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與宰執一起商量治河的事情,知河道衙門事陳東也在座。二十多年來,陳東先是輔佐康王趙構治理黃河,趙構南下交趾,陳東獨自把擔子挑起來,疏通汴河、大運河,再治理淮河,夜以繼日不辭辛勞,今年已經六十六歲,腰都伸不直了,牙齒也不剩下幾個,瞧著比大他四歲的張邦昌還要老上十歲。


    長江沿岸也需要治理,陳東已經擬定了整體方案,拿出來與天子、宰執商量。一看到工程總體費用,又是一個天文數字,李綱與張邦昌對視片刻,不禁苦笑起來。


    趙桓看在眼裏,問道:“兩位相公在打啞謎嗎?”


    戶部尚書張孝純臉色更是難看,滿頭大汗,掏出手巾,沒完沒了地擦啊!


    李綱眯著三角眼,回道:“連接大名府與燕京的鐵路,造價高昂;軍器署的墨問虛三天兩頭的跑來要錢,幾乎成了我們尚書省的人;陳公不回京則已,一回來就是大手筆,一座金山都嫌少,陛下請看張尚書的臉色,臣等也十分為難啊!”


    張孝純連忙說道:“沒錢了,實在是沒錢了,緩一緩再上吧!”


    陳東不卑不亢地說道:“錢也不是一次拿出來,一年出一點,誰不知道你張尚書的手段,手鬆一點就夠我們用的了!”


    “一點?陳公千萬不要開玩笑,如果一年三百萬貫隻能算是一點,那多少算多啊?”張孝純抓住陳東的口誤,奮起反擊,以求將接下來的討價還價爭得一個有利的地位。


    張邦昌則道:“陳公勞苦功高,滿朝皆知。而今也上了歲數,能放手就放手,咱們這些老家夥也折騰不了幾天了,讓年輕人去做嘛!”


    陳東擠出一絲笑容,道:“張相公要免我的官?”


    這話說得不好聽,張邦昌不以為意,臉上的黑痦子連動都沒動一下,淡淡地說:“陳公言重了,我哪有權利免你的官?全國百姓奉陳公為聖人,隻要陳公隨便提一點本官的不是,百姓的唾沫也能淹死人啊!”


    陳東名望確實很高,已經不亞於當年的趙構,張邦昌是話裏有話,他沒有權利免陳東的官,就是當今天子恐怕也得核計核計。


    這些芝麻綠豆大的事兒,趙桓不放在心上,底下的臣子不可能團結的就像一個人似的,真要出現那種情況,他這個皇帝還不好當呢!


    “好了,張財神給句痛快話,從明年開始,能拿出多少來!”趙桓盯著張孝純,看他怎麽說。


    張孝純垂頭喪氣地說:“最多一百萬貫,多一個子都沒有!”


    陳東寸步不讓:“不行!”


    “一百一十萬,不能再多了!”甭管有錢沒錢,張孝純都是這個德行,整個一個守財奴的嘴臉。六部尚書他任職時間最長,恩寵不次於宰執,皇帝的格外封賞也多過旁人,但是,過日子那個仔細勁兒,說起來沒人信,都被京官當作笑話傳誦。張孝純長女出嫁,是在靖康六年的事兒,嫁的是大宗正司正卿之子,抬嫁妝的挑夫足足用了一百人,東西堆的小山一樣,可是夫家的臉色也跟苦瓜一樣,就差哭了。沒一樣值錢的東西,誰能想到這是戶部尚書張孝純置辦的嫁妝?連一個京城中等人家都比不上,忒寒酸了。因為這件事情,趙桓還在非正式場合誇獎了張孝純幾句,意思就是提倡節儉,杜絕浪費奢華。張孝純博得了一個好名聲,越發變本加厲。靖康十年,嫁二女兒,抬嫁妝的挑夫隻剩下可憐的九人,他還振振有辭:吃累不討好的事情還嫌不夠?


    二女兒出門的時候,嚎啕大哭,哎呦,哭得那個慘啊!不明白內情的人都在讚歎,瞧人家張尚書的家教,一家人感情多好,舍不得爹娘兄弟,恨不得一輩子侍奉爹娘不出嫁啊!其實,丫頭是在為自己的遭遇痛哭,這個樣子進了夫家的門,將來可怎麽過日子啊!


