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氣鼓鼓地坐在龍椅之內,想著膽大妄為的趙詵,抄起茶杯,貫在地上。


    司宮令柳嬌無聲無息地進來,蹲下身去,一邊撿著碎片,一邊說落道:“心中有氣,也不該拿東西撒氣。陛下可能不知道,就這麽一個物件,可以讓一個七口之家吃上五六年呢!”


    皇後賓天,柳嬌本想出宮回娘家度過殘生,或者在孝賢明懿宮守著皇後的梓棺,陪著皇後說說話。宮中這麽多女官,趙桓與她情分不比旁人,以十三子趙訓年紀尚幼,需要有人照顧為由,把她留下了。皇後朱雲蘿為趙桓生了六個孩子,四子兩女——皇太子趙諶、皇三子趙詵、皇七子趙諒、皇十三子趙訓以及皇六女皇八女。這麽多孩子,每個都是柳嬌抱大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也真是舍不得啊!


    今天下午,她正在帶著趙訓玩兒,忽然接到朱孝莊那邊傳過來的消息,趙詵闖下了大禍,請司宮令務必代為周旋。柳嬌連忙來到福寧殿,一問裴誼才知道,官家已經派人傳趙詵進宮了。


    “嬌兒,你有幾年沒到朕這裏來了?”柳嬌兒就像皇後的化身,一看到她,頓時想起了很多很多。


    柳嬌道:“聖人不在了,臣妾聽從貴妃娘子指派,沒有事情自然不能隨便過來。”


    “今天如何又來了?”


    “聽說鎮王殿下惹得龍顏大怒,臣妾擔心父子倆說不到一塊去,做出讓聖人傷心的事情,所以趕過來瞧瞧。”


    趙桓長歎一聲道:“你說趙詵這個畜生大膽到了何等程度,大理寺、刑部、開封府三堂會審,他不奉旨就去聽案,聽也罷了,當堂毆打大理寺卿東方英。皇子親王淩辱大臣,我朝立國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朕能輕饒了他?”


    柳嬌兒收拾幹淨,起身道:“國家大事,臣妾不懂,不過三殿下是臣妾看著長大的,雖然平時性子急,容易做傻事,也絕不是一個不懂得道理的人,陛下切莫聽一麵之辭,委屈了自己的兒子。”


    這話說的在理,趙桓平複一下心情,揮揮手,示意柳嬌暫時出去,他要靜一靜。


    趙詵到了,進殿跪倒,叩請聖安。


    趙桓耐著性子,抿了一口茶,道:“你在府中作甚?”


    “回父皇的話,兒子累了,正在睡覺!”


    “做了什麽,累成這樣?”


    趙詵雖然跪著,脖子挺得甭直:“今天,兒子到大理寺教訓了沒上沒下的東方英。”


    趙桓“騰”地起身,旋即停住,緩了緩說道:“為何事打了東方英?”


    “依著兒子看,東方英、萬俟禼、程敦複實乃一丘之貉,沒有什麽說的過去的證據,竟要對魏楚蘭嚴刑逼供。兒子看不順眼,就說了他們幾句。東方英竟敢對兒子沒上沒下,兒子實在忍不住,就打了他幾拳。”


    “忍不住你就可以當堂毆打國家大臣?你什麽時候長了能耐,也可以問案了?是不是給你一個刑部尚書坐坐更合適?東方英大概說了什麽,朕也知道,談得上沒上沒下?甭說是一個小小的魏楚蘭,就是太子做了錯事朕真也會嚴懲不貸。”


    趙詵理直氣壯地說:“文靈惜是太子的女人,張國荃也敢恃強淩弱,似他這般禽獸不如的東西,死了不是大快人心?朝中有人要對太子不利,兒子就是要管。”


    “說,誰要對太子不利?”


    “父皇聖明,豈能不知?父皇若是對我們兄弟不滿意,還不如將我們發配到唐州,省的在這裏平白受窩囊氣!”


    趙桓氣的渾身直哆嗦,他說一句,趙詵頂一句,哪個沒上沒下,他才是真正的沒上沒下。上前一腳將兒子踢翻,四處轉圈尋找著可以打人的東西,忽然由殿外闖進一人,保住趙桓的大腿,哭道:“父皇,您先消消氣,三弟還小不懂事,千萬不要傷了您的身子啊!”


    低頭一看,竟是西風帝姬香妹。


    香妹將趙桓扶回椅子上,對趙詵說道:“三弟,你也太不像話了,有你這樣和父皇說話的嗎?快向父皇陪個不是。”


    趙詵瞧著臉色蒼白的父皇,也掉了幾滴眼淚:“父皇,兒子不孝惹父皇生氣了!不過,朝中有奸臣,父皇切莫偏聽偏信啊!”


    “奸臣,朝中有奸臣,你是不是還要說朕是無道昏君?”趙桓掙紮著要起身,忽覺腦中一黑,又落了下去。


    香妹驚叫道:“父皇,父皇!傳禦醫,快傳禦醫!”


