒吧。”洞窟內,屍體基本都被轉移了出去,一群女人在持槍悍匪的威壓下坐了一排,儼然從女主人淪為了階下囚,麵色沮喪惶恐;紅媽的屍體也被一並掩埋,沒有特別的理由,隻是順手;大牡丹沒死,主要是焦子謙手裏沒有武器,不然估計也難逃活命,此時正坐在女人堆裏,狠狠的盯著宋酒。


    焦子謙和老林寬慰了宋酒幾句,宋酒充耳不聞,焦子謙自己也難受的夠嗆,他和夢凡相處的時間也不短,往日吵鬧曆曆在目,今朝天人永隔,鼻子一酸,讓應豆豆扶著離開了洞窟。


    老林陪著宋酒坐了一會兒,兩人各自無話,品嚐著苦果。過了一會兒,洛宇返回了洞窟,蹲在宋酒身邊沉默一陣,輕聲道:“你帶夢凡回去,好嗎?”宋酒點了點頭。


    洛宇看向那張白布,眼眶登時又泛起水霧,忽然想起了什麽,急忙走過去揭開了白布,看了眼那張熟悉的蒼白容顏,洛宇心頭一痛,將手探進姑娘的領口摸了摸,然後蓋上白布回到宋酒身邊。


    宋酒對此毫無反應,不言不語,不問不答。


    “九九。”洛宇調整了一下情緒,盡量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麽悲傷。宋酒緩緩偏過頭,看向她。


    洛宇攤開手,柔軟掌心裏,躺著一枚晶瑩璀璨的小玩意兒。宋酒怔怔地看著、看著,淚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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