    張孝純不僅在嫁女兒一件事情上摳門,朝廷大事小情,需要用錢都去找他,聖上下達了敕令,尚書省蓋了大印,到他這裏一概重新來過,最起碼打個七八折,從來沒有全額付款的時候。私下裏京官都叫他“張摳門”,慢慢地傳遍京城,歲數大了,稍微好聽一點由“張摳門”變成“張老摳”,大同小異還是一個意思。


    前年,張老摳的小女兒過了二十還沒找到婆家,他也不急。丫頭與蘭若帝姬交情不錯,通過蘭若帝姬向官家發出緊急求救:本來有一個中意的男子,隻是人家的父母聽說要和張老摳做親家,說什麽都不同意,即使兒子打一輩子光棍,娶不到媳婦也在所不惜。瞧瞧,堂堂的大宋戶部尚書,是個啥名聲。聖明天子愛成人之美,特地頒布敕令,將老摳之女賜給中意郎君為妻,並且通過蘭若,秘密送了一筆價值不菲的嫁妝。成婚之前,先行送到夫家,這事還不能讓張老摳知道,否則肯定會將東西換成錢,裝進自己的腰包。婚禮很隆重很喜慶,並沒有因為九擔子嫁妝而影響了氣氛。張老摳很是稱讚了夫家幾句知書達禮,視金錢如糞土之類的話,聽到這話的人瞧著他的眼神要多膩歪有多膩歪。他不在乎,聖上宰執的臉色都不放在心上,何況這些無職無權的小人物?


    據說,一次張老摳病重,禦醫瞧了都搖頭,老摳命人將他抬到戶部庫房,在金山銀海之中睡了一夜,第二日康健如初。有人笑問:“金銀銅能治病?”


    老摳笑答:“唉,自小落下的毛病,就是喜歡這些發光的東西,一天不吃飯可以,看不到這些東西卻是萬萬不行。那些人從我這裏拿錢,拿走的不是錢,而是我的心啊!”


    於是老摳又有了一個綽號——龍心!天底下最大的心,可不是龍心嗎?


    陳東和張孝純打過很多次交道,了解此人的脾氣稟性,不管他用什麽方法,一口咬定就是不鬆口!


    “不行!”


    “一百一十五萬!陳公切莫欺人太甚!”


    “不行!”


    “一百二十萬!”張老摳坐在椅子上,連連喘粗氣,眼瞅著出氣多進氣少,要昏死過去了。


    趙桓瞧著都不忍心,卻也幫不上忙,隻能幹瞅著。


    經過緊張激烈的討價還價,最終以一百三十五貫成交,張老摳給人家打了一個六五折,似乎還賠了錢,一臉的痛心呢!


    會議剛剛結束,墨問虛會同大宋研究院院長王岩前來向聖上報喜,東京大學的一名學生朱熹發明了一件奇怪的東西,可以實現兩地間迅速傳遞信息。樣機已經製造出來,昨天進行了第一次測試,取得了成功。


    趙桓喜道:“好,立即去看看!”


    由全國科技人才組成的大宋研究院是在朱孝莊的倡議下組成的,軍器署那邊的研究人員成為研究院的第一批主力,成立五年來,成績斐然,連續在許多項目上實現突破,取得了一個又一個成果。趙桓一行人來到目的地,把朱熹叫過來,趙桓心中還有一個疑問:到底是一個人還是重名了,不會那麽巧吧?


    “你叫朱熹?”


    “是!”


    “汝父叫什麽名字?哪裏人氏?”


    “父親大人單名一個‘鬆’字,臣祖居徽州。”


    沒錯,眼前這位應該就是曾經被譽為程朱理學的集大成者——朱熹,影響了中國一千年的大人物。趙桓忽地感覺相當不錯,讓所謂的聖人跪在地上,俯首帖耳,豈不是人生樂事?


    咦,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啊?徽州?對了,曾經聽雲蘿說過,她的祖籍就是徽州,難道……


    趙桓再問:“朕如果沒有記錯,朱孝莊祖籍也是徽州,你們可是親戚?”


    朱熹道:“朱執政是臣五服內的族叔,先聖是臣的族姑母!”


    竟然和趙桓還沾著親戚關係,一個遠房侄子,大儒朱熹?


    人世間的事情如此奇妙,造化弄人,誠不我欺也!


