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地趕路,終於在太陽落山前來到進了京城。


    “大帥,回府嗎?”親兵營指揮使王橫問道。


    他的老搭檔張寶去了背嵬軍任都指揮使,原來在一起,王橫就是瞧張寶不順眼,橫挑鼻子豎挑眼,如今自己當了指揮使,才知道差事的不容易,有時候還挺想那個家夥的。


    嶽飛都沒給王橫正眼,隻有短短的四個字:“明知故問!”


    王橫討了好大的沒趣,不滿地喝道:“去老地方!”


    所謂的老地方,就是內城正西太平興國寺附近的武威館,這是樞密院屬下專門用來招待進京公幹高級官員的館驛。軍團都指這個級別的官員,在京城都有宅院,家屬也都在京城居住,按理說好不容易見到妻兒老小,應該回家才是。但是,自打大宋立國就傳下的規矩:進京官員未麵聖之前,照例應該住在館驛,隻有這樣才能體現先國後家的為官理念。無論什麽時候都有特殊的人物存在,象吳階、種無傷、牛皋等人,回京之後才不會住到館驛呢!吳階嘛,是官家特許的;種無傷,明知故犯;牛皋則是根本不把規定當回事。也是奇怪,他們這樣做並沒有禦史進行彈劾。


    嶽飛做什麽事情都講究一個“理”字,還有一層駙馬都尉的身份,就更不能給官家添亂了。所以,尤其在小事上做的一絲不苟,誰都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一行十幾人來到館驛前,嶽飛甩鞍下馬,吩咐道:“派人到樞密院,通知當值的官員,就說我們到了。另外,派人回府,告訴帝姬,明天見過聖上,我就回去。”


    親兵還沒來得及答應,隻聽門內一人說道:“你比我預想的還快了半個時辰,如果不是嶽雲提醒,還真要來晚了呢!”


    聲音格外熟悉,抬頭一看,嶽飛連忙上前跪倒在地:“臣嶽飛,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桓笑吟吟地攙起愛將:“種無傷就沒有你這麽多講究,你呀你!回京卻不回家,你這麽做不要緊,隻怕十妹要抱怨我這個當三哥的不近人情了。”


    “這是我們做臣子的本分,帝姬從來沒有說過什麽!”眼前這位官家,總會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誰能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官家呢?


    趙桓漫不經心地說:“有些日子沒看到十妹了,愛卿陪朕一行如何?”


    “是!臣敢不遵命!”


    一個“敢”字看得出嶽飛是不情願,但是官家說的話就是聖旨,要無條件遵從,在官家這裏不講究什麽情願不情願。嶽飛的性情改了很多,基本上能既能堅持原則又能適當變通,這才是趙桓需要的大將。


    “兒子見過父親大人!”嶽雲上前見禮。


    嶽飛掃了一眼兒子,“哼”了一聲就算是聽到了。


    鄭七郎上前,抱拳拱手:“徒兒參見師父!”


    嶽飛劍眉一挑,未作任何表示。


    七郎大黑臉發紫,囁嚅道:“小弟見過姐丈!”


    嶽飛點點頭緩緩說道:“什麽時候回京的?”


    “昨天晚上!”平時大咧咧愛胡鬧的鄭七郎,看到嶽飛,就象老鼠看到了貓,後背一個勁兒地冒冷汗。原來的師父變成了姐丈,哎呀,這不是玩死人不要命嗎,別提多別扭了。


    嶽飛曾經說過,當著外人就要叫姐丈,這是顧及皇家的體麵,是大局;私下裏才能叫師父的。


    趙桓也沒想到,十九與鄭七郎天造地設一般的美滿姻緣,竟會產生這樣的尷尬事兒。讓七郎叫“姐丈”,比殺了他還難受,實在是難為他了。再瞧嶽雲,比兩個當事人還不自在,想想也是,從小長大的生死兄弟,轉眼之間就變成了姨丈,換誰受不了啊!


    趙桓笑道:“本來這是你們之間的私事,朕不該管,但是造成今天的尷尬局麵,朕也有責任。依照朕的意思,七郎今後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嶽愛卿就不要再難為他了。”


    “陛下,這……”


    趙桓沉下臉:“嗯?”


    接下來的話沒有說,給嶽飛留著麵子,那就是誰都能猜得到的——你敢抗旨不遵?


    “是,臣遵旨!”


