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亞多伸出左手,把湯喝淨,用毛巾抹抹嘴巴子上,讚道:“好菜,真是不錯!這樣的手藝,如果在東京汴梁城開一家飯莊,一定會日進鬥金的。哈哈,你們說是不是?”


    布德麵寒似水,根本不理他,向劉琦行合十禮,冷冷地說道:“大將軍,這個人好生無禮,我們真臘不歡迎這樣的人。”


    劉琦道:“給我一個理由!”


    布德怒道:“我們高棉人認為,左手是不幹淨的,用左手拿東西或食物是非常無禮的舉動。這個人到底是無知還是明知故犯?請大將軍給我們一個交代!”


    怎麽會這樣?左撇子多了,難道高棉人中就沒有左撇子?既然左手是不幹淨的,為什麽還留著,不直接剁了?


    劉琦一笑,道:“副王可能是誤會了,羅將軍真是不知道,失禮了!”


    羅亞多大笑,道:“嗨,我當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呢!副王殿下,末將真是不知,若是冒犯了虎威,這廂有禮了。”


    解釋清楚,就沒事了。


    酒宴繼續進行, 劉琦為緩和氣氛,笑著說道:“聽聞,貴國的王宮,恢宏氣派,如果不是時間不允許,真想去吳哥城拜見國王殿下,參觀王宮呢!”


    布德嘴裏雖然是在客氣,但是得意之情已經表現得相當充分了。


    高棉人信奉婆羅門教,為了祭祀“保護之神”毗濕奴,炫耀自己的功績,金裒賓深建造了現在的王宮。王宮建成之日,金裒賓深發下宏願,有生之日在此祭祀大神,百年之後,將把王宮作為自己的王陵,長伴地下,直到永遠。


    王宮建在三層台階的地基上,每層台基四周都有石雕回廊,浮雕大多取材於天竺著名史詩《摩珂婆羅多》與《羅摩衍那》的神話故事。王宮中央大道兩旁是七頭蛇形欄杆,高棉傳說中,七頭蛇會帶來風調雨順,是高棉人幸福的源泉。王宮正殿,就像用黃金建成的不朽存在,在金色的光輝中,毗濕奴的雕像顯得愈發神聖莊嚴。王宮四個角上各建有一座石塔,正殿後麵,整個建築群最中央的位置上,還建有一座高高的石塔,在高棉人心中,這就是神話中的聖山,這就是毗濕奴的領地,這就是全宇宙的中心。王宮周圍是寬闊的護城河,還有清幽的水潭。輝煌的王宮,莊嚴的聖山倒映在水中,哪個又能分得清,這裏到底是人的世界還是神的領地?


    聽著布德的介紹,劉琦頓時產生了身臨其境的感覺,看一看這雄偉建築的想法越發強烈了。臨別之際,羅亞多還與布德開起了玩笑:“副王殿下,如果不是還要依靠這隻手殺敵報國,我就剁了它,為殿下出氣了。”


    布德寬厚地一笑,微微搖頭,還輕輕拍了羅亞多幾下。


    到了門口,羅亞多看到一名真臘衛兵,裝束甚是奇怪:上身赤裸,下身裹著一塊布,還是一塊花布。花布是長條形的,不用針線縫合,從腰中往下纏繞至小腿,再從胯下穿過,在背後緊束於腰部,剩餘部分伸出就像魚尾一樣,看著非常有趣。對麵,另外一名衛兵,也是精赤上身,下身穿一條花裙子。這裙子做的簡單,就是兩塊花布,拚在一起,在兩邊一縫,這就是一件東西了。穿成這個樣子,是為了好看,還是為了省事?


    一打聽,高棉人就穿這兩樣東西,帶著魚尾的叫“山樸”,象裙子的叫“紗籠”,誇張吧,人家就是這樣的風俗,你能咋地吧?


    羅亞多微微晃了一下,越看越愛看,最後忍不住,伸手彈彈小魚兒的尾巴,又摸了摸小兵的腦袋瓜,道:“小鬼,好好可愛呦!”


    隻聽“哎呀”一聲,小兵仿佛被彈了小雞一般,“滄啷”拔出半月形的戰刀,摟頭就是一刀。


    劉琦見愛將深陷險境,驚呼道:“小羅子,當心!”


    布德也叫了一聲:“住手!”


    好一個羅亞多,變生肘腋,反應奇快,“霍”地一個金剛鐵板橋,戰刀貼著鼻尖劃過,而後“呼”地一聲返回來,飛起左腳將戰刀踢飛,再一拳將小兵直接揍趴下了。羅軍指還不解氣,還要再打,被手疾眼快的何知秋緊忙拉住。


    劉琦命令放人,布德奔過來,兩巴掌將小兵扇迷糊,命令人把他帶下去。然後過來親自解釋:原來,高棉人認為頭是人的神聖部位,別人不能觸摸他們的頭部,也不能隨便撫摸小孩的腦袋。羅亞多不知不覺,又犯了忌諱。


    劉琦不敢再把這個惹事精放走,索性帶在身邊,一步也不能離開呢!