    龍顏大悅,吩咐朱熹平身,要親自看一看朱熹發明了東西。這是一件電報機的雛形,聽朱熹的介紹,趙桓立即得出了以上的判斷。


    “火車在運營過程中,迫切需要一種不受天氣影響、沒有時間限製又比火車跑得快的通信工具。在先生的指導下,臣有幸參加了相關項目的研究。臣在實驗過程中發現了一種奇怪的東西,隻要通過電流,它就能吸起鐵片;切斷電流,鐵片就會自然落下來。臣把這種東西命名為電磁鐵,臣當時就想——既然電流可以瞬息通過導線,那能不能用電流來傳遞信息呢?如果能夠做到,即使遠隔千裏也能瞬間實現信息的傳遞,可不是比火車跑得快嗎?”


    趙桓想了想問道:“如何利用這個想法實現信息傳遞?”


    “這個問題困擾了臣兩年的時間,一直得不到突破,還是朱執政的一句話,將臣從迷茫中拉了出來。執政說,電流隻要停止片刻,就會現出火花。有火花出現可以看成是一種符號,沒有火花出現是另一種符號,沒有火花的時間長度又是一種符號。這三種符號組合起來可不同的數字,如此就可以通過導線來傳遞文字了。臣心中狂喜,立即著手進行試驗,效果非常好。”朱熹麵貌清秀,儼然謙謙君子,最難得是年輕,今年不過二十一歲,真正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趙桓頻頻點頭:“是啊,通過編碼,將數字對應上文字,就可以實現瞬間通信了。”


    “東京大學集中了幾十人共同努力,這才完成了編碼的工作。眾所周知,漢字由許多偏旁部首組成,結構複雜,字型繁多,一個字一個麵孔。漢字多達六萬字,常用的不過一萬個左右,臣等采用四個數字代表一個漢字的方法,恰好可以把數字與漢字一一對應起來,我們把這種方法稱為四碼電報。”


    趙桓很是拍了拍朱熹的肩膀,連聲讚道:“好好好!朱熹不錯,這是造福千秋萬代的大創舉,將對科技發展產生深遠的影響,你們在造福人民,也在創造曆史啊!”


    而後,轉身對墨問虛說道:“你會同工部立即研究一個方案出來,迅速鋪設電報專用線路,傳朕的口諭給宰執,這是十萬火急的事情,不得以任何借口拖延遲誤!”


    “是,臣遵旨!”


    趙桓在於相關人等談話的時候,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現在的電報好是好,但是必須通過線路才能實現,如果不需要線路就可以實現信息傳遞,豈不是意義更大?


    墨問虛喃喃道:“無線通信?”


    趙桓看得出,這個東西還太過超前,朱熹、王岩等人一時間還沒辦法理解!


    天色將晚,趙桓離開研究院的時候,已經上了馬背,似乎遺落了什麽東西。


    “恭送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墨問虛等人跪倒叩頭,趙桓茫然四顧,到底忘了什麽?


    忽然,發現了角落中的一個石頭墩子。對,就是它!


    趙桓提馬來到近前,仔細觀瞧:這不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似乎是……


    “這是什麽?”


    王岩連忙答道:“這是研究院的工匠正在試驗的一種新型材料,可以用於建造房屋,他們把這種東西戲稱為‘水泥’!”


    水泥?難道水泥都出來了?


    四四方方一個水泥墩,大概一尺半見方,趙桓將夷臘葛喚到身前:“試試它的硬度!”


    夷臘葛親自從虎賁手中取過一把大鐵斧,顛顛分量,差不多有三十斤。來到水泥墩前,擺好架勢,雙手握斧,大喝一聲:“開”,猛地劈了下去。


    “當”地一聲,斧頭脫落,夷臘葛手中隻剩下一個木把兒,水泥墩上麵是一道寸許深的淺溝。


    夷臘葛訕訕地說道:“啟稟陛下,這東西夠硬!”


    墩子的硬度經受住了考驗,就看生產是否容易了。對於現在的大宋,水泥和電報一樣重要,有了電報,趙桓可以遙控整個帝國;有了水泥,可以實現中華民族千年的夢想——建設橫跨黃河、長江的橋梁,能夠通過火車的橋梁!有這樣的幾座橋梁,國家的實力將得到大幅提升,經濟、軍事上的意義能以估量。


    趙桓下馬,又端詳了一陣兒,道:“將造這個墩子的人叫來,朕要問話!”