    趙詵也驚在當場,不知所措。趙桓道:“傳什麽禦醫,朕沒事!逆子,給朕滾出去,等候處置!”


    趙詵“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退出大殿,來到外麵一看,以太子為首,幾乎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跪在殿外。他也跪了,冷靜下來一想,真不知今天如何善了啊!


    趙桓拉著女兒的手,道:“香妹啊,你看他們就是這樣氣朕的,朕還是他們的父親嗎?”


    父皇的手冰涼,香妹不停地揉著,擦一把眼淚道:“父皇,您是天底下最仁慈的父親,沒有比您再好的父親了。父皇,弟弟們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主意,這種事情今後還少不了,您千萬要保重龍體啊!三弟即使犯下天大的罪過,女兒求您了,千萬不要……”


    趙桓搖搖頭道:“齊桓公死了一兩個月沒人管,兒子們忙著強奪王位;趙武靈王被活活餓死在宮中;被兒子殺死的皇帝史不絕書。這個畜生,今天打大臣,明天是不是就要向朕動手了?”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三弟脾氣急,卻天性善良,又怎會作出無父無君的事情來?懇求父皇就饒了他這一次吧!”


    香妹正在勸著,皇長孫趙恪進來,附到皇爺爺身邊,道:“依孫兒之見,三叔還不過是一個孩子,皇爺爺豈能和他計較?”


    趙桓笑了:“他是孩子,你是什麽?”


    趙恪道:“三叔是大孩子,孫兒是小大人,皇爺爺也是的,連這個都曲分不開?”


    趙恪是朱孝莊搬來的第三隊援兵,從裴誼的臉上就可以得知,殿內的氣氛緩和了下來,孝莊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不久,傳出聖旨:太子親王、宰執都可以退下了。


    趙桓在宸妃崇慶殿用了晚膳,正和靈兒說著話,女官朵兒將靈兒叫了出去,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說些什麽。靈兒回來,眼圈發紅,趙桓知道肯定又有事了:“什麽事?”


    靈兒低頭不說話,香肩不時抖動,幅度越來越大,小聲啜泣,看著著實令人心疼啊!東方英被打,趙桓過來安慰了好一陣,靈兒情緒剛剛穩定下來,這又是怎麽啦?


    將朵兒喚到身前,趙桓沉著臉問道:“說,發生了什麽事情!”


    朵兒剛想開口,靈兒怒道:“不要說,敢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朵兒嚇得趕緊閉住了嘴巴,這時外麵進來稟報:尚書左丞秦檜求見。


    秦檜進殿行禮,道:“啟奏陛下,臣聽聞大理寺卿東方英在家中欲服毒自盡,幸賴發現及時,總算是搶救過來了。”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趙桓怒而不言,秦檜偷偷觀瞧趙桓的臉色,從宸妃娘子那裏得到信號,信心更足了:“臣有一句話,不知當將不當講?”


    “講!”


    “謝陛下!朝中百官紛紛為大理寺卿鳴不平,聲言鎮王殿下不遵朝廷法度,太過蠻橫無禮。臣以為,此事不能久拖,久拖必釀成大亂;臣擔心,張國荃一案再沒辦法進行下去,請陛下明察!”


    是啊,東方英都被打成這樣,誰還敢接這個案子?要怎樣處置趙詵才算合適?


    秦檜適時地說道:“趙成式在家中頗不安分,昨日與韓彥古密探多時,韓彥古托病辭了差事,欲置國家置陛下於何地?”


    靈兒抽噎著說:“陛下,您還在他們就這樣無法無天,將來……臣妾該怎麽活啊?東方英是臣妾的哥哥,不也是諾兒的親娘舅?我們娘倆的麵子沒人在意,他們難道也不把陛下的麵子放在心上?我好命苦啊……”


    一席話就像是一桶火油,澆在趙桓的心頭,拍案而起:“傳旨,貶趙成式為升龍府知府,著不得以任何借口拖延,立即赴任。命禦醫給韓彥古瞧病,有病就趕快醫治,沒病就給朕滾出京城。至於趙詵嗎……”


    靈兒和秦檜都在瞧著趙桓,等待著令人興奮的消息。


    “削去趙詵鎮王的爵位,發配至大同府軍前效力。著東方英好生將養,張國荃一案刑部左侍郎萬俟禼為主審官,大理寺少卿、開封府尹在旁協助,加快審理,速速結案!”


    趙詵丟掉了王位,趕出京城;趙成式被貶交趾,看起來韓彥古也待不了幾天了。秦檜明白,官家為韓世忠留了情麵,這個結果已經相當不錯了。萬俟禼為主審,接替東方英,更是出人意料的好消息啊!萬俟禼心狠手辣,公認的酷吏,看你魏楚蘭能頂到什麽時候。


    秦檜退了出來,派人立即傳萬俟禼過府議事,他要好好交代一番才能放心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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