    第一頓吃素,第二頓還是不見葷腥,三四頓下來,人能受得了,肚子也受不了,好生無趣啊!羅亞多一打聽,原來人家高棉人不是信奉婆羅門教就是信奉佛教,以活命為先,不願殺生,吃素是平常的生活習慣。唉,男人穿裙子也還罷了,吃素就不好了。人不吃肉就得瘦,難怪他們一個個都長不大似的。


    到了一個新地方,補充給養是必須的,隨行的商部官員,也會將當地的特色商品、物價、以及其它的東西記錄下來,準備回國之後,寫成詳細的資料,向上麵匯報。兩國海軍正在進行第三次聯合訓練,劉琦與布德兩人,在船艙裏,擺下戰場,進行內容全然不同的逐鹿。布德居然也會下象棋,而且棋藝不俗,令劉琦非常吃驚。大宋上至太上、今上,下販夫走卒,會下象棋的人很多,由於象棋更簡單,每一局的時間更短,而且皇帝都喜歡下,所以比圍棋更流行。


    布德的棋,凶猛有餘,韌勁兒不足,隻要頂過他的三板斧,再對付起來,就遊刃有餘了。這一局也不例外,劉琦熬過前麵的艱難,正慢慢調整子力,準備反戈一擊。攻擊從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開始,九路兵殺掉對方的小卒,奮然挺進。布德苦思良久,拿起三路馬又放下,要下決心,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深思熟慮的結果,不是收縮防線,全麵防禦,而是中路強行展開,五路炮翻過去,背水一戰了。


    劉琦暗中一笑,進攻是最好的防守,布德懂得;防守也是進攻,他卻未必懂得。中國的東西,要想完全琢磨明白,對一個外國人來說,是不是太艱難了一點?


    一番折衝,布德丟掉一馬,子力居於劣勢,就是各個棋子的位置也不好,敗局已定。正要推秤認輸,忽聽外麵一陣響亮的馬蹄聲,衛兵來報:“盤踞在東南大海之中的海盜劫掠了大宋商船,並且劫走了達亞克族頭領錫理麻喏。”


    布德急忙問道:“消息是誰送回來的?”


    衛兵回道:“一隊大宋的商船經過出事地點,將落水的人救了回來。”


    劉琦“騰”地起身,在主人的陪同下,來看幸存者。


    官家大力發展水軍的初衷,就是保護商船,維護大宋海上交通線的安全。商業稅賦在大宋的歲入中早就占據了舉足輕重的地位,而海外貿易,更是商業稅賦重要的組成部分。沒有錢,水軍的大發展就會變成水中月,鏡中花,為國為己,都不能任由這些海盜胡作非為。


    從已經靠岸的海船上麵下來很多人,劫後餘生的商人“嗚嗚”大哭,一名青年男子,跪在劉琦麵前,道:“泉州商人林思恩,拜見大帥!”


    劉琦扶起林思恩,道:“把事情說清楚,不要急,慢慢說!”


    這些商人從泉州啟行,經藍裏(注:現在的蘇門答臘西北端班達亞齊),再到故臨(注:印度西南角海岸奎隆一帶)。回國途中,在金船港外海,遭遇海盜,不但貨物被搶劫一空,還死了幾十人。活著的人被推進大海,船也被搶走了。


    “這些海盜經常作惡嗎?”


    “他們打著黑龍旗,頭領叫黑龍,是這一帶臭名昭著的海盜。”


    黑龍?是龍是蟲,要打過才能知道!再看林思恩,籍貫是泉州,還姓林,不會那麽巧吧?


    泉州姓林的商人很多,有一個最有名的海商——林廣運,靖康四年大宋上繳稅賦第一,官家在文德殿親自接見,還頒發了匾額的。劉琦在泉州,也見過林廣運,印象還不錯。這個林思恩,倒是與林廣運有幾分相像,莫非是故人之子?


    劉琦隨口問道:“可與林廣運林東家相熟?”


    “回大帥,正是家父!”


    林家勢力很大,是日益壯大的商人群體的代表,他們家出了事情,就不是小事情,就更要管了。再者說,在高棉人麵前,剛剛顯示了大宋水軍的實力,出了事情不聞不問,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念及於此,正想下令,忽聽一聲淒厲的吼叫,一名異族人飛奔過來,跪在麵前,大哭道:“懇請副王殿下,救救我們的王,王被海盜抓走了,要快,要快啊!”


    說一句,磕一個頭,前額血肉模糊,非常淒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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