    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子,年紀在十七八歲,個頭不高,穿一身粗布衣服,走到皇帝陛下身前的這段距離對於他來說似乎是那麽漫長,需要用盡全身之力,弄出一身的透汗才能完成目的。


    “小的楚金山給官家叩頭!”渾身直哆嗦,真是難為了他。


    “平身!抬起頭來!”趙桓語氣盡量緩和一些,免得嚇著楚金山。


    楚金山抬起頭,迅即放下,根本不敢與官家對視。


    “做這個墩子的原料你是如何製造出來的?”


    “俺阿翁、阿爹都是做瓷器的,所以小的燒東西還成。有一次,在窯裏剩下了一些燒製過的石灰石和泥巴,小的把把它們磨細,澆上水想做些小玩意拿回去給弟弟妹妹們玩。不想它們很快就粘在一起,過一會就變成了和石頭一樣堅硬的東西。很可惜,小的忘記了他們當初的比例,也不知道燒製了多少時間。知道需要這種東西造房子,小的就一點一點實驗,做了一年零五個月,終於弄出來和原來一樣的東西。”


    趙桓讚歎道:“世上的事情就怕‘認真’二字,隻要認真並且持之以恒,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依朕看,這個楚金山很了不起,研究院的人都要向他學習。”


    “是,是!”王岩不停地點頭。


    “給他一個舒適的環境,滿足他的一切需要,朕要能立即派上用場的水泥!這個事情和電報一樣重要,抓緊時間,拖不得!”


    “臣遵旨!”


    趙桓越看這個小子越喜歡,隨身解下一塊玉佩,拍到楚金山的手裏:“好好做,朕記住了你的名字——楚金山!製出水泥,朕就給你一座金山,讓你一輩子都花不完!”


    而後,哈哈大笑,上馬回宮。


    明天,也就是靖康二十五年五月十五,大宋蘭若帝姬要出嫁了。趙桓來到瓊芳殿的時候,殿裏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貴妃張和香拉著趙桓,笑道:“瞧瞧我們的新娘子多漂亮!”


    宸妃鍾靈兒,淑妃鄭慶雲,德妃何鳳齡,丁都賽以及惜花憐花姐妹等人都在座。


    趙桓調侃道:“新娘子漂亮,朕的娘子們就不漂亮?”


    女人們都老了,幾個新進宮的地位低下,還沒資格來到瓊芳殿,男人誇她們漂亮,也不去計較是不是真心話,聽著順耳就好了。


    “父皇也是的,怎麽剛回來?”蘭若最近情緒波動很大,動不動就發脾氣,摔東西成了家常便飯,趙桓叮囑過和香、靈兒等人,千萬不要招惹她,讓她高高興興地出嫁吧!


    趙桓坐下,拉著女兒的手,怎麽都看不夠!


    靈兒輕聲道:“陛下,用過晚膳了沒有?”


    趙桓搖頭道:“蘭若吃過了嗎?今天在研究院那邊發現了很多有用的東西,淨高興了,還不覺得餓。”


    都賽道:“不餓就不用回家啊!”


    蘭若佯裝發怒:“你們不許欺負父皇,哪天我回來若是發現父皇瘦了,我就把父皇接出宮去,由我來照料父皇!”


    “呦,再孝順的女兒也沒聽說帶著父親出嫁的。”


    “帝姬還是一個孩子,會照料人嗎?”


    “怎麽不會,我聽說她和駙馬在一起的時候,可細心可體貼了!”


    蘭若大窘,也不顧尊卑上下,追著惜花不放,最後還是趙桓出來拉偏架,才製止了一出家庭慘劇的發生。


    和香道:“那就把東西送到這兒,陛下陪著蘭若多少用點,我們先去了!”


    “好,就這樣吧!”


    眾妃嬪退下,父女二人一邊用膳,一邊說話。


    “父皇,我走了,這個房子不能給別人住!”


    “行,給你留著。想什麽時候回來就回來,雖說你母後不在了,父皇不是還活著嗎,記得常回來看看!”


    蘭若放下筷子,眼圈紅了:“父皇,我今天去祭奠過母親和母後。母親到底生的什麽樣?”