    趙桓撫掌大笑,隨便的一句話就可以解決一個人一生的困擾,確實是可以稍微得意一下的。


    於是,君臣二人並轡而行,朝著蕃衍宅方向行來。


    父皇的病基本穩定下來,過去的一個月可把趙桓累壞了。一個又一個好消息從金國方麵傳來,宗翰要采取行動了。不管哪一方獲勝,都會使金國實力大減,這就是上天賜給大宋的機會。趙桓很急,盼著嶽飛盡快回來。隻有指揮官到了,才能商討具體的行動方案。


    遠遠地就看到柔福帝姬趙嬛嬛帶著一幫人站在府門前,趙桓下馬,趙嬛嬛上前見禮:“三哥來就來唄,怎麽還帶了那麽一個沒趣的人。”


    嶽飛嗬嗬笑著,也不在意;趙桓說道:“準備點吃的,朕餓了。”


    “早就預備下了,快請吧!”天真爛漫的少女,變成了風姿綽約的夫人,雍容華貴之中又有那麽一點精明幹練,這就是歲月在人身上留下的痕跡。


    轉眼就是十五年,趙桓很是看了幾眼這禦賜的駙馬府,一時間感慨良多:“十五年了,不算長也不算短。十妹還滿意三哥為你選的駙馬嗎?”


    嬛嬛瞟一眼男人,輕笑道:“還成,不算太差!”


    嶽飛將最小的兒子嶽震不停地拋向空中,如同那年洞庭大捷回京,拋嶽雷一般。


    來到內堂,趙嬛嬛親自擰了毛巾,伺候趙桓梳洗,大熱的天,洗洗舒服多了。剛剛坐定,一名不認識的青年,帶著四個兄弟上前見禮,一打聽才知道,這個人是當年鍾相的智囊黃佐的兒子黃天霸,黃佐自殺,黃天霸被嶽飛收養,目前正在東京大學讀書。


    孩子們下去,酒宴正式開始。


    心情好,吃什麽還在其次,趙桓吃的很好,嬛嬛唯恐招待不周,還順便埋怨了兩句嶽飛窮大方。從廳堂的布置來看,日子過得一般,與他們二人的身份很不相稱,趙桓知道內情:嶽飛將俸祿的大部分用來周濟陣亡將士的親屬以及家庭困難的士兵,柔福帝姬基本上從嶽飛那裏拿不到錢,有時還要倒貼,出生在帝王之家的嬛嬛能做到這樣,委實不易。不過,享受上雖然差一些,又有哪一個駙馬比得上嶽飛?所以,嬛嬛抱怨歸抱怨,還是得意的時候居多!


    夜色悄悄地將整個天地間添得滿滿的,燈光頑強地固守著自己的家園,絕不肯退縮半步。


    種無傷接到聖上口諭,過府議事。


    趙桓坐在中間,嶽飛、種無傷在兩邊相陪,將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趙桓說道:“自從後晉石敬瑭將燕雲十六州各讓給契丹人,中原大地再無寧日。朕從來沒有忘記過靖康元年金兵圍城之恥,況且不收複燕雲十六州,不但無法向祖宗交代,也沒辦法保證持久的和平。朕決議趁金國內亂出兵,首先收複山前七州,使我軍有險可守,在戰略山取得主動。此次出兵,由嶽飛統一指揮,種無傷配合行動,調你們回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看法。”


    燕雲十六州指的是幽州、薊州、瀛州、莫州、涿州、檀州、順州、新州、媯州、儒州、武州、雲州、應州、寰州、朔州、蔚州。十六州中的幽、薊等七州在太行山北支的東南,稱為“山前”,其餘九州在太行山西北,稱為“山後”。長城自居庸關以東向西南分出一支,綿亙於太行山脊,至朔州以西複與長城相合,這就是內長城。中原地區失“山後”,猶有內長城的雁門關寨可守,失“山前”則河北藩籬盡失,異族騎兵就可沿著幽薊以南的坦蕩平原直衝河朔。


    大宋立國之初,關中殘破,立都汴梁,調東南漕運供給京師,但是沒有人可以否認,汴梁城的地理位置其實是不適合作為一國之都的。靖康之初的危難,就是最好的證明。蕩平西夏,收複河西,一方麵取得了養馬之所,解決了戰馬來源的問題,另一方麵也解決了後顧之憂。其實,燕雲十六州才是趙桓最想拿回來的地方,這關係到中華民族的最終命運。


    嶽飛皺著眉頭說道:“以什麽名義出兵呢?”


    種無傷不以為然地說道:“名義,隨便找一個理由就是了!”


    這就是嶽飛和種無傷兩員大將的區別,嶽飛慮而後動,種無傷天馬行空,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


    “那您就隨便找一個吧!”趙桓抿一口茶,抬眼望著愛將。


    種無傷很隨便地坐著,說話的語氣也很隨便:“如果要給國內的官員百姓一個出兵的理由,很簡單,燕雲十六州本我華夏國土,收回來天經地義。聽說,太上皇最大的心願就是滅亡金國,一雪前恥,陛下為聖孝天子,替太上皇完成心願是大孝,哪個敢出來反對?還有一個不算理由的理由,我們中華始祖黃帝的發源地就是現今奉聖州的永興縣,此地本在十六州之內,誰能說這塊地方以及它周邊的地區不是我國的固有領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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