    一時間,趙桓想起了那個魂歸天國的女人,歎道:“你和她長得很像,性格也像,你要出嫁了,她也會高興的。”


    “父皇,如果將來……”


    “什麽?跟父皇說話還吞吞吐吐的!”


    蘭若道:“算了,不會的!人家很想三弟,能看到他就好了!”


    趙桓隨口道:“父皇已經頒下敕令,恢複趙詵的王爵,準許他回京了。聽說昨天晚上到了太原府,也許明天能趕回來的!”


    這時,裴誼進來稟報:“鎮王殿下在宮門外候著,見是不見?”


    蘭若撲進父皇的懷裏,啜泣道:“父皇你真好!”蘭若輕快地飄出殿外,去迎趙詵。剛才蘭若到底想說什麽,趙桓猜不透。見過趙詵,待到蘭若睡下,趙桓回到瓊華殿。和香已經睡下了,起來伺候趙桓洗漱,趙桓的手兒很不老實,惹得香奴兒直笑。


    一身大汗的趙桓撫摸著女人滑膩的小腹,道:“你可是一點沒變,還是說不出的絕妙。”


    和香笑道:“妙在哪裏?”


    “妙不可言!”


    和香的小手如同靈蛇一般,在最緊要的所在遊動:“陛下,臣妾也想生一個女兒。瞧著陛下對蘭若的樣子,宮裏的女人沒有不妒忌的。我們這些生了兒子的真是後悔啊,還不如生個丫頭!”


    趙桓道:“兒子不能沒有,否則朕的萬裏江山該托付給誰?女兒也有女兒的好處,不一樣的。”


    和香鍥而不舍的努力,終於收獲了成效,附到趙桓身上,瘋狂地動起來。


    睡在外間的香奴兒,將腦袋縮進被子裏,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這可怎麽好啊?


    婚禮當天,趙桓一直在笑,似乎比新郎還要高興,內心裏卻是說不出的一種滋味。孩子大了,早晚要出嫁。可真到了這一天,似乎有人用刀子在他的心頭剜去了一塊肉,而且不能哭還要笑,唉,難受!


    婚禮結束,回到宮裏,獨自坐在瓊芳殿中,仿佛蘭若就在身邊,偏偏抓不住她,鬼丫頭,到現在還在折磨你老子。


    “陛下,樞密院都承旨、向國公第五風求見!”裴誼小聲說道。


    趙桓萬分不舍地起身,再看一樣女兒的閨房,道:“讓他到福寧殿那邊候著,我們回去!”


    第五風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完顏宗幹去世,金國似乎在醞釀一場大的戰役。趙桓站在地圖前看了很久,道:“進攻方向呢?”


    “大同府風平浪靜,據可靠消息,金國正在向遼陽府集結兵力,似乎要拿高麗開刀。”


    “高麗?這個時候打高麗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


    第五風道:“各種跡象都表明,宗磐要親自領軍出征。而且,金國內部政局出現了極其微妙的變化,皇帝完顏亶與宗磐的關係已經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也許宗磐需要一場大勝,來進行他接下來的一係列行動。”


    “取而代之?”


    “臣以為正是如此!”


    趙桓坐在龍椅之內,望著地圖陷入沉思。敵人內亂,對大宋當然是非常有利的事情,想當初如果不是完顏晟病逝,金國政局不穩,大宋也不能那麽順利地拿下西夏。西夏也是一樣,如果不是任得敬一個外人掌權,大宋未必敢傾全國之力進攻。亂局之中,拚的最多的是雙方的實力,有時也在拚誰能活的長久一些。他登基之後,先是西夏國主李乾順死了,後來是完顏晟撒手人寰,如果他們是一樣的年紀,一樣的精力充沛,鹿死誰手尚未可知!類似的事情曆史上很多,如果不能在戰場上將其斬殺,就利用時間將他慢慢磨死吧!


    “你認為我國應該采取什麽樣的策略應付未來的局勢。”


    第五風不好意思地笑了:“臣原來不過是一個小賊,因緣際會,得聖主垂青,做大官居顯爵,怎敢妄議國政!”


    趙桓也笑了:“你現在說話文縐縐的,挺象那麽回事。人和人不一樣,有的人讀書一輩子也不過是一個百無一用的書蟲,你第五風雖然沒讀過書,卻也不比旁人差。就是咱們君臣二人隨便閑聊,想到什麽說什麽。”


    “是!臣以為,我國可以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力。不過,如果沒有外來力量幫助,高麗國恐怕是要亡國的,東邊有一個半死不活的高麗國牽製金國,符合大宋的利益。”第五風說完,偷眼看看趙桓的臉色,他還真不敢在這位聖明天子麵前放肆。


    趙桓用手指輕輕叩擊著桌子,道:“嗯,說得不錯。朕知道了!要抓緊派人進入金國,繪製地圖,而且盡可能搜集金國的情報,早晚必有一戰,還是早做準備吧!”


    沉默片刻,第五風照理應該退下了,可是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沒有匯報,不能走啊!


    “陛下,臣還有一事稟報!”


    “說!”


    “一個偶然的機會,臣的手下發現燕王殿下與金國在汴梁的奸細來往甚密。”第五風心裏“咚咚”敲鼓,燕王宗煒現在又多了一層身份——駙馬都尉,今天剛娶了陛下最寵愛的帝姬,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正在洞房花燭,這件事情關係重大,他職責所在不得不說,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挺著吧!


    “為何不早匯報?還等什麽,還不快把他們全抓起來?”趙桓氣鼓鼓地喝道。


    第五風“噗通”跪倒在地,道:“陛下容稟:金國奸細,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並不可怕,我們可以知道他們想幹什麽,正在做什麽,這樣可以將損失減少到最低。如果他們都隱藏在暗處,倒是更為棘手。把這些人全抓起來容易,金國還是會派新人過來,我們再想控製就難了。至於燕王殿下,我們沒有證據,不敢隨便亂講啊!”


    和宗煒經常聯係的一個人,回國的路上落在第五風手裏,從他的嘴裏知道了很多事,宗煒現在還沒有做什麽對大宋不利的事情,金國輕易是不肯讓宗煒以身犯險的,這是他們的王牌,要留到關鍵的時刻使用。


    宗煒沒有什麽大問題,趙桓鬆了一口氣:如果有事,他該怎麽辦?處理不處理?處理宗煒,怎麽向明媚、蘭若交代?想到昨天晚上蘭若欲言又止的樣子,聯係到今天的事情,可能蘭若也發現了什麽,但是沒有證據不好對他說。唉,將來如果發現宗煒正在做對大宋不利的事情,蘭若不是更為難嗎?一想到珠淚漣漣的蘭若,趙桓的心就像針紮一樣疼。


    “此事還有何人知曉?”


    “隻有臣和兩名辦事的兄弟!”


    趙桓斟酌著說道:“暫時不必派人盯著宗煒,朕自有道理。囑咐你手下的人,透漏出去一個字,滿門抄斬,聽清楚了?”


    “是!”


    第五風誠惶誠恐地退了出去,趙桓再度陷入沉思之中,得想個辦法才行。


    五月底,金國突然出兵攻打高麗,高麗一敗再敗,向大宋求援。大宋東海艦隊負責護航,軍需物資源源不斷地運到高麗,東西不能白給,要花錢買,隻不過為顯示大宋的仁義,少算一點錢罷了。實在沒有真金白銀,可以先欠著,反正大宋也不怕你賴賬,早晚都是要還的。最終,高麗損失了十分之七的國土,隻剩下東南部一小塊地方,總算暫時保住了小命。宗磐攜大勝之威,回國之後立即搞掉了完顏亶,自己做了皇帝。完顏宗弼辭去一切官職,閉門不出,幸賴邊境無事,暫時也用不到宗弼出力。


    大宋這邊,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張邦昌舊事重提,請求聖上冊立皇後,秦檜和回到京城的東方英等人群起響應。趙桓大怒,免去張邦昌尚書右仆射的職務,秦檜貶江寧府知府。八月,秦檜在鬱悶中死去,朝中再沒有人敢提冊立皇後的事情。


    第二件,趙桓封燕王、駙馬都尉完顏宗煒為宋州路都轉運使,莊王完顏宗強為升龍府知府,著攜帶家眷,立即赴任。


    九月,明媚隨同宗煒夫妻渡海奔赴宋州,宗強南下交趾,非常奇怪的是,朝中並沒有傳出聖上與帝姬兄妹失合的事情,而蘭若帝姬榮寵不衰,為何象發配犯人一樣,將他們趕到萬裏之外?蘭若帝姬一沒哭,二沒鬧,歡天喜地地上路了,不是更令人